第61章 端午

买了香囊我便匆匆回了府，想着时间不多，我还要精心准备一下我的这份礼物。

爬回洞口前，我脱下了身上的斗篷，丢在远处的一颗树下，这不必再还了吧。

回到清风居，伊心对我烂了的衣裳很是疑惑，我撒了个谎，只说是下马车的时候不小心勾到了。伊心不疑有他，给我拿来了新衣裳更换。

“府里已经清静下来了？”我边伸着衣袖，边侧耳听了听，前院安安静静的。

“是，惐亲王早将碧荷小姐接走了。”伊心帮我系好梅花盘扣，用手抚平了衣裳的褶皱。

洛碧荷此刻一定是觉得幸福甜蜜的吧，可人的一生轨迹，或喜，或悲，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可能洞房花烛夜之后，便是她悲苦的开始了。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这种并非两情相悦的结合会幸福么？

那我是不是应该庆幸，我与四皇子至少是两情相悦，他要得到我已是他的一种执念。这种执念时时会让我跟着陷入另一种畅想，如果我执意要他只娶我一人，也许他会答应。

我挑选的那件香囊是一个极简洁的藏蓝色布料香囊，周边只缀以金线卷边。之所以选简单的，是我想在那香囊上绣上四皇子的名字——珏，就如同他在那把剑上刻上我的名字一样。

虽然我不熟绣艺，却相信不管我绣得好与不好，四皇子都会将它视若珍宝。

“姐姐，想什么呢？笑得如此之甜！”伊心在一旁打趣。

我醒过神来，拿书拍一下她的脑门，“赶紧找！”

我终还是想将那“珏”字绣得漂亮些，便和伊心一起在这书堆里寻找带珏字的书页，挑出一个最好看的字迹，比着绣出来。

两日的时光晃眼便过去了，我要么绣字，要么练剑，两者交替，竟觉得时光果真如白驹过隙，不可挽留。

端午节一大早，洛离就召集了将军府上下，吩咐节日里需要置备妥当的东西，比如在府里悬艾叶、挂钟馗像等等。洛离还吩咐下人打扫干净庭院，迎接今日归省的惐亲王侧妃碧荷。

我趁机求洛离允我今日出府游玩，他倒是痛快地答应了，只是叮嘱我注意将军府小姐的身份。我乖巧地应了是，回清风居换了身轻便利落的衣裙，随手拿上四皇子送我的那把剑。我给这把剑取了个名字，唤作“君意剑”，“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我和伊心出了府门，与早等在府外的诗颖汇合，一起去往鸿运客栈。

鸿运客栈已挂上了新的牌子——尽樽楼，淑婉仍在忙着布置酒楼，她说本来想赶在端午节开张的，但还是来不及了。

来不及便来不及，歇一日正好。我、诗颖、淑婉，还有伊心和萱儿，一行五人穿梭于热热闹闹的人群中，一会儿看看卖新奇玩意的小摊，一会儿瞧瞧众人围观的杂耍，毫不闲散快活。

我与诗颖吃着冰糖葫芦，淑婉摇头笑说我们仍是小孩子心性，长不大。我也将冰糖葫芦塞到伊心和萱儿手中，鼓励她们尽管放开了吃，不必忌讳什么规矩。

看热闹有些乏了，我便带淑婉和诗颖她们远离了人群，来到那处紫藤林。初见此地时，就被那极目皆紫色的美景震撼到，今日甚是有幸和要好的朋友一起来欣赏品鉴。我们沿着溪边跳着、笑着，似乎忘却了一切烦恼。

我让伊心和萱儿采来许多五彩斑斓的野花，用藤枝编成或圆或半圆的花环，每人头上都戴上一顶。

“好漂亮！”萱儿望着水中的自己，美滋滋地说道。

“你是夸自己呢，还是夸我家小姐编的花环呢？”伊心打趣道。

“自然是夸碧尘姐姐的花环漂亮！”萱儿指了指头上，笑说道。

我和淑婉坐在紫藤树下看她们二人笑闹，觉得时光安逸非常。这时，在远处采花的诗颖跑过来，将手中的花塞到淑婉手里，拉我起身，兴致盎然地道：“姐姐没有忘记与我的约定吧？”

我轻扬起嘴角，并不答话，只一个转身，做出了共舞的起势。诗颖也露出灿烂的笑容，随在我右侧，跳起了翩翩之舞。

轻风顿起，天地间犹如洗尽铅华般纯粹，唯有衣袂飘飘，花影叠叠。我与诗颖齐齐舞动的身姿映在这幽静深远的紫藤林世界，也映在这波光微微的清溪水面。

淑婉、伊心、萱儿如痴如醉地欣赏着，一时也忘了韶华。

一舞结束，淑婉率先鼓起掌来，由衷赞叹道：“连我这个善舞之人都要陶醉在你们的风姿里了。”她站起身，走到我们跟前，弯腰捡起一个香囊，揶揄地抿嘴笑起来，“这香囊不知是哪位仙子遗落？”

这是一个红金相配的香囊，不是我的，那定是诗颖方才跳舞时不小心掉出来的。

我侧头看过去，见诗颖已是有些羞红了脸。她伸手打算抢，却被淑婉一个转身，躲了过去。

女儿家的心意倒是容易相同，我也跟着笑闹起来，“这香囊一看便是男子的，莫不是诗颖妹妹准备送给情郎的？”

诗颖的脸蛋更是像桃花红透了，“淑婉姐姐快还给我！”

淑婉逃得更远了些，晃着手中的香囊逗引道：“你告诉我们你的情郎是谁，我便将香囊还于你。”

诗颖又羞又急，跺了跺脚，将求救的眼神投向我，“碧尘姐姐帮我抢回来吧。”

我不理会她的求救，倒与淑婉站在一起，假意威胁道：“你不说也罢，让我瞧瞧这香囊上有没有什么线索。”说着，我与淑婉假装要仔细研究研究那香囊。

“姐姐们别看！我告诉你们就是了。”诗颖急忙阻止道。

虽然那香囊上没有绣什么名字，我却瞥见里面装的除了一些辛夷花蕾外，还有折叠好的信纸。那信自然是诗颖暗诉衷肠的情书了，怪不得她怕我们看呢。

“快说呀，你的情郎是谁？”淑婉催促着迟迟不愿开口的诗颖。

诗颖手里绞着辫子发梢，吞吞吐吐地道：“是......是五皇子。”

原来，那日在惐亲王府的宴席上，诗颖便与五皇子有了初识之缘。在晴荷池赏烟花时，贪玩的诗颖不小心踩到了五皇子的脚，两人的一脚之缘便开启了。后来，五皇子借着向诗颖的父亲讨教文人笔墨频频到郭家府上，几来几回，诗颖与五皇子二人已是情投意合，心心相印。

“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淑婉深谙情爱之道地感叹道，“诗颖妹妹，可想好如何将这香囊交于五皇子以诉倾心呢？”

诗颖羞涩地低头浅笑，“上次见面五皇子已与我约好，今日会出宫与我一见。”

我与淑婉相视一笑，情窦初开的年纪总是如此美好。淑婉见我一副过来人的神情，将矛头指向了我，“看你这副样子，倒持重明白，是不是心中也藏了某个情郎？”

我只笑了笑，将话题又转回诗颖身上，“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不然诗颖妹妹怕是要错过与五皇子相见的时辰了。”

“也对。诗颖妹妹，此刻是不是归心似箭呢？”淑婉更是挑明地取笑道。

诗颖羞赧得一时说不上反驳的话来，急得作势要拧人，我和淑婉笑着逃开，在紫藤林上演着亲密无间的追逐戏码。

我们一行在街上分开，淑婉回酒楼继续忙碌，诗颖回府等她的情郎，而我倒显得无所事事些。

其实我原也是想当面将香囊交给四皇子的，前两日清风来教我练剑时，我曾旁敲侧击地询问过他四皇子端午节时的安排。很遗憾，清风说因为大武朝助南夷国平定了内乱，皇上很是高兴，临时决定在端午节这日于皇宫大摆筵席，与一众朝臣共同庆贺。而四皇子被皇上委任全权负责此事，所以今日他应该是无暇顾及到我了。

我未与四皇子约好今日见面，我也无法进宫去见他，只得借清风的手转交我这份心意了。昨日熬夜到很晚才笨手笨脚地绣好了香囊，想着赶在端午节这日能交到四皇子手中。

今日申时清风才能得空回府一趟，一是延续往年的习俗，二夫人要在他的手腕上系上五彩长命缕；二自然是我求他帮我这鸿雁传书的忙了。

现下时辰尚早，我和伊心仍兴致勃勃地在街上逛着。京城如今闲杂人等甚多，指不定有不平之事发生呢！我握紧手中的君意剑，探头探脑地观察着周围，希望能发现点什么，好让我有一展剑技的机会，当然主要是满足我当女侠的渴望。

一路没有发现什么不平之事，我皱眉问道：“伊心，这京城真的如此太平吗？”

“天子脚下，光明之处自然鲜有不平之事。”伊心倒因此感到一丝骄傲。

我有些垂头丧气，打算就此回府，忽闻远处传来一片嚷嚷之声。我一下子兴奋起来，直奔向前去。

“哎！姐姐你去哪儿？”伊心跟在我后面追喊着。

我挤进围观的人群中，见一个公子哥正拉扯着一个漂亮的姑娘。那姑娘一直在挣扎，泪眼汪汪地哭喊着说“不去”。围观众人指指点点，却无人敢上前制止。

“住手！光天化日，胆敢强抢民女！”我一步跨上前，义愤填膺地说着电视剧上老掉牙的台词。

那公子哥抬起头看我，原本惊讶的神情忽变得有些猥琐，“这姑娘长得更是美！走，一起陪爷到这望湘楼喝上几杯！”

说着，那公子哥也想拉扯上我，我毫不客气地一脚踹过去，公子哥一屁股摔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瞪着我。

算你运气不好，撞到我的枪口上，今日就拿你成就本女侠的愿望！我正待拔出剑接着教训他，伊心突然从身后拉住了我，担忧地小声说道：“姐姐莫出这种头，那人看着不是普通百姓家的公子！”

确实，看那公子哥的穿着甚是华贵，倒像是官宦子弟。但我也是将军府的小姐，还怕他不成。

“世子！世子！您没事吧？”人群中突然钻出个管家模样的人，扶起那公子哥，担心地问道。

世子？

“哼！还没有人敢管本小爷的事儿，你一介女流胆子倒是不小！”那公子哥盯着我，满眼的不可一世。

伊心像是想起了那人的身份，急忙凑到我耳边叮嘱道：“姐姐千万别惹他了！他是世子，是福亲王的长嫡子，皇上的侄子！”

皇亲贵胄！身份果然够硬，怪不得如此有恃无恐目无法度。我不禁皱眉，现下确实有些棘手了。

世子察觉到我似乎忌惮他的身份，扯了扯嘴角，走到我面前低了低声音道：“若你肯陪本世子喝上几杯，本世子便不计较你刚才的犯上之举。”

我看一眼旁边仍在哭泣的女孩，朝世子妩媚地一笑，“既是世子相邀，小女子怎敢推辞。只是，世子有我相陪，何需再有他人。”

“姑娘说的是，只你我二人自然更自在。请——”世子得意地露出谄笑。

我刚欲抬脚，伊心拉着我胳膊的手使了使力，满眼担心地望着我。我冲她眨巴下眼睛，给她一个笑容让她安心，随迈步进了望湘楼。

这个世子应是这里的常客，酒楼老板立马小跑地迎上来，谄媚地点头哈腰，“世子，还是二楼的位置？”

世子轻哼一声算是回应，他正要上楼，跟在后面的我笑着对老板说道：“麻烦老板将你们楼里最好的酒菜全部端上来，世子要与小女子开怀畅饮。”

世子有些惊奇地看我一眼，立马眉开眼笑地吩咐道：“对！好酒好菜全部给我上齐，本世子要与美人开怀畅饮！”

哼，正好本女侠饿了，先宰你一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