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舌战（二）
我被千莫煜狠狠掐着，难以呼吸，但却不甘示弱地道：“咳咳......娘娘......信亲王......咳咳......你们不知道碧尘刚才从明妃娘娘那儿出来吧？咳咳......碧尘或多或少给明妃娘娘提了一些话......咳咳咳......”
“煜儿，先放开她。”雎妃娘娘闻言出声制止。
千莫煜冷绝地盯着我，好一会儿手才缓缓地放开。我大口呼吸着空气，感觉嗓子冒烟似的难受。
“你对明妃说了什么？”雎妃娘娘切齿道。
我轻抚着脖子，想着这里可能已留下了被掐过的痕迹，“娘娘不必担心，碧尘并未将四皇子欺君的事告诉明妃娘娘，碧尘也不愿此事被她拿去利用大做文章，害了四皇子。碧尘不过是说，要到这芙央宫向雎妃娘娘您解释昨日大殿上的误会罢了，明妃娘娘待会儿还要听碧尘去回话。”
雎妃娘娘眯了眯眼，咬牙道：“本宫当真是小瞧了你！本宫问你，你究竟想怎样？”
“碧尘要做四皇子的嫡妻，娘娘可答应？”
“你这种女人，本宫决不允许你再接近珏儿！”
“那还碧尘清白，娘娘可办得到？”
“要以欺君之罪作为代价，不可能！”
“娘娘这不肯，那也不肯，您叫碧尘日后还如何嫁人！”
“哼，你想投靠明妃，想嫁给恒亲王的打算最好也别有，世子也无可能！不过本宫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只要你永远保守你清白的秘密，本宫可以保证你还能嫁个品级不低的官家公子。若是你不答应，本宫自有手段绝了你这后患！”
“娘娘！”我装作恐慌又好似不服输的姿态看着她。
“你想清楚，哪种才是正确的选择。”雎妃娘娘一副威逼利诱的神态。
“可娘娘如何保证碧尘就能嫁出去呢？您莫忘了，四皇子手里还握着给碧尘下药的柳儿，他若是以此为据，让更多的人误会碧尘已失身于他，那碧尘又当如何？”
“你是不是担心过头了，珏儿会闲来无事做这种事情么！”雎妃娘娘嗤之以鼻。
“并非碧尘担心过头，四皇子为了拴住碧尘连欺君之罪都敢犯，再做出些意料不到的事情也并非不可能。”
“那是以前，若珏儿知道你真正的面目后，你以为他还会为了你做傻事么！”
“傻事不会做，娘娘可敢保证四皇子不会就此恨上碧尘，报复碧尘，利用柳儿将碧尘的清白声誉毁之殆尽？到时，碧尘唯有毫不客气地向皇上请求证明清白了。娘娘，若让碧尘安心，就放了柳儿。不管您是劝说四皇子也好，用其他方法也罢，总之那个柳儿要脱离四皇子的掌控。”
“一个小丫头，杀了便是。”千莫煜好不冷酷地插话说道。
“不行！”我一番努力到了这一步，眼看就要成功救出柳儿，岂能让他这个冷血动物毁了。
“杀了她，不正解了你的后顾之忧么？”他看着我，寒气逼人地说道。
“信亲王怎可如此轻视人命，动不动便要杀了！这原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为何要杀人？生而为人，本应该平等。也许信亲王觉得自己贵为皇子，杀一个无名小卒无所谓。但信亲王若是生在底层百姓之中，被别人控制你的生死，你又会如何想呢？信亲王恐怕从未如此换位想过，但老天总是公平的，也许就是因为信亲王以往杀戮太多，所以才成了今日这副模样！”
“放肆！”雎妃娘娘一下子怒火中烧地叫嚣开，“好大的胆子，敢如此置喙大武朝信亲王！来人，给我掌嘴！”
一声令下，她身旁的孙嬷嬷气势汹汹地冲我而来。
“娘娘要掌嘴，碧尘受着！请娘娘答应了碧尘的请求，放了那个柳儿，如此你我的交易便算达成了！”
我急说着，孙嬷嬷的胳膊已扬了起来。我闭眼准备迎接那疼痛的呼啸而下，但几秒过后巴掌终是没有扇下来。
我睁眼，发现孙嬷嬷的手腕正被千莫煜一手攥住。他正含着虽淡却足以震慑众人的厉色看着我，却是对雎妃娘娘说道：“母妃，且答应了她。若是日后她有一丝违背承诺之意和不诚之心，儿臣定会灭了她。”
“她一个小小的贱女敢如此诋毁你，母妃要替你出口气！”雎妃娘娘恶狠狠地道。
“娘娘，恕碧尘方才失言之罪。”我叩头道，又抬起头对千莫煜说道，“信亲王，对不起。”他既然要答应了，我自然要表现得好一些。
千莫煜定定看了我两眼，却是更狠厉地道：“记得，老实安分是你活命的唯一出路。”
我低眉，“是，碧尘记下了。”
雎妃娘娘看似稍微消了些气，挥退了掌嘴的孙嬷嬷，对我说道：“既然你识相，本宫便应了你这要求，放了那个柳儿。”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已是欣喜万分，但面上却只能装着并不太过在乎，“不知娘娘何时能办到？碧尘只有亲眼见到那个柳儿放出来才能安心。”
“你放心，明日那个柳儿就会被释放，本宫决不会再让珏儿利用她做出什么不明智的事情来！”
我全身仿佛一下子松懈下来，“那碧尘就静候娘娘佳音了。”
事情办妥，我准备叩头告辞，雎妃娘娘又开口问道：“待会儿，明妃那边你准备如何回话？”
方才为了保命编了瞎话，此刻正好圆回去。“如今碧尘与娘娘已达成交易，碧尘自会信守。日后碧尘必会安分守己，不动妄念，他日寻一爱我之人嫁之足矣。所以，明妃娘娘那里不去也罢。”
“哦？”雎妃娘娘挑了挑眉，“你就不怕事后明妃挑你的不是？”
“娘娘多虑了，碧尘的小命攥在您和信亲王手里，碧尘知道不该做什么不该说什么。何况，明妃娘娘不至于为了碧尘这么个不被待见的庶出之女煞费苦心，去笼络别的人更实际一些。”
“算你聪明，本宫暂且信你。”雎妃娘娘闭眼又揉了揉太阳穴，呼出口长气，“本宫乏了，你先退下吧。”
我早已不想多待，叩头道：“碧尘告退。”
说完，我欲起身，一脚未站起却又蓦然摔倒。原来我的双腿早已跪得麻木，没有了知觉。从进芙央宫开始便只将心思用在了应付上，此时才感觉双腿已不像是自己的。
不想在此刻显出可怜的样子，尤其在千莫煜那双凌厉的眼睛注视下。我双手撑地，努力让自己站起来。右臂伤口又传来裂开般的疼痛，我强忍着，终是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我挺直脊背，大脑命令自己转身，动作慢得不能再慢，因为我怕稍一快，腿便会不听使唤地再次无力地将我摔倒。
能救出柳儿，这顿跪值得。强撑着，我缓缓地步出芙央宫的宫门，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终于可以松口气，我停下脚步，弯腰按摩着双膝，让麻木的感觉尽快消散。揉了一会儿，腿的知觉慢慢回了来，麻木在渐渐退去，但痛感却越来越明显。跪了那么久，膝盖应该青了吧。
我正揉着，听见前方传来脚步声，抬眼望去，心脏突一下，便跳到了高处，再也下不来。
四皇子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带着冷峭淡漠的神情，似乎是看着我，又似乎是看着远处。他的身后跟着秦岭淮，脸上也含了一份莫名的情绪。
我直起身，端出安然的样子，不想让四皇子再看我方才有些狼狈的模样。但我却不敢再去看他，只是低眉看着地上某个点，不然，我怕我强撑的坚强在他面前决了堤，我怕抑制的泪水在此刻泄了洪。
四皇子越靠近，我便越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残留的酒味。清风说他喝了一夜的酒，他有何忧愁需要借酒浇灭？他不过是失去了我这个不忠心的棋子罢了，日后有洛碧卿身后的背景支持，他应该更有自信实现他的野心了。
与四皇子擦肩而过的瞬间，我行个再平常不过的屈礼，便准备夺路而逃，可右臂却被他一把握住。
疼！但我却想贪恋此刻他手掌传来的温度，可温度没有，传来的是彻骨的寒意。我瞬然警醒，他与我，终是不可能了。
“啊！”我稍夸张地叫出了声，装作痛得去掰他的手。
四皇子已触电似的松开，侧脸盯着我的右臂不说话。
我亦无语，快速地向他再次行了礼，转身欲走。
“你为何来芙央宫？”四皇子冷厉地开口道。
“回四皇子，为了碧尘的一点私事。”
“什么私事？”
“既是私事，四皇子应该不便再问了。碧尘还要回府用药，先告退了。”说完，我疾步离去，竟将双腿的麻木忘记，踉跄着险些又摔倒。
终于逃离了四皇子的视线，我有些茫然地慢下脚步，看着千莫勋从远处有些气急败坏地迎上来。
“你若是再不回来，我便要命人去寻你了。”他戳了一下我的脑门，有些生气地道。
“世子，我们出宫吧。”不与他多言，我有气无力地说道。
“夭夭，你这里，怎么回事？！”千莫勋瞄到了我的脖颈处，惊疑地问道。
我慌忙拿手挡住，“没事。”
“没事？你把我当孩童骗吗？告诉我，谁干的！我出头为你出了这口恶气！”
“世子，我真的无事，我这不好好的么。”我好不容易成功地完成了计划的重要一步，怎能让他又横生出枝节。“我该回府喝药了，不然我胳膊的伤倒是会不好了。”
千莫勋思量片刻，答应先送我回府，而后让我细细告诉他发生了何事，他再决定如何替我出气。
不消再与他争执，我只想赶紧离了此地。出了宫门，千莫勋让车夫将马车赶到最快，他说别误了我服药的时辰。
到了将军府，千莫勋竟还想随我进府。我赶他离开，拿不合规矩来搪塞他，心里却觉得有些对不住他，好似利用完他就将他一脚踢开。但我本就是要离开，不应再与这里的任何人交涉过深。
千莫勋有些不舍地离开，扬言明日还要来，他还记着要替我教训欺负我的人。但那手印痕迹已变得很淡，根本无事。
回到清风居，伊心典当首饰早已回了来，正焦急地等着我。她告诉我，半个时辰前淑婉和诗颖一起来过，她们听说了我受伤的事，特意过来看望。只是没想到我居然出府了，便回了去，说明日再来。
伊心焦急的是下面的事，方才刘管家来过清风居，说大夫人有话要问。刘管家还捎带着讽刺了两句，说我本该卧床静养，却生龙活虎到处乱窜，既如此，等回来后便直接到大夫人那里听训。
今日我已疲于应付，懒得再理大夫人这茬，草草吃了几口饭，喝了伊心熬好的药，便躺到了床上。不知是因为这药有安眠成分，还是我真的累了，一闭眼便沉沉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