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生与死的轮回
狐月柔沉默了，轻轻的抱着凌云小声哭泣着。
她能感同身受，凌云同样也能感同身受。
只是凌云没有办法，苏沅也没有办法。
房间内，苏沅和苏问半跪在林皖鱼的床边，这样她才能伸手抚摸到他们。
“苏朗，皖鱼对不起你，当年若不是我缠着你，或许你便和她成婚了吧。”
“问儿，是娘不好，娘没有给你足够的关爱，娘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不，不是的，皖鱼，其实以前家族的联姻我也并不喜欢，若不是你或许我现在已经离开苏家了。”
“还记得当年的你，每天缠着我，看我练剑，带我去吃好东西。”
“我那时像个木头一样，只会听从家族的安排。”
“是你让我渐渐从一个只会听从命令行事的傀儡变成了一个拥有感情的人啊。”
“是我对不起你，若不是我提出去那个秘境，你也不用受这种苦，是我对不起你啊！”
苏沅说着说着压抑许久的悲痛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一位活了几万年的圣境如今却哭的撕心裂肺。
“娘，娘对我很好，不管是日常修行还是休息玩闹时，娘都是温柔的。”
“也不曾对家中任何人发过火，对我的教育也是以身作则，娘做到了最好。”
苏问同样哭的伤心。
当林皖鱼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们都明白，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不管他们如何不想承认，但事实无法改变。
“我做到一个道侣，一个母亲的职责了？”
“做到了，做到了，皖鱼你做到了，你已经做到了最好。”
“是啊娘，你做到了，你是最好的母亲，温柔体贴，大度善良，儿子还需要向娘学习呐。”
林皖鱼的眼角流出了一滴泪水声音同样哽咽。
“那就好，那就好，苏朗，若有下一世，皖鱼还愿是你身边那位吵吵闹闹的小女子。”
“问儿，你要听你父亲的话，你和墨墨也要好好的。”
“那孩子说，我还有个孙女是吧？”
“她在哪儿呢？我想见一见。”
两人还未回话，一个身影直接撞开了房门冲了进来。
“奶奶！奶奶你怎么了？”
来人是苏慕雪，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
苏慕雪冲到了床边，紧紧抓着林皖鱼的手，声音有些沙哑。
林皖鱼露出了一个亲切的笑容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苏慕雪的头，缓缓道。
“乖孙女，这还是奶奶第一次见你，来，奶奶送你个东西。”
林皖鱼说着，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手上带着的是一枚储物戒指。
“来，帮奶奶摘下来，以后它就是你的了。”
“不，我不要奶奶的东西，我只想奶奶能好起来。”
苏慕雪疯狂的摇着头，眼泪止不住的流着。
整个房间中充满了悲痛的感觉。
“好孩子，你听着，奶奶送的东西不能不拿。”
林皖鱼柔声劝说着，想要让苏慕雪收下。
“收下吧，你奶奶送你的。”
一旁，苏沅一脸的悲痛说了一句。
“好，我收，奶奶我收下了。”
苏慕雪说着，小心翼翼的摘下那枚储物戒指攥在手中。
“好孩子，奶奶以后不能陪你了，你要听爷爷的话，要听父亲母亲的话。”
“奶奶，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的，我是阵道天才，我可以布置阵法压制奶奶体内的伤的。”
说着她猛然看向四周。
“怎么会？为什么给阵法提供能量的灵石只剩下这么点了！”
“我明明走之前补充了灵石还重新布置了一遍阵法！为什么会这样！”
苏慕雪只感觉愤怒，这个阵法可是关系到她奶奶的生命的，什么人敢去动它？
“暮雪，是我让停的。”
听着苏沅的话，苏慕雪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他。
“爷爷！怎么会？你不是最爱奶奶了吗？你为她求了二十多年的医！”
“你为什么要撤掉那些灵石！”
“我一直以来不厌其烦的去学习阵道，不断努力是为了什么！”
“你为什么撤掉灵石！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苏慕雪大声质问着苏沅，她不敢相信撤掉灵石的人居然会是眼前那个最深爱自己奶奶的爷爷。
二十多年的坚持啊，那可是二十多年！
“我……我不得不这么做……”
苏沅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
“苏家没有缺灵石到这种程度吧？为什么要撤掉灵石！”
“这是圣尊的要求！”
苏沅看着近乎崩溃的苏慕雪情急之下也是大吼了一声。
苏慕雪愣住了。
“圣尊？为什么？”
“慕雪，原谅爷爷，爷爷也是无奈之举……”
“乖孩子，你别怪你爷爷。”
林皖鱼此刻也劝道。
“乖孩子，你爷爷他很爱我，所以我相信他，他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
“奶奶也是个将死之人了，无非是靠着这阵法苟延残喘罢了。”
“不要哭，生死轮回乃是天道，终有一天奶奶也会离开你的。”
“你要体谅你爷爷，他的身份和他所处的位置，一些事情也不能全随了他的心愿。”
“不，我不要！”
“我努力了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凭什么圣尊的一句话就让你失去希望！”
“凭什么他说一句话就让我这么多年的坚持化为泡影！”
苏慕雪怒吼出声手一挥无数灵石疯狂填补到了阵法空缺的位置。
“暮雪……”
两人看着苏慕雪的举动，内心都是难受不已。
苏问的理智告诉了他，父亲这么做一定是遇到了万分危急的事情才会将苏家所有的灵石全部调用了。
他是家主，他必须要冷静，要有足够的理智去理清楚现状。
但苏慕雪不用，她还只是个圣女，还是个十八岁的少女。
她对奶奶的爱一点也不比苏沅少。
或许她也调皮捣蛋，或许她也行事马虎，但她对于血亲的爱是不会比任何人少的。
苏沅没有阻止苏慕雪的行动，他的内心同样不好受。
心脏刺痛的感觉从他一进来便一直感受着。
但他没有选择。
灭世大劫的出现让他只能为人族大义考虑。
“乖孩子，也不用浪费灵石了，奶奶能死前见一见你便很满足了。”
或许是阵法起了效果，又或许是回光返照。
林皖鱼的眼神清明了很多，整个人看上去也有了些精神。
她自己支起了身子，看着屋内的三人，流着泪。
她多想能再看看啊，她还想陪苏沅去放飞灯。
还想去见证自己的儿子登上仙路，成就仙道顶峰。
她还想看着自己的孙女不断的成长变强，最终遇到自己心爱的人出嫁啊。
“你们过来。”
林皖鱼轻声喊了一声。
三人皆是上前。
“皖鱼……”
“母亲……”
“奶奶……”
林皖鱼看着三人，干枯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苏朗，谢谢你。”
“问儿，以后要听你爹的话啊。”
“慕雪，是个好名字，以后奶奶不在了，也要好好修炼，终有一天你也会遇到一位心爱的男子，和他成婚，相伴一生。”
“我会的奶奶，我会好好修炼的，我会听话的，我会一直记得奶奶的。”
苏慕雪哭着点头。
“让我摸摸你。”
苏慕雪上前，林皖鱼伸出干枯的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她。
“真好啊……”
随后，她的双手无力的垂下，眼睛也失去的光彩。
“奶奶！奶奶！”
“你再看看我啊！”
“求求你……求求你……”
林皖鱼死了，噬魂草最终还是破坏了她的心脉。
那眼神中的清明终究只是片刻的回光罢了。
屋外，凌云默默的站着，双目微红。
而狐月柔已经哭的泣不成声。
“晚辈凌云，恭送尊夫人极乐登仙！”
“晚……晚辈……月柔，恭送尊……尊夫人极乐……登……登仙。”
悲痛蔓延在整个禁地之中，林皖鱼的离开让本就心力交瘁的苏沅更加难受。
原本花白的头发一瞬间竟全白了。
“父亲，你的头发……”
“无事，将皖鱼葬在万花谷吧，她以前便最喜欢那里的风景了。”
苏沅看了一眼万花谷的方向，久久不再言语。
苏问同样沉默了下来。
母亲的离开对于他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这么多年了，他无数个日夜幻想着第二天母亲的病痛能好起来。
可是到了今天，母亲时隔这么多年醒来，却没有让他等到病痛恢复的消息。
反而是母亲离世。
苏慕雪整个人都呆愣住了，一言不发，连一丝表情变化都没有。
努力二十多年，在阵道上的煎熬她承受住了。
身为圣地圣女她走阵道被多少人在暗地里嘲讽，被多少人在背地里讥笑。
她都忍过来了。
全天下的阵法何其之多，她没日没夜的记忆那些阵法的阵纹布置。
熬过了多少难以熬过的寒夜。
这些她都熬过来了。
可如今这些努力为何全都化做了泡影？
是她不够努力吗？是自己的父亲不够努力吗？
还是说自己的爷爷不够努力？
没人能回答她。
她像一个木偶，失魂落魄的走出房间，眼神麻木的朝着万花谷的方向走去。
沉重的脚步在地上拖出沙沙的声音。
林皖鱼的尸首是苏沅用千年灵木打造的棺木收好的。
他最后一次给自己最爱的人梳妆打扮，为她擦去身上的浮尘。
看着灵棺中的人，苏沅无言的守着。
雪白的头发是此刻最好的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