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辉煌的不是辉煌

赵剑锋那句掷地有声的话，让曹文轩都不禁心头一颤。

金高集团若停工，赵剑锋与邓市长的承诺无法兑现或许还算小事。但对于他这个村长而言，撤职又能撤到哪去？然而，西直大道的建设却刻不容缓，一旦无法按时开工、竣工，他这个县长的位子都将岌岌可危。

曹文轩眼神示意董洪武，后者立即对身旁的两名交警使了个眼色，“对于阻拦交通的行为，你们该如何处理？”

这无疑是先将甘启智定性为阻拦交通的违法行为，至于后续如何定性，便与他无关了。阻拦交通，轻则口头教育，重则行政拘留，这样做对他而言都留有回旋的余地。

甘启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名交警架起，他那身板怎能与两个年轻力壮的交警抗衡，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交警们也很聪明，并未对他采取过激行动，只是将他架到路边坐下，开始进行口头教育，警告他不得再进入道路，以免影响交通安全。

曹文轩看向赵剑锋，问道：“小赵，今天真的有记者要来？”

赵剑锋转头回应：“曹县长，肯定有记者要来！就算我不请，邓市长要来检查市重点工程，你觉得记者们会不来吗？”

曹文轩点点头，西松县这次行事低调，生怕交接过程中辉煌集团和金高集团发生争执，他还得现场协调。虽然预料到可能会有问题，但也没想到甘启智的手段如此低劣。

先是企图用工人强行阻拦施工，一计不成，又厚颜无耻地坐在地上耍赖。这种行径，简直是无视脸面。但县政府可不能不要脸啊！若真如甘启智所说，以后还有哪个企业愿意入驻开发区？

赵剑锋几句话就让甘启智哑口无言。看着远处正被交警“教育”的甘启智，曹文轩仍有些担忧，对董洪武说：“安排人好好看着，要是他敢胡说八道，立刻给我带走。”

赵剑锋此时又开口道：“曹县长，您可别这样做。甘启智前段时间刚住过院，身体一堆毛病，万一出点什么事，那可就麻烦了。”

曹文轩无奈地说：“实在不行，就送他去医院。”

“别啊！让120急救车停在这里就行，送医院的路上还不知道会不会出事。”赵剑锋低声建议，“再说，今天有市领导来，为了防止意外，准备一辆120急救车，带上各种急救设备，也是正常的，不会引人注意。”

曹文轩点点头，暗赞这招高明。车一来，直接把甘启智放上车，万一真有问题，也能及时抢救。

他拿起电话，通知县医院院长，立即安排主任医师以上的专家和两辆120急救车到现场。

一番忙碌后，曹文轩转头看见赵剑锋已经安排人撤掉围栏，挂上了横幅，“西直大道开工典礼”几个黄色大字在红色横幅上熠熠生辉。

看这架势，赵剑锋准备得相当充分。曹文轩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一直到早上八点，就连最后赶到的陈归燕也出现在了现场，西直大道的开工几乎已是板上钉钉。

甘启智被两名交警抬上了急救车，这辆为他“专属”的急救车，各种设备都已开启，仿佛就等着他发病。此时，他的血压飙升，医生察觉到他脸色异常，连忙给他服用降压药。

九点整，市领导的车队准时到达，陈归燕和曹文轩迎了上去。

赵剑锋则自觉地退到一旁，他知道今天的新闻中不应该出现他的身影。他特意穿了一身工装，戴上了安全帽。

在急救车里的甘启智看见十几个记者模样的人，有的拍照、有的录像、还有的拿着小型录音机紧跟在市长身边。

甘启智现在眼里满是怒火，可是却毫无办法！要说不要脸耍赖，他已经做到极致了，难不成还真的躺地上吗？何况这会儿他连车都下不去，门口两个交警拦着，身边两个县医院的主任和两个护士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下车的邓若琳环顾四周，未见赵剑锋，正欲询问，抬头便看见了红色的横幅，微微点头。

面对陈归燕一行西松县的政府官员，邓若琳问道：“这个开工典礼他打算怎么搞？”

曹文轩早已问过此事，便答道：“邓市长，小赵的意思是不怎么搞，连请您讲话都省了。”

邓若琳有些诧异，“那他挂横幅做什么？”

曹文轩尴尬地小声说：“赵剑锋的意思，开工就行，避免出现金高集团或辉煌集团的字样。只要新闻出去，西直大道真正动工就可以。”

邓若琳闻言点头，“我明白了。这是不想给你们西松县政府添麻烦，新闻上没有出现任何承建单位的名字。但总得有人来主持，至少也要回答记者提问吧？难道我们一无所知地来回答？”

“这个事，赵剑锋给我们说过了，就让新上任的交通局局长曾景东同志来，他已经把内容稿子给了曾景东。”曹文轩赶紧补充说道。

“你们对赵剑锋的安排有何看法？”邓若琳嘴角含笑，目光在陈归燕与曹文轩之间流转。

陈归燕率先表态：“按理说，这样的安排并无不妥。只是，似乎对领导们略显不尊重。您亲自莅临，我和曹县长也在此，却连个发言的机会都不给我们。”

邓若琳轻笑：“我倒觉得这样挺好，赵剑锋这小伙子心思活络！”

陈归燕故作疑惑：“邓市长，他这是何意？”其实，他与曹文轩早已从赵剑锋那里得知真相，只是此刻不便言说。

“他是怕我给他太大压力。”邓若琳笑道，“他和我打了个赌，我又亲自来监督开工，若到时候完不成任务，他该如何是好？其实他能按合同工期完成就不错了，也不必给他太大压力。”

陈归燕闻言，与曹文轩交换了一个眼神，低声说道：“邓市长，我觉得他并非担心无法完工，而是怕您到时候给他记功。工程若按期完成，若不提及他，显然说不过去；但若提及，又该如何表述？”

“这有什么好为难的！”邓若琳不解，“实事求是的报道，实事求是的表彰就行了。”

陈归燕轻咳两声，说道：“其实，主要是小赵，他并不想调离现有岗位。”

“调离？去哪里？”邓若琳似乎恍然大悟，“我上次不是跟你说过，我只是来帮你考察，不会抢你的人。”

“并非如此。”陈归燕解释道，“他刚才当着我和曹县长的面明确表示，他还想继续接手开发区内的工程，而且预料到还会有问题出现。如果他调离了现有岗位，就无法再担任金高集团的董事长了。”

“这个官迷”邓若琳轻笑，“那他当初就不该选择做公务员。”

曹文轩插话道：“邓市长，不如等会儿您去镐头村看看再说。对于赵剑锋这样的同志，我认为他在基层可能更合适。即使闹出点什么问题，处理起来也相对容易。”

邓若琳看向曹文轩，脸色微沉：“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还没出事，就开始想着怎么处理他了？”

“您误会了！”曹文轩连忙解释，“这是赵剑锋自己的原话。”

几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已走到横幅下。曾景东正拿着稿子低头研读，邓若琳摇头道：“看来都安排妥当了，那我就不多说了。让他按照自己的方式开始吧！我今天只是来监督，他爱怎么搞就怎么搞！”

曹文轩向曾景东打了个招呼，随后开工典礼在毫无气势的氛围中展开。

曾景东仅用高音喇叭宣布了一声：“西直大道现在开工！”随后，十几台挖掘机轰隆隆地启动，各自在不同路段开始动工。工人们井然有序地展开各项工作，前方一百米的路段早已平整完毕，封侧面的木板噼里啪啦地落下、固定，水泥浆开始倾倒……

却把记者们忙得团团转，摄像机和照相机镜头四处寻找焦点。

现场一片热火朝天，市领导和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们仿佛成了围观的群众。

只是，这群“观众”的级别确实太高了。

赵剑锋混入工人队伍中，戴上手套开始工作，邓若琳见状差点忍俊不禁。而记者群中的季帷和米露却眼尖地发现了这一幕，立刻指挥摄影记者将镜头对准赵剑锋。

此时，曾景东拿着手套和安全帽走了过来：“邓市长、陈书记、曹县长，三位领导请。”

“这是何意？”邓若琳看着曾景东手中的物品不解地问。

“记者们都在场，领导们亲自参与西直大道的建设施工，一定能极大地鼓舞工人们。”曾景东硬着头皮说道。

“好！”邓若琳接过手套和安全帽，还不忘吩咐一句，“再拿三套工作服过来。”

曾景东见邓若琳答应下来，心头一松，赶紧去拿来三套干净的工作服。

这下摄影师和记者们的镜头都找到了方向，三位领导亲自参与施工，足见对这个工程的重视和关注。

“实干胜于空言！”不少文字记者已经在心中拟好了新闻的标题，这注定是一场很辉煌的开工典礼的报道，只是这个辉煌与辉煌集团一点关系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