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远洋

族老看着眼前像滚刀肉一样的男人，无力的垂下了手，他不能说太多，怕刺激了眼前男人，他脑子一热真去县衙大堂告自己儿子忤逆不孝，那这个孩子就真的一生尽毁了。

祖爷父亲看到没人敢高声，以为众人都是被自己驳斥的的哑口无言了，洋洋得意。殊不知大家之所以保持沉默不是因为他说的对，而是投鼠忌器心疼莫家的小秀才公。

平时四里乡邻说起莫家都是又羡慕又同情，常说莫家的祖坟着实不同，别人家的祖坟，要么冒青烟，要么冒黑烟。可莫家既有青烟，又冒黑烟。黑烟自然指的是吃喝嫖赌抽大烟的莫家嫡子莫赐麟。青烟自然是聪慧孝顺懂礼的祖爷莫庭宗。

族老无奈的说“赐麟，今天是你父母仙逝的日子，你作为大兄唯一的儿子，怎么能在你父母的葬礼上如此胡闹，不知轻重，你意欲何为？

你就不怕你父母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吗？你这样就不怕莫家的列祖列宗怪罪吗？”

叔祖，你要这么说，未免有点太偏颇，你刚不也说我是莫家的唯一嫡长子，我父就我这一个儿子，那按常理，父死子继，对吧？可这个家你看看是这个礼吗？我这个唯一的儿子继承了什么？啊？我知道，老太爷不喜欢我，我知道他眼里也从来没有我，可是他就算偏心，也偏私的太狠了吧。

莫家的房子，地契，银子，我一文钱

没看到。全都进了这逆子的手里了，如今我这个老子要用钱，他还跟我装傻充愣，我不该打他吗？他那同样讨厌的娘刚才还敢对我动手。这不是反了天了吗？满世界找找，哪有儿子妻子共同忤逆父亲丈夫的！还有没有伦理纲常了！

今天我也不是非要在这为难人，只要这逆子把该属于我的莫家财产交出来，我就概不追究。我只是拿回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这不过分吧！说着走到祖爷面前伸出了手，意思不说都明白。

父亲，爷爷死前有遗言，说以后家里的一切大事小情都由我做主，家里的一切银钱支出也都必须由我裁定去留使用！所以这掌家大权我不能交给你。我在爷爷床前答应过的，不能食言。

好啊，好啊，真是太好了，诸位也看到了，不是我莫赐麟不讲亲情，是这逆子眼里根本就没我这个父亲，好的很，小子，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今天我非要拉你去公堂，看看咱大清的律法饶不饶你这个敢以下犯上，忤逆亲父的畜生，还有你那无法无天的母亲，待会等到了公堂，我要亲自休了她。到时候一个被剥了秀才功名，一个是被休的弃妇，我倒要看看你们两个如何回过头来求老子！

祖爷父亲已经失去了理智，他手里银钱早就用完了，毒瘾感觉快发作了，他必须要拿到钱去买大烟，不然到时候比死都难受，现如今在他这个瘾君子的眼里只有钱，没有妻子，没有儿子，更没有父母。

祖爷面对几乎已经六亲不认的父亲，跪了下来，重重的在地上磕头，磕的砰砰响。一边磕一边哭“父亲，我求求你，我求你醒一醒，回头看看你自己，你是爷爷的嫡子，唯一的嫡子，爷爷当年有多么疼你，我不相信你没有记忆，爷爷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送到你面前，你说他偏心，他是偏心，家里七个孩子，爷爷几乎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你这些姑姑们比我更清楚明白。不需要我多说。”

可父亲你做了什么来回报爷爷，你斗鸡遛狗，吃喝嫖赌抽，该玩的不该玩的你都玩了个遍。虽然这里面有爷奶当初太过宠溺你的原因在，可是就冲爷爷把你当珠宝一般保护的份上，你也该有感恩的心。

你如今变得面目全非，六亲不认，你当初打算偷家里的地契去卖钱抽大烟，没成想被爷爷逮了个正着，爷爷劝你回头，你不听，反而对着爷爷破口大骂。爷爷这才被你气病在床，没几年就没了。父亲，子不言父之过。你做的事你最清楚，我不想多说。但是你说爷爷不疼爱你，偏心我。我必须为爷爷正名。你变成这样，爷爷也都是只责怪自己当年太宠爱你，才把你养成了如今的模样。他从来责备的都是他自己。

父亲，你回头想想，看看我们这一家人，本来安康富足的莫家，如今因为你吸大烟被搞成了什么样子，家里的铺子被你倒的倒，卖的卖，除了这个祖宅还有那三亩薄田，家里还剩下什么了？

父亲，我求你回头吧，父亲，你把大烟戒了，我和母亲终生伺候你后半生，家里现在虽然银钱不多，可是省着花也够了。你是我父亲，你给我一条命，儿子我永远记得你的生养之恩。

父亲，我求求你，我求你看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我和母亲陪着你，你把毒戒了，我们重新生活。这大烟它是天下第一害人的东西。你不能再吸了，父亲，不能再吸了！

祖爷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哭的肝肠寸断，声声泣血。周围的人都心有戚戚焉。

族老正要上前搀扶祖爷，被父亲的狂笑给震到了。

哈哈哈，你让我回头，回什么头，你如今在大厅广众之下做这孝子贤孙的样给谁看？你怕了是吧。你怕我刚才说的话，要做的事，你怕你手里的家财不保，你怕你身上的功名没有，所以你才做出这许多姿态来示弱给我看，给大家看。想借势威逼我，对吧？

祖爷看着已经没救的父亲，生无可恋。只觉得上天对他太过残忍。正心痛恍惚间，看到母亲从后边走上来，手指着父亲，嘴唇颤抖“莫赐麟，你不是个人，你是畜生！不，你连畜生都不如，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你比那老虎还凶猛没人性，那是你亲子，他是你亲儿子，你却要活生生的毁了他。你无耻！我真是上辈子作孽太多，所以老天爷罚我遇到你这么个畜生当丈夫。你要休了我，正和我意，我就是死也不要和你葬在一起。可你还要毁我的儿子，我就绝不答应！”说着一个箭步冲到自己丈夫跟前，从衣袖里拿出一个锥状物，对着男人的脖子就扎了上去，下手没留一点余地，全根没入，仔细看才发现那是女人经常做鞋用的引线锥，又长又细，锥头还带钩子。女人把锥针扎进去又拔出来，又在脖子上找地方扎进去，又拔出来，勾子带着血肉，一次又一次。

大家被这变故都给吓傻了，完全失去了思考行动能力，稍微一会，男人的痛苦叫声才把众人惊醒，如梦初醒般赶快拉开男女二人。

而这时男人一脸惊恐不可置信的躺在地上，脖子处血如泉涌，咕咕的往外冒，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而祖爷的母亲，之前为了保护祖爷被男人肘击面颊，已经肿的看不见原来模样了。她手里还握着那杀人凶器。表情木然，转头看着祖爷微微一笑，说“在母亲心里，我的儿子是最好的，虽说你不常在我身边，可我的孩儿有多优秀我一直都知道。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我没有别的心愿，就是希望将来我死了别和这个男人葬到一起就很好了”说要嘴里冒黑血，已然不行了。她杀人之前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了。

祖爷浑浑噩噩的跪趴到母亲身前，无声哀嚎。有的时候太痛苦会哭不出来，因为内里早就痛烂了。

短短不到两天时间祖爷痛失四位血脉至亲。再坚强的人也顶不住。祖爷一时痛的昏迷了过去。

等祖爷醒来，已然是第二天中午了。族老和六位出嫁的姑姑协助着祖爷安葬和料理了家里的所有事务。

而祖爷忙完了一切，呆坐在书房里不吃不喝，关起门谁也不见。

门外面是几位出嫁的姑姑，愁眉不展看着门。这怎么办，你说这庭宗不会想不开那个啥了可怎么办？

尽胡说，别在这乌鸦嘴，你就不能说点好的！

可他把自己老这么关在屋里不出来也不是个事啊。

几位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讨论担忧着，门打开了，祖爷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那个庭宗啊，你一定要振作啊，现如今家里你是主心骨，是顶梁柱。以后莫家还要你发扬光大呀。

对对对，你三姑说的有理，这个家以后可不能没有你。你一定要重新振作起来，别怕，还有姑姑呢，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们。

姑姑，我这些日子想了很多，如今家里爷奶父母都没了，就剩我一个，我没能完成爷奶的嘱托，我是个有罪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父母的死我也脱不了关系。我如今虽有功名，但是咱们莫家亲人死绝的事瞒不住，到时候，我的这个秀才公有名无实，不要也罢。

我想了想，我决定把祖宅卖了，到时候分的钱姑姑和我平分了吧，都是莫家子孙，本来就该有你们的一份。至于那几亩地，我打算送给族里当公产。你们觉得如何？

几位姑姑都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才组织好语言，问“那庭宗你打算接下来去哪里？干什么？

我打算出发去广东，听说那里有很多新事物，新人物，新思想。我想自己出去走走看看，顺便也长长见识。

次日，在几位莫家族老的共同见证下，祖爷和姑姑们做好了银钱交割。祖爷带着剩下的钱出发去了广东。祖爷为了快点到买的船票，听说在海上走比陆地上要快上许多。

祖爷站在船舱甲板上，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