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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已失

“遴选之时,你说要日日为朕祈福?难道只是说说而已吗?你连虚华庵在哪里都不知道吧?”皇帝阖目躺着,静静感受着兰笙按压在额头上的力道。只有这种时候,兰笙才是最令他满意的。

“是臣女食言了。”回想起那个危机时刻,兰笙还是有些心惊胆战。对皇帝,她是心存感激的。至少皇帝留住了她,没有放任她去奚郸妙庵自罚。

“有些事你可能会忘记,但是有些人会记得。他们会一直记着,直到这件事变得更有价值。他们就会想方设法提醒你,让你付出更大的代价来弥补你遗忘的罪过。”这就是潜藏后宫深处的规则,是很多人用血泪换来的经验之谈。皇帝不可能事无巨细地叮嘱兰笙,兰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傀儡。他不想操纵兰笙的一举一动,他希望兰笙能够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臣女去虚华庵为陛下供奉一盏万福灯吧。”兰笙想要效仿文妃等人的做法。虽说晚了几日,可是重在心诚。

“你是想提醒别人你忘记了自己在圣上面前说过的话吗?”皇帝不喜欢兰笙的敷衍,可是仔细回想一下,她好像一直在敷衍,从没有认真过。皇帝有些不满。

“臣女抄写佛经吧,一面抄,一面为陛下祈福。”兰笙思来想去,觉得这样也是一个办法。真有人过问的话,拿出几本佛经来也算是有个应对。

“佟妃和洛嫔,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希望后宫安定,至少他在意的几个人要安安稳稳,可是现在倒好,其他人都平平静静的,偏偏这几个人闹了起来。

皇帝的问题并不难,可是兰笙却不知从何说起,是要说的无偏无私?还是要说的有理有据?兰笙有点儿纠结。“今日之事,是洛嫔挑起的,她想利用宫女的死抹黑佟妃娘娘的声誉。佟妃娘娘确实是占着道理,可是,她判罚的分寸确实太过严厉了。若是细究起来,她们两人都有不当之处。”

“皇后怎么说?”对佟妃和洛嫔的为人处世,皇帝心中是有数的。佟妃和洛嫔一样,要的就是圣宠,但是两人的不同在于,佟妃会用手段,洛嫔只会等。得不到圣宠时,佟妃会等,洛嫔只会发脾气。这样的两个人对在一起,失利的必然是洛嫔。

“皇后娘娘警告了佟妃。佟妃表现得很平和,没有和皇后娘娘发生冲突。”兰笙觉得佟妃和以前不同了,虽然手段上狠辣了一些,但是态度却含蓄了不少。

“朕不想再看到她们俩发生争执了。你上点儿心。能拦就拦一拦,拦不了就祸水东引。”皇帝不想如此直白的叮嘱兰笙,可是不说清楚,他担心兰笙会惹祸上身。

兰笙的手一顿,想问清楚可以把祸水引到哪里,可是转念就想明白了,只要不是皇帝在意的人,淹了谁都可以。“臣女明白。”

“你找个由头,去海潮宫看看溪嫔,陪她聊聊。她心情不好,已经连着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皇帝忍不住叹了口气,“她个性执拗,你去开解开解她。”

“臣女无能……”兰笙实在不敢应承这道旨意。自入宫到现在,她与溪嫔没说过一句话,连眼神的对视都没有过。现在让她找由头去海潮宫,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一个不慎,她可能就从“佟党”变成“溪党”了,再一个不慎,她可能就会被人说成是墙头的草。

“……就知道你无能。朕给你个借口。”皇帝也知道,自己是难为了兰笙,可是兰笙去总好过他亲自去。溪嫔不过是一时钻了牛角尖,需要有个人把她拉出来。“这次私授案,你父亲能化险为夷,多亏了南怀。原牧野找到的证据差点被人劫走,幸好这小子机灵,知道奔着南怀的府邸跑,是南怀出手救了他,保全了证据,才为你父亲脱了罪。有此一事,够你去海潮宫一趟了。”

听闻父亲脱罪还有这么一件内情,兰笙有些惊讶。可是就算要道谢易、开解难,她尚不知道溪嫔因何事烦心,又要如何开解呢?“陛下,溪嫔她究竟是为何事不快呢?还是为那个挨打的宫女吗?”

皇帝忽然有些庆幸,兰笙是他的臣,而非他的妾。溪嫔所求之事,若是让另一个妾室知道,只怕未必能安心相劝。“……溪嫔想不开,她希望对朕的钟情能够得到回应。可是朕做不到……”这是皇帝第一次说出“做不到”三个字,他以为会很难,可是当他闭着眼,知道听他说话的人是兰笙时,他就无所顾忌地将这三个字说出了口。

“陛下……”听了皇帝的话,兰笙很感慨,她觉得自己触碰到了真正的皇帝,“请恕臣女僭越,敢问陛下,您对哪位贵人是真心相待的?”

皇帝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什么是真心相待?朕的真心,早就丢了……”

兰笙想起了那个名叫叶素倾的倾城女子,也许从她离世那时起,皇帝的真心就随之埋入黄土了。到此刻,兰笙不知该为宫中女子感到悲哀,还是该为皇帝感到悲哀。偌大的皇宫,明明该是他们生活的福地,却因为皇帝再无真心可付而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囚笼。

这位年轻的帝王,在执掌江山、安定乾坤之余,似乎割舍了全部的情感,他的孤独和寂寞又有谁知道呢?

“陛下放心,臣女会尽量与溪嫔说清楚的。”兰笙觉得感情是说不清的,能说清的只是责任。可是面对皇帝的要求,兰笙愿意尽力一试,她希望自己对溪嫔的认识不要错的太离谱。

“溪嫔……是朕对不起她。若是有可能,朕宁愿不选她入宫。”皇帝不是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他知道,溪嫔有自己的坚持和渴望。就算不入宫,溪嫔也会想方设法为他排忧解难。可溪嫔越是这样做,他心里的愧疚就越多。愧疚一多,钟爱自然就少了。久而久之,他对溪嫔的情感就变了样。

“锦兰,你是个聪明人。在后宫中,做臣真的比做妾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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