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往事与实情
肖宇文没有理会张太后,他继续慷慨陈词道:“一直以来,宁王都垂涎夫人的美色,但他苦于夫人陪伴在先帝身边而无从下手。但随着夫人生下少主、先帝对他们母子愈加关爱,而太后的妒忌之心也愈发强烈,这一切给了宁王可乘之机,于是他蛊惑太后,太后则正中下怀,继而向先帝谗言献媚,最后将夫人和少主贬出了京城。”
再听到肖宇文这番话的时候,张太后禁不住全身微微颤栗起来。
肖宇文直击张太后的痛处:“为了一己私欲,太后轻易被人蛊惑,且不择手段,想必太后也应该知道,后宫与藩王勾结,乃是不可饶恕的死罪。”
此刻的张太后似乎又惊又怒,她尽力克制自己,然后用微微抖动的手指着肖宇文道:“胡说八道,信口雌黄!”
肖宇文已经忘乎所以、情感翻涌,只见他意味深长地叹道:“皇位和权力果然是令人欲罢不能的毒药。十八年过去了,时至今日,太后依然受人蛊惑,并固执地认为少主会与皇上争夺皇位。”
少顷,肖宇文又反问张太后:“太后请仔细想想,少主已离开皇家多年,试问他为何偏偏现在前来争夺皇位?还有,皇上即位多年,而今早已根基稳固,试问少主又如何去争夺皇位?”
面对肖宇文的一连串反问,张太后颤抖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着肖宇文和张太后的交谈,在房间外面偷看和偷听的钱宁如同欣赏一场大戏一般沉迷其中、难以自拔,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不过张太后并非等闲之辈,没过多久,她的情绪竟慢慢平复下来,而她对肖宇文发出一声冷笑:“你说宁王垂涎杨氏的美色,可是你也不仔细看看,你自己又与宁王何异?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也一样觊觎杨氏,当初她和柳君翔被贬出京城之时,你居然放着好好皇宫侍卫统领不当,却偷偷潜逃追随杨氏离去,现在想来,这是多么的可悲又可笑。”
肖宇文摇了摇头:“太后说错了,我和宁王不一样,宁王仅仅只是垂涎夫人的美色,他想霸占夫人,而我却是从心底爱慕夫人,只要她开心快乐,我甘愿默默守护在她身边,为她做任何事情。”
张太后冷笑道:“那又如何?说到底你不过是一个可怜之人,所以尽管你刚才对哀家冷嘲热讽,但哀家也不会与你斤斤计较。”
肖宇文表情淡然道:“到了这个时候,我也无需向太后隐瞒了,太后有所不知,当初我并非偷偷潜逃离宫,而是奉了先帝的圣谕前去保护夫人和少主。让夫人和少主离开京城、远离皇家宫廷,也正是先帝的旨意。”
张太后露出诧异的表情,旋即对肖宇文喊道:“你胡说!”
肖宇文用略显鄙夷的目光看着张太后:“太后真的以为,先帝不知道你的用心吗?只不过他为了保护夫人和少主,故意将计就计罢了。”
听了肖宇文的话,张太后不由得轻声喃喃:“这怎么可能?”
肖宇文接着说道:“虽然先帝对夫人和少主关爱有加,但他也一样爱太后和皇上,当时他从来没有想过要重新废立太子,他只想要夫人和少主过简单快乐的生活,然而,嫉妒心极强的太后却不愿意给他们机会,在太后长期的谗言献媚之下,迫于无奈的先帝最后只好假意将夫人和少主贬出京城,并秘密派我护送,从此我便陪伴他们左右。”
张太后露出迷惘的眼神并摇头自语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肖宇文说道:“太后曾陪伴先帝多年,想必对他的经历最清楚不过,先帝的出生与成长历尽坎坷,曾经在万贵妃的监视与苛虐下,他数次险些丧生,也正因为如此,先帝深知后宫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危害,所以他在位之时勤勉政事,整顿后宫,朝廷内外一片安定。”
回想起自己与先帝弘治的过往,张太后的面色渐渐趋于平和。
这时肖宇文又感慨道:“只可惜,女人的理智总是容易被情感所蒙蔽,其实太后明知夫人和少主不可能争夺皇位,但却为了儿子偏要把他们当成假想之敌,并行杞人忧天之举,说来这才是真的可悲又可笑。”
张太后似乎陷入了深思之中,良久没有说一句话。
见张太后依然沉默不语,肖宇文于是对她说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太后想要寻找少主,可我的确不知道他的下落,而且在下以为,太后无需找到他,也根本没有见他的必要。”
听了肖宇文的话,张太后眼中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神色。
夜色已深,张太后缓缓推开房门,然后缓缓走到了房外。
少顷,钱宁从一旁快步走出来,继而对张太后行礼致意:“太后。”
张太后转头对钱宁面无表情道:“刚才你在一旁偷看偷听。”
钱宁露出惊慌的眼神,随后他连忙向张太后跪拜行礼:“微臣万万不敢。”
张太后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蔑笑,而后对钱宁说出了一句话:“今夜之事倘若被外面知道了半个字,哀家定要你身首异处。”
听了张太后的话,钱宁立刻叩首并用坚定的声音回应:“是!”
在送张太后悄然离开锦衣卫都指挥使司以后,钱宁又回到了关押肖宇文的房间,只见他对肖宇文说道:“员外好大的胆子,没有真凭实据便在此信口雌黄、污蔑太后,你可知这是千刀万剐、株连九族的大罪。”
肖宇文已经将积压在心中多年的话一吐为快,此刻的他淡然一笑,然后轻声说道:“这些都是我经过多方查探所掌握的事实,钱将军以为我信口雌黄,那你不妨去找宁王加以证实。”
钱宁心中顿时大惊,但他强作镇静问肖宇文道:“你什么意思?”
肖宇文露出若有若无的微笑,而后缓缓开口道:“没什么。”
钱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半晌沉默不言。
顺天府的二堂内,李浩正坐在座位上认真仔细地阅看着卷宗。
不知过了多久,吴劲风走进二堂,之后对李浩行礼道:“大人。”
李浩于是将目光投向吴劲风,继而开口问他:“怎么了?”
吴劲风则露出神秘的微笑:“大人看看谁来了。”
听到这句话,李浩心中不免感到好奇,他正欲再度开口询问,却见吴劲风伸手指向了身后的方向,随后一人走进了二堂。
当看清楚那人的容貌后,李浩顿时脱口而出道:“韩公子!”
原来那人正是韩英济,只见他对李浩行礼致意:“大人,英济来了。”
李浩不由得开口问道:“韩公子为何深夜来到顺天府?”
韩英济说出了其中的原委:“我家处于锦衣卫的严密监视之下,也只有到了深夜,英济才能匿影藏形来到顺天府而不被他们发觉。”
李浩点了点头,随后他吩咐一旁的吴劲风:“吴捕头,命人在府外暗中严加把守,密切注视周边动向,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告诉我。”
吴劲风随即对李浩行礼领命:“是。”说罢便离开了二堂。
这时李浩又将目光投向韩英济:“看来,韩公子是查到重要线索了。”
韩英济轻轻点头:“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情,英济也有不少收获。”
李浩面露欣慰之色,同时对韩英济说道:“愿闻其详。”
韩英济意味深长道:“有些事情英济也该告诉大人了。”
钱宁走进了隐秘宅院的偏厅,之后向朱宸濠行了一礼:“王爷。”
朱宸濠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开口询问钱宁:“情况如何?”
钱宁回答:“诚如王爷所言,在下看到了一场永生难忘的好戏。”
朱宸濠发出低沉的声音:“之前你想知道的事情,现在应该都知道了。”
钱宁面色平静道:“正是,在下心中已经没有任何疑惑了。”
这时朱宸濠又问:“怎么样,萧寰说出柳君翔的下落了吗?”
钱宁摇了摇头:“没有,即便是太后前来相问,他也依旧没有说。”
朱宸濠闪过一丝复杂的眼神:“果然不出本王所料,他是不会说的。”
钱宁旋即询问:“王爷,是否对肖宇文用刑,逼他说出柳君翔的下落?”
朱宸濠低声回应:“对此人用刑不一定有效。”
钱宁不禁发出反问:“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他而毫无办法?”
朱宸濠微微一笑:“不急,本王有一个办法。”
听了朱宸濠的话,钱宁连忙开口问他:“不知王爷有何妙计?”
朱宸濠没有回答钱宁的问题,而是反问他道:“韩英济那边情况如何?”
钱宁露出自信的笑容:“王爷请放心,韩英济、张诗妍和袁淑琴等人的动向都在我们的严密监视中,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王爷马上就能知道。”
朱宸濠微微颔首,然后对钱宁说道:“顺天府也要时刻密切监视。”
钱宁随即向朱宸濠躬身行礼:“是。”
顺天府二堂内,韩英济对李浩说道:“这就是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以及查探的收获,许多过往之事错综复杂,因此英济尽量简明叙述。”
听完韩英济的叙述后,李浩不禁若有所思道:“想不到这几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而这其中又牵涉了这么多的恩怨情仇。”
韩英济轻轻点了点头,同时一本正经地看着李浩:“刚才英济所说的这些事情,还请大人切勿对其他任何人提及。”
李浩心领神会:“我明白,我会守口如瓶的。”
停顿了片刻,李浩又问韩英济:“韩公子,龙公子将寻找柳君翔的绝密任务交给了你,不知你接下来该怎么做?”
韩英济泰然自若道:“经过这几日的查探并分析掌握到的线索,英济现在已经全部想通了,想要找到柳君翔,有一个人至关重要。”
李浩眼中露出一丝兴奋的光芒,接着开口询问韩英济:“谁?”
韩英济回答:“此人从湖广黄州府蕲州千里而来,此刻正在府上。”
李浩微微一怔,少顷,他恢复平静并对韩英济说:“韩公子是说李言闻。”
韩英济轻轻颔首,然后不疾不徐地对李浩说道:“正是。”
李浩露出好奇的眼神:“韩公子怎知他此刻在顺天府?”
韩英济慢条斯理道:“这些都是肖宇文告诉我的。”
此言一出,李浩顿时反问韩英济:“肖宇文告诉你的?”
韩英济对李浩再度点头:“没错,今天早上肖宇文告诉英济,李言闻在来到京城之后便去他家中见了柳君翔。”
李浩轻轻叹息一声:“如此说来,李言闻进京的原因和目的你都知道了。”
韩英济沉默片刻,然后才对李浩缓缓开口道:“是的。”
李浩发出感叹:“李言闻来到京城以后的确去见了一位故友,只是之前我们都没想到,他的这位故友竟然就是柳君翔。”
韩英济说出了其中的详情:“昔日李言闻曾救过柳君翔的性命,二人因此结下了深厚的情谊,这些年不管柳君翔身在何处,他都时常会与李言闻联络。当初李言闻辞去太医职务准备返乡之时,柳君翔还告诉李言闻,倘若再来京城,李言闻可以去肖宇文家中找他,他一定前来相见。”
李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韩英济微笑地看着李浩:“说起来,之前大人暗中请李言闻进京为云总捕医治之举,如今竟然在无意中帮助了英济。”
李浩意味深长道:“也许,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吧。”
韩英济随即对李浩说:“大人,是时候让英济见见李言闻了。”
就在众人交谈之际,有声音忽然从二堂门外传来:“大人。”
吴劲风听出了是梁云松的声音,他连忙朝门外喊道:“进来。”
过了片刻,梁云松走进二堂,然后向李浩恭敬地行了一礼。
看着站在李浩身边且倍感陌生的韩英济,梁云松不禁欲言又止。
李浩明白梁云松的意思,他随即对梁云松示道:“这位是同顺天府一道查案的韩公子,韩公子并非外人,有事但说无妨。”
梁云松于是又向李浩行礼道:“是,李言闻先生让我告诉大人,刚才云总捕的身体开始抽动并呈恢复迹象,想来他很快就能苏醒了。”
听了梁云松的话,李浩、韩英济顿时都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少顷,李浩徐徐开口对梁云松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