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久别重逢 chapter7生命的意义

我不甘心做一个思想空虚灵魂空洞的人，越是这样挣扎越是让人痛苦，越是痛苦越是无奈。

文学是我避世的港湾，品读他人的故事自己仿佛也完成了一次灵魂的穿越，我能感受到书中人物的悲喜，让我遇见不一样的生命在不同时代下奋勇高歌，他们或绽放、或毁灭、或消沉、或斗志昂扬。

我也想写出一本生动形象的书来。

最后呢，又该怎样？为了出名？为了赚钱？理想终究会拜倒在现实之下，黄金屋也难抵挡酱醋茶。为了生活奔波的我，没有雄厚背景的我，材朽行秽的我，终究绕不过生存这条红线。

我长吁一口气，势要把心中所有的苦闷全部吐尽。

“好了，我们开始订正试卷。从第一道题开始。”陈俊勋道。

我埋头记笔记。现在谁都不敢惹陈俊勋不快，平时在他课上几个比较调皮的学生此刻也消停下来，埋着头订正自己的错题。

毫无悬念地，下了课之后我被陈俊勋喊到了办公室。“你觉得这次测试的卷子很难？还是你根本就没有用心写？”陈俊勋道。

“对现在的我来说有点难。”我如实回答。整张试卷，文言文、阅读理解、古诗默写、作文是失分的重灾区。阅读理解里对文段的分析，都是我凭印象东拼西凑出来的，古诗默写几乎没动笔，作文的论题和论据驴头不对马嘴，好在写满了且字迹工整才给了个切入分。

“最简单的卷子，重点班最高分一百三十分，我们班最高分都有一百二。你连九十分都没有，都没及格！你是不是觉得我教学有问题？你上一次考试语文是全班第一，年级前二十吧？”

好的，你不用说了，我已经开始自卑了。

“老师我一定好好努力。”我低着头诚恳道。

我好像重复这个动作很多遍了，从我回到高中时代以来对着教导主任、对着刘权、对着爷爷奶奶、对着陈俊勋。没回到这里时我也为了工作在不停地道歉、不停地保证，点头哈腰。

我总是对自己说，终有一天会将自己的腰杆挺直，不会为了推销产品就去求爷爷告奶奶将自己的尊严踩在脚下。可是，从来没有这样的一天。

我期待着一阵风，一阵自由的风将我吹向各处。在一个好天气里，我能像蒲公英一样乘着风去旅行。不用理睬世俗的喧哗，不用承担生活的责任，就那样潇潇洒洒无忧无虑。

只是，什么才是真正的自由呢？

老子在《逍遥游》里所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顺应自然的发展，摒除自身的执念，强大自身的灵魂。

多年的生活经历却教育我，人若是没有理想便缺少自驱力，有了理想便有了最初的执念，因执念生长所以人主动去接受知识、丰富灵魂，若是执念无法被满足就成为梦魇。

大一的那段时间，我每次做噩梦都会梦见自己坐在高考的考场里答题，画面一转又见自己满脸欣喜地捧着本科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录取通知书，最后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声音对我说，你只是个专科，瞬间惊醒。

其实我真正对不起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我一直明白自己是怎样德行的一个人，典型的喊口号成员，努力的声音喊得比谁都大，事到临头开始摆烂。一切都是我的咎由自取，一切都源于我的阳奉阴违，一切都归咎于只仰望星空，从来不脚踏实地。

我扪心自问，当年高考真的有用心学了么？学的时候真的记住了知识么？心思真的全部用在了学习上么？

没有。那时候的自己觉得呼吸都是沉重的，走在校园里仿佛走在刀尖上，走一步就让我痛苦万分。我看不清自己的内心，看不懂自己的行为，看不见自己的未来。也是在那时候，我有了轻微的抑郁症。升学的压力、家庭的压力、理想的压力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能将自己的遭遇全部怪罪于自己么？不行，我不能这么自私，因为当时我真的是鼓起了勇气往前冲，拼尽了全部的力量去改变。

去追求自己梦寐以求的理想。即使到头来一无所获，变成梦魇。

“老师，你相信人可以改变命运么？”我深呼一口气哽咽着问陈俊勋道。

陈俊勋怔愣了一瞬，开口道：“我相信。每个人都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变命运。”

“如果没有改变呢？”我问道。

“那也是道靓丽的风景。”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这一次不能离理想更近呢？最差不过如此。

“老师，谢谢你。”我眼里滚出豆大的泪水，像个孩子一样。很难想象一个二十八岁的大孩子站在办公室里哭得一发不可收拾的样子。

陈俊勋好像是第一次遇见，在一旁手足无措，几度想安抚我却又没有开口制止我，任由我宣泄心中的情绪。

“你先调整一下，我先去上课。”陈俊勋拿着备课本和教科书走出了办公室。

“老师，课堂作业。”耳边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这次考得不错，这是安排下去的练习册吧？收齐了吧，放下回教室吧。”

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视野逐渐清晰入眼便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华辰。

不会这么巧吧！

羞耻心瞬间回笼。刘芸，你坚强了这么多年，你就不能再坚强一下下么？偏要在这种情况下，偏要在沈华辰面前丢脸？我几欲先死。

我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脚趾差点扣出三室一厅。我闭着眼，预估着沈华辰走了我才向办公室的其他老师请离。痛哭一时爽，丢脸火葬场。

我慢慢走出办公室，转身就见到了沈华辰。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道：“擦擦吧。”我现在才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窘迫的现状。刚刚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也理解了陈俊勋那双举起又放下的手了，毕竟自己都嫌脏。

“谢谢。”我礼貌道谢。

“没考好？”沈华辰道。

“哪次好过。”我不给他刁难我的机会，走他的路让他无路可走。与其听别人的讥讽，我更愿意自嘲。

沈华辰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道：“以后别哭了，挺难看的。”

“……”我一时忘了悲伤，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嘴上不服输道：“以后别说话了，挺难听的。”

我愈发坚定，自己之前喜欢他一定是瞎了狗眼。

既不温柔又不体贴还毒舌。除了身材出挑点、模样出挑点、成绩出挑点……得，我不给自己挖坑钻了。我用力地撞了一下他，绕过他回到教室。

士可杀不可辱。

回到座位，我开始抱着课本啃，可坚持不到十分钟我又像泄了气的气球瘫在桌子上。记不住，根本记不住。我尖叫、我发狂、我呐喊、我疯狂，这破书怎么这么难读啊！

读不了一点儿，真心读不了一点儿。我给自己撂担子。脑海里一闪而过沈华辰鄙夷的嘴脸，然后沈华辰的声音和形象就像3D环绕一样反复出现在我的脑子里。

“没考好？”沈华辰道。

“没考好？”沈华辰呲着一口大牙道。

“没考好？”沈华辰挑起眉呲着一口大牙道。

“没考好？”沈华辰双手环抱在胸前挑起眉呲着一口大牙道。

等你爹考好了，让你跪在地上唱征服！

学习真的是一件挺无助的事。总有一部分人无论怎么去记知识，它就好像摸了润滑油一样刚钻进脑子里又滑出来。数学上的公式，我拼了命的记住，可是sin45º,cosin45º,tan45º傻傻分不清，什么基本函数、三角函数、导数，数数要命；什么两条直线的位置、圆与直线的位置、圆与圆的位置，字字诛心；什么零向量、单位向量、等向量，尸体凉凉。

爬不动、站不稳、走不了、跟不上这是我学习数学的真实写照。我已经不是牙牙学语蹒跚学步了我是日薄西山步履蹒跚。换用方言说便是，我走路都打摆子你还想要我又唱又跳的。

学习明明让我生不如死，教室里却还贴着学习使我快乐。当时我咋没觉得这么膈应人呢？

学习让我感到痛苦的原因，我归纳出了三点：

第一，学习是自己和自己的较量。在这个过程中有人指导只是让你抄了条小道，但更多的记忆和运用，需要的大量实践去熟练掌握，而我，头脑如此愚笨的一个人无法做到四两拨千斤，只能用题海战术在不断摔倒又站起的过程中总结经验，可是高三的快节奏根本给不了我细嚼慢咽的时间。

第三，学习对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压力。拿我们学校来举例子，每天五点五十分起床整理内务，六点十分准点到班早读，早读二十分后进行晨练，晨练之后是早自习。三餐用餐时间分别只有二十分钟，上午四节课、下午四节课、晚上还是四节课，每两节课的大课间时间也只有十五分钟，老师还时不时拖堂。晚上九点五十下课，十点半宿舍断电全员休息。

精准的就像是上了发条的老式闹钟，整日只能拖着疲惫的身体，看着身边的同伴同样蓬头垢面，睁开眼是学不完的知识，闭上眼是看不透的未来。

我有些时候也会嘲笑自己，读了十几年的书手上磨出了老茧，早早地戴上了眼镜，按部就班地去学习。成绩差就有人拿你作比较，他们对以上帝的视角去审视一切，用他们刻薄的嘴脸侃侃而谈：

因为别人比你更用功所以成绩才会比你更好，你不要因为自己的学习不好就抱怨环境，你咋不找找自己的原因？

我的原因……

天才是少数人，他们这类人优秀已经写进的基因密码，当别人花半节课的时间就能背完一篇《逍遥游》、《琵琶行》或《赤壁赋》，你花了一个星期时间当着全班人面前背得还是磕磕绊绊。有人说，你不够努力，你不够用心，你不够笨鸟先飞。

我一遍又一遍地想记住这些文字，嘴里反复念叨，可是大脑却一片空白，当我转过头想去拼命回忆这些文字，这些文字仿佛萦绕于重峦叠嶂间的云烟，虚无又缥缈，随着微熹初露阳煦山立时又消散无迹。

总说不够用心，说用心记总能记住。同样的知识点我需要更多的时间，可是时间本就紧凑了，我又该怎么去挤时间？

我不是机械，我也需要的喘息时间。何况机械尚有休息的时间。

大学兼职期间我也从事了很多岗位，餐厅服务员、便利店营业员、高校招生客服，大三实习那年在药企也实习了一段时间。遇到过很多特别辛苦的工作，也见碰到过束手无策的难题，但没有哪一件事情有高三这段时间让我更身心俱疲。

到学姐的公司工作后，公司早九晚五周末双休节假日放假，留给自己的时间愈加富足。当年二十分钟能来回跑四百米去餐厅、吃完饭、上厕所，现在一顿饭正常情况下能吃一个小时。

有人说，我经历这些有什么用呢？为什么要辛辛苦苦地走普高？高职同样能升大专，不如直接去读高职，早点学技术、早点进社会、早点分担家庭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