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匆匆
十三年后。
蒲月呜蜩鸣,余晖映西山。枝头黄金杏,梢上有儿郎。
“桉哥儿,你快下来,这杏儿摘的够多了。”王初阳站在杏树下,焦急的唤着踩在树枝上摘杏的赵时桉,“一会儿程叔该回来了,你这般登梯爬高的,免不了回去被揍一顿。”
赵时桉闻言向下瞰去,瞧着王初阳怀里兜着的杏儿确实不少,才把着树干滑了下来,拍着身上起皱的衣衫道:“我爹才不舍不得揍我,再说我都是个十八岁的大哥儿了,又不是七八岁的孩子,哪能说揍就揍。”
见他终于从杏树上下来,王初阳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适才仰头瞧着赵时桉穿梭在树杈间,王初阳的一颗心始终都在悬着,生怕他脚下一滑,从树上摔下来。
十三年过去,王初阳已有二十三岁,有秀才功名在身的他,成为不少人眼中的良婿,上门说亲的媒婆不计其数,但却无一不被他推拒过去,只因他自小就认定了一个小哥儿。
赵时桉顺手拿起王初阳兜着的一个杏子,一边吃着一边往山下走,王初阳亦步亦趋的在身后跟着他,瞧着赵时桉蹦跳的模样,嘴角牵起的笑意难以压下。
“初阳哥,你什么时候在村里的学堂任教啊?”赵时桉突然回身,向王初阳问道。
王初阳现在镇上的杨家任西席,杨家是四方镇有名的富贵人家,家中小哥儿正是启蒙的年纪,当初王初阳考取秀才的名次相当靠前,杨家本以为他会继续行科举之路,没想到却回村寻起了营生,想到府中正缺一名西席,便差人上门去请了王初阳到府。
“明年开春,到时大宝哥也该回来了。”王初阳略加思忖道。
早在开春时,几个邻村的里正便商议着要开办一间学堂,玉河村同年出了两名秀才,几名里正总觉得玉河村的风水好,最后决议将学堂建在了玉河村中,许家贤甭提多有面儿,走起路来腰杆儿都挺得倍儿直。
说笑间,已到了家门前,赵时泽正在井前往上提水,瞧见赵时桉和王初阳进了院子,不禁直起腰来调侃了句:“呦,哥夫过来了。”
“什么哥夫,你不要瞎叫啊!”赵时桉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狸猫一般,瞬间炸了毛。
赵时泽一点儿没带怕的,眨巴着眼又道:“哥,你的耳垂都羞红了。”
“赵时泽!”赵时桉怒呵一声。
赵时泽见势不对,赶忙向堂屋跑去:“阿么姥么,你们快出来,哥他要打人了。”
王初阳无奈的摇了摇头,将衣衫上兜着的杏子搁进了灶房里的蔑盘上。
徐言其在屋中早就听到了兄弟俩的动静,只是懒得去管,左右这俩孩子也不会真打起来。
“阿么,你管不管时泽,尽乱说些胡话。”瞧着躲在高宴清身后的赵时泽,赵时桉跺脚朝徐言其告状。
赵时泽仍不消停的插话道:“哪里是胡话,哥夫都在咱院儿后边盖房了。”
高宴清啧了一声,嗔怪的拍了下赵时泽的胳膊,让他不要再多话,惹得赵时桉不快。
王初阳后脚跟进了堂屋,同徐言其言语了一声摘下杏子已经搁在了灶房。
“其婶么,我就先走了,回去拿几身换洗衣裳,今儿还得赶往杨府。”
闻言,赵时桉倒心生出不舍,这一去又得十天后才能和王初阳见面,适才和赵时泽玩闹的心绪一下子低落了下来,他迈开步子,随着王初阳一起出了堂屋:“初阳哥,我送送你。”
出了院门,王初阳脚下渐渐慢了下来,踌躇了许久,他还是驻足转身,向赵时桉提起了他的婚事。
“桉哥儿,我这么多年的心思你是知道的,之前一直没和你提这事儿,是因为你还小,我也愿意等你,只是我现在年纪已二十有三……”言及此,王初阳顿了片刻,他还是不想用自己的岁数去桎梏赵时桉。
赵时桉的脸颊早在王初阳开口时,就染上了绯红,他绞着手指,低下眉眼喃道:“你不上门提亲,我怎么应你?”
言罢,他不待王初阳作何反应,转身跑回了厢房。
王初阳顿时愣在原地,瞧着赵时桉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傻笑的回神往南走去。
赵时桉如何不懂得王初阳的心思,前年在他家院后盖房时,王初阳可是都按照他的喜好来安排布局的,俨然是将他当做新院儿的另一名主人,听他爹说,早在他六岁时,他大壮叔就把屋后的宅基圈了下来,王家待他这般重视,他感动之余更多的是欣喜。
彼时,赵云程带着赵时奕从后山砍柴回来,瞅着厢房门大开着,不由往里瞧了一眼,看到赵时桉正坐在炕上低眉含笑的模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桉哥儿?”赵云程轻声唤了赵时桉一声。
思绪被骤然打断,赵时桉敛起笑意,眼神躲闪着有些不知所措:“爹,你回来咋没声儿呢?”
“我们动静大着呢,是大哥你不知在想什么,没听到屋外的声儿。”赵时奕揶揄着笑道,他适才回来的路上,可是见到他初阳哥了。
赵云程亦是知道赵时桉到了婚嫁的年纪,有些小心思再正常不过,他直截了当的问道:“初阳和你提婚事儿了?”
赵时桉没想到赵云程会这般直言不讳,双颊上再次泛起了一抹绯红,敛着眼眉含羞的轻轻颔首。
赵时奕见状,识趣的偷偷溜了出去。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赵云程搭坐在炕沿上,叹声道,“你还小的时候,爹便舍不得嫁你出去,一直想着要招婿入赘,但你偏偏喜欢上初阳,你大壮叔也就初阳一根独苗,哪能舍得让儿子入赘别家,看你大壮叔早早圈下院儿后的宅基,爹就慢慢想开了,他们这般重视你,你嫁过去定然受不了苦,爹的初心不也就是让你过得好吗?”
“爹!”赵时桉的鼻头莫名有些发酸,渐渐的连眼眶都发了红,“我会一直陪着你和阿么的。”
赵云程拍了拍赵时桉的手背,瞧着眼前出落得越发俊俏的小哥儿,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