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扫地出门
那些努力却依旧贫穷的人的命运,没有谁应该一辈子陷在烂泥里,但总有人会被恶意始终困束在泥潭里。靠专业能力获取生存之道的老实人,在险恶的职场江湖中往往会成为牺牲品。
也不知韩碧玲跟朱铙之间是怎么回事,春节前愤怒离职的朱铙,竟然又回公司上班了。颜明月不知这俩人之间达成了什么默契,只觉得都是一路货色。果然韩碧玲对男员工总是偏爱有加,只不过若论男色,她的标准和品味显然太低。
颜明月依然每天晚上到招聘网站找工作,但现实总是不如意,根本没有地产广告公司找她去面试。
有个真相颜明月一直不知道:业内对她早有才女的传言。随着服务半岛墅的热销,以及钓鱼大赛的顺利举办,关于她的传闻愈演愈烈。地产圈子里开始说她是福将,是个旺财的才女。
不管是旺财也好,懂营销也罢,颜明月服务各项目时的业绩,确实是比服务前与离开后都要好得多。
她做地产广告这些年,在本就不大的圈子里,以一年换几份工作的频率来算,各家公司都跳得差不多了,还有一些是业内口碑很差,这类公司是直接过滤掉,连面试都不愿意去的。
开发商的工作模式颜明月难以接受,不然也不会有不愿去半岛墅驻场的情况发生。这样一番筛选下来,颜明月已没有多少能投简历的机会了。
公司在春节前刚签合同的爱情岛项目,平时文案由岚岚写。朱铙回来后由他担任这项目的负责人。可让颜明月感到奇葩的是,这项目竟然时不时让她来做方案。
爱情岛的客服是珍珍,这天她让颜明月去爱情岛,朱铙跟大兵也一起去。
到了售楼处,珍珍直接带着大家到策划的办公室。过了一会老周走进来,说道,“一会我们把那个省外宣讲PPT的方案改一改。”
珍珍拿出优盘插到电脑上,朱铙主动坐在电脑前打开PPT。
老周站在一旁问,“这PPT做得挺好看,谁做的?”
在一旁的珍珍指着颜明月,“她做的。”
几乎与此同时,朱铙盯着PPT面不改色地说,“我和她做的。”
颜明月心里泛起一阵恶心,嘴角向上撇了撇,脸上现出极其鄙视的表情。她在心里骂道,他妈的你一老糙爷们,有脸说这个话吗?整个PPT的内容都是我在做,当着我的面都敢抢功劳。平时带新人做项目,客户一不满意就怪新人不好。
颜明月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不能当着客户的面发飙。这渣货堂而皇之不要脸,她还要体面呢。
老周说,“你们一会去看看旁边的那个项目,了解一下竞品。”
珍珍说,“行,我们现在就去。”
颜明月便跟珍珍、大兵一起去看项目。
走出营销中心,珍珍笑着说,“还好出来了,不然要被周总磨死。”
大兵也说,“出来玩总比在里面受罪好,等一会我们就直接下班回家,明天周末要去农家乐玩。”
颜明月开心地哈哈大笑。
大家都知道老周平时很喜欢表现,特能折腾人,留朱铙跟老周调整PPT,就让他们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吧。
朱铙是二组负责人,一大男人心胸却比针眼还小。平时二组服务的项目一旦有问题,就指责团队成员水平不行,要不然就是项目太差,反正横竖跟他无关。
而颜明月作为一组负责人,进公司不久,原本说不再续约的半岛墅推广服务续签合同后,客户还积极将拖欠的服务费一次付了两个月。这些工作上的成绩,反而被朱铙三天两头碎碎念,说就一个项目还要一个人专门负责。
朱铙自己没能耐做好项目,却频频奚落别人,甚至当众抢功。傲慢、自私、抱怨、贪婪,各种负能量与劣品质在这个男人身上纠集,却唯独没有处在那个职位上应该有的担当。
溜出来的三个人边轻松聊着,边往竞品项目的售楼处走去。
颜明月的手机铃声响起,董晓剑打来电话,“喂,颜总,你现在还在筹美吗?”
她没好气地怼道,“你是不是特想我被炒鱿鱼呀?”
董晓剑哈哈哈地干笑起来,继续说,“你有没有营销方面的方案,发给我呗。”
“嘿,你这懒人怎么突然这么上进了,还要看营销方案。”
“要学习要进步呀。”
“我在外边,回公司后发给你。”
“行,那我工作去了,不然没饭吃。”
挂掉电话,颜明月看着手机屏幕,忽然有种强烈的感觉,接下来可能会有什么事发生。
周六上午九点多钟,颜明月还在吃早餐,珍珍打来电话,“明月,大兵做设计需要素材,我们要给他找一些图。”
“这是设计师的工作,怎么让我们找,难不成他去农家乐爽歪歪,我给他当助理干活?”
珍珍听出这话里的火药味,便解释,“大兵也忙,而且那个PPT周总说做的好看,那些图都是你找的,先做这一次吧,以后没时间就不做了。”
颜明月听罢不再说话,再有下一次就直接开骂。珍珍平时倒是工作积极也踏实,能力比同职位的黄丽好得多,但工资却比黄丽少得多,在筹美不公平的事可真没少见。
“珍珍,你跟我出去见客户。”韩碧玲在她办公室门口对珍珍说。
还没到半小时,珍珍“咚咚咚”的脚步声从门外由远及近传来。过了一会,韩碧玲在群里发信息,让海子和两个小组的负责人到她办公室开会,珍珍也一块进去。
大家进到办公室,发现韩碧玲的茶桌前坐着一个陌生男人。待大家坐好,她开始介绍,“这位是西班牙庄园代理公司的陈总,以前在我们公司做设计师。”
韩碧玲说到这停顿片刻,继续说,“刚才我们去了西班牙庄园,他们现在要把产权式酒店做成公寓卖掉,我和珍珍去,他们嫌人太少,被老板三两句话就打发了,说让我们带专业的人再来。他们老板很年轻,明天你们都一起过去,一律白衣黑裤,让那富二代老板看到我们的正规。”
颜明月一听,竟然是以前自己做的项目,便道,“这项目我太熟悉了,入行的第一个项目就是西班牙庄园,服务半年后开盘两个小时就卖完了。当时旁边一个竞品项目卖得很差,他们怕卖不出去,还挑我的刺,骂写的东西不好。结果开盘大卖,营销总开心地跑到我当时的公司报喜,还立马到4S店定了辆新车。开盘半个月后加推,赶上国庆节,参加房展会头两天没卖出房,营销总又骂骂咧咧,害得我国庆节当天加班赶软文。假期后半段全省刮大台风,到处都被水淹了。就这样狂风暴雨的情况下,还有不少客户去买房。然后那一整个月,几乎都没找我们干活了,但是月费准时付。”
韩碧玲听了开心地忍不住扑哧笑出声,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明天去开会的时候,你负责讲你服务的半岛墅,陈总推荐我们的时候举了半岛墅的案例,到时候你在会上多说。”颜明月笑着点点头。
此时朱铙脸上现出一种极其不屑的表情,幽幽地插了一句,“西班牙庄园卖得是最差的。”
颜明月继续保持微笑,“是不是你服务的时候卖得最差,我服务的时候可是卖得很好。”
韩碧玲迅速转移话题,“这个项目是陈总介绍的,你们有什么项目上的问题,现在直接问陈总。”
颜明月问了关于项目的基本情况,销售以及购房客户的相关信息后,大家约定好去的时间便散会。
随后韩碧玲给颜明月发了个有几家广告公司简介的PPT,这是代理公司给西班牙庄园推荐的,里边有黑力广告。
这家公司多次出现在颜明月视线中,之前李依依介绍她去面试时,对总经理郑禾没啥好印象。后来听说郑禾离开黑力,自己开了新公司,但颜明月对黑力的印象依然不好。
第二天去班牙庄园开会,大家八点五十分前在售楼处集合。韩碧玲八点五十四分到时,只见她整个人变了样儿,昨天的直发已烫成大波浪,比两颊上的腮红更浓艳的是口红。
听张露说前段时间韩碧玲去打水光针,面容滑嫩了不少。如今不过一两周时间,脸反倒比没打针前更粗糙了,看起来像是美颜一时,后患无穷。
韩碧玲先是给代理公司的项目经理发信息,一会儿对方从楼上下来,对她说,“上二楼吧。”
大家往楼上走,那项目经理将韩碧玲拉到一边,小声问道,“你们公司有没有好看一点的客服。”
韩碧玲说,“珍珍服务这个项目不错。”
颜明月看了看那个三十岁左右,皮肤黝黑的男人,感觉这货像个拉皮条的,给领导找良家妇女当三陪。
昨天在公司散会后,珍珍私下里说客户嫌她长得丑,要求换客服。但显然韩碧玲没顺着这个经理的意思换人,公司就珍珍与黄丽两个客服,她知道黄丽的水平明显不如珍珍,她也不允许哪个女人借她公司当跳板上位。
走到二楼,正对楼梯口的会议室里,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坐在主位,在他旁边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那个项目经理跟在筹美团队后边进来。
筹美七个人加上对方团队,原本空荡的小会议室立刻热闹起来。
“杨总,这都是我们公司的精英。”韩碧玲向坐在主位的人做介绍。
那富二代一看这么多人,脸上露出温和又略带欣喜的表情,“看来你们的团队挺强大。”
接着韩碧玲开始讲筹美的一些成功案例,公司过往所服务的一些大开发商项目。还提到了劲晓楼盘,因为这是央企开发商,她觉得能体现公司实力。
提到半岛墅热销时,韩碧玲介绍了坐在她旁边的颜明月,“明月就是负责半岛墅的,她以前也服务过西班牙庄园一期,当时开盘两个小时就卖完了。”
富二代听到这,脸上迅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看了颜明月一眼,低下头说,“当时确实卖得挺好。”
颜明月怀疑这富二代老板并不了解以前的情况,如今的产权式酒店是二期项目,而他刚收购不久。
富二代皱着眉头说,“现在服务的这家广告公司,我实在是不满意,有时候我在他们的设计和文案旁边,说我想要的效果是怎么样的,就差自己动手做了,他们还是搞不懂我要什么。”
颜明月听到这,赶紧趁热打铁给项目公众号提了些意见,“我昨天看过咱们项目的公众号,好不好先不去评论,但有点技术性问题。我用手机打开公众号里的文章时,里边的图片是放大了,不知为什么不能全屏显示,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按印刷稿的标准来做了,网络上的图跟印刷的要求是不一样的。”
富二代听了对旁边的男人说,“陈工,你到时候跟广告公司提一下这事。”
韩碧玲又让贾鑫介绍公司代理的项目,谈一些销售的操盘手法与思路。
那富二代一脸认真的样子听完后点了点头,“还不错,做了不少大项目。”接着他目光看向陈工,“我们以后给他们付服务费,可不可以一次性付一年的?”
陈工略微迟疑后平静地说,“基本没有这种情况。”
富二代说,“那以后一定要每个月提前给他们付服务费,不然他们以后来开会都没钱打车过来。”
颜明月听到这番话,感动地都想掉眼泪了。
原本觉得这个开发商老板不过是个富二代,然而此时对方的形象在她眼里瞬间高大起来。
她在半岛墅累到只剩半条命,最后还被孙道羞辱谩骂。这帅老板,还没为他工作,竟然就想着要提前付费了。长得这么帅,人还这么好,颜明月心里暗自念叨着。她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势利眼。
开完会往停车场走时,韩碧玲显然很开心,对颜明月夸了一句,“还挺能说的嘛。”
颜明月只是笑了笑,大概韩碧玲见过那么多开发商,未必听过哪个老总会说提前付服务费的,更别提什么一次付全年这种说法。哪怕富二代只是说的场面话,但好歹也是给足了面子。
对颜明月来说,韩碧玲这种嘴一张一闭的夸赞,远不如实实在在的发钱。可悲的是,她入行以来遇到的每一个老板都不实在。
回到公司,韩碧玲单独给颜明月交待西班牙庄园的提案工作,谈完后颜明月转身离开办公室,走到门口时,韩碧玲说了句,“别把项目跟丢了。”
颜明月回头看了看她,没再说什么便直接走出去,但心里却不爽起来。
说得好像我跟丢了哪个项目似的。当初负责半岛墅去交接时,孙道威胁说你们让我不好过,我就在走之前干掉你们。我到项目没几天,孙道主动催促董晓剑把合同续签的OA流程快点走完,并且当月给筹美连付两个月的服务费。后来你跟孙道因为利益撕破脸导致项目丢了,现在来一句“别把项目跟丢了”,说得好像以前的项目是我跟丢似的。如果以后西班牙庄园合作不成,难不成又要怪我咯。
颜明月忽然觉得,韩碧玲能把孙志这二货招进公司也算是同道中人,而自己才是被错招进公司的人。
她瞬间又在心里长叹一口气,若不是为了生存,都被欺负压榨成这样了,她又怎么还继续待在这破公司呢?如果有哪家好公司舍得给钱善待她,那她一定立马辞职飞奔过去。
韩碧玲曾经在朋友圈里发过一篇名为“离开平台,你什么都不是”的文章,也不知是想内涵谁。类似的行为时常发生,仿佛在她的眼里,员工做得好都是因为她的平台好,是平台成就了员工。平时大家高强度的加班,她视为理所当然,而一旦工作上稍微轻松时,她又觉得大家过得太舒服,心里便极不痛快。
西班牙庄园的提案设计稿由海子跟来福各提供一套方案,颜明月则是负责文案和整体营销策略。
去提案时,韩碧玲自己去跟富二代谈,回来后说他对方案挺满意。但提案后的半个月时间里,双方又谈了几次,却没见这项目开始合作。
一天中午,黄丽发了条信息给颜明月,“韩总转发了半岛墅的文章,孙总还给她点赞。”
“看到了,韩总转发异路广告写的文章,这种事不像她的风格。”
其实在颜明月看来,在这俩人身上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韩碧玲是何其自负的一个人,会去转发别家广告公司给自家前客户写的文章,无非是为了讨好孙道。而孙道如果再嘲讽筹美水平差的话,韩碧玲又怎么可能讨好?
一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俩货色能成为朋友或是敌人,不过是随利益的变化而瞬间切换。
原来每个月都能卖出十来套别墅的半岛墅,自从更换广告公司后,快一个月都没有开单了。眼见当月的销售业绩要挂零,不管是哪方面出的问题,孙道此时最想做的事就是把颜明月搞到手。
但因为当初青龙观的道长说,如果得罪那个旺他的女人会倒霉,这才让孙道有所忌惮,用什么方式让颜明月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边。
周五下午,颜明月收到鲁青发来的信息,“姐姐,今晚我们公司办烧烤,一块去呗。”
“这是你们公司的活动,我去不合适吧。”
“也不是公司,就是公司里同事组织的。”
“那也都是你们公司的人,我不认识去了尴尬。”
鲁青毕业仅两年,原来是H公司的客服,去年刚结婚。颜明月在H公司短暂做过一个月,两人关系一般,离开后偶有联系。
颜明月在半岛墅负责钓鱼大赛那会儿,听鲁青说到黑力做客服了,在一个新接的项目珊瑚湾驻场,也是赶上有大活动,每天加班到半夜。
大概因为都有过驻场经历,聊到同时期的苦逼加班惺惺相惜吧,两人后来时不时一起见面吃饭。
春节过后,鲁青还问过颜明月,说她们公司招人要不要去。因为对黑力的加班文化早有耳闻,颜明月直接以受不了加班拒绝。
在飞脑时李依依曾说过,有一次跟黑力元老级别的前同事约吃饭,大家到了餐厅刚点好菜,公司一个电话打过来,说客户有活要做,前同事只得饿着肚子立即回公司。
饭点时间连饭都不给吃要立马干活,平时不加班才怪。这也不会仅是一个领导的作风,大抵是公司文化。
而且听说这家公司的管理层都是石城总部过来的,平时在公司总喜欢说方言,帮派氛围严重。
颜明月按韩碧玲的要求,将西班牙庄园的方案修改后发给她,很快她回复了一句,“没创意,没思想,呆板如八股文,水平很烂。”
看着这条明显带着攻击性的批评,颜明月发了条信息过去,“具体哪里有问题。”微信提示,“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韩碧玲这是将她拉黑了,此时已到下班时间,她也不想再理会。但一个老板如果将你拉黑,这显然已经有了答案,只是颜明月没想到毒手下得如此快。
第二天一早颜明月上班,刚进公司HR刘晶就将她叫到会议室,这个刚入职一周的新HR替代了张兰。
刘晶今天左手食指特意戴了一个很大的戒指,戒环上方镶着一个足有两公分长,一公分宽带着尖刺图案的装饰,而尖刺直指前方,正对着颜明月。颜明月强烈感觉到,这个女人已经准备从气势上开始压制她了。
刘晶刻意将声调提高,用一种强撑的威严傲慢地对颜明月说,“你的工作能力不行,无法胜任工作,公司要求你现在立马离开。”
“你这是开除我?”
“能力不行还要赖着不走吗?”
“赔偿金。”
“你没给公司创造好的价值还想要什么赔偿?”
“刘经理,你也不过是个打工的,犯得着这样为难别人?”
“我只是照章办事。”说完双手交叉抱胸,将身子靠向背椅,趾高气扬地跷起二郎腿抖动起来,“别想拿到赔偿,没有,现在就立刻收拾东西走人。”那个戒指的尖刺图案依然指向颜明月,仿佛要将她刺穿。
颜明月冷笑,“合同期没到,炒我没有赔偿那就等劳动促裁吧。”
刘晶左嘴角向上撇了一下,“哼,韩总说了,告到法院她也不怕,她有的是关系摆平所有事。”
对于这样的说法,韩碧玲真做得出来。当初她把跟孙道上过床的笑笑炒掉后,还从她工资里扣了一千元。
笑笑申请劳动仲裁,结果韩碧玲以笑笑对工作造成重大失误,要求赔偿公司四万元损失。最终韩碧玲还说出于人道主义,如果笑笑选择和解,公司可以既往不咎。最终笑笑空忙活一场,耗费精力与时间,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只能选择和解。
遇到无赖时,弱势的一方几乎无能为力,离开是止损的唯一方式。就这样,几分钟的时间里,在别的同事还没来上班时,颜明月像个落荒而逃的败犬,结束了这份工作,被赶了出去。
后来颜明月想过劳动促裁,但那些过程可能会很艰难。而且,以韩碧玲的为人,在行业内将她封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其实颜明月更应该检讨的是,当初明知韩碧玲的口碑在业内极差,为什么还要进她的公司。有些人能赚得到钱并不是比别人优秀,而是因为没有良心,韩碧玲便是凭本事不干人事的人渣。
在走出筹美的大门后,颜明月开始怀疑,这么突然的赶她走,这背后像是一场阴谋。她眼里容不下沙子,那就把她眼睛搞瞎,失去光明的人显然很好控制。
她心里很难过,自己不是坏人,为什么糟糕的坏事情,总是一件又一件砸在她身上,老天爷究竟想让她学到什么?
离开筹美后,颜明月继续在网上找工作,她从不指望通过同事或朋友介绍工作。
以前看到一些刻意通过别人介绍去面试工作的,除非一些公司的面试官是同样打工且有决定权,这样可以凭关系被录用。
倘若在老板面前,一切都得看你是否有对方所期望的价值,要么有能力,要么有关系,要么有色相,否则什么人推荐都不管用。
也正因此,颜明月根本不想经营所谓的人脉。不是绝对,但很多时候,人脉是成功以后的结果,而不是你通往成功的途径。
现实中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的大多数,都想通过利用她而获利,这些不是人脉,而是随时可能将她置于灾难中的隐形炸弹。
失业的第三天,鲁青发来信息,“姐姐,出来吃饭不?”
“不工作了,心情不好,要静一静。”
“那更要出来吃好的。”
颜明月想想也是,便约定好时间,地点就在她家附近。她的住处周边有不少商场与餐饮店,下楼就是各种餐厅任选,出门散散心也不错。
“我马上到你家楼下了,你快下来。”鲁青发信息给颜明月,两人到颜明月家斜对面的餐馆里。
鲁青点了份酸菜鱼和一份凉菜,然后就开始直播。一开始颜明月并不知道,只是一直跟她闲聊着。
鱼还未上桌,凉菜是拍青瓜。颜明月慢悠悠地挑着香菜玩似的一根根往嘴里送,偶尔夹粒油炸花生佐菜。
鲁青笑着说,“你吃东西好斯文,我都想拍下来发朋友圈了。”
颜明月听摆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接着夹了一大筷子青瓜,鼓着嘴将满嘴吃食嚼得咯吱咯吱响,然后身子一挺脖子一抻,咽了下去,“还斯文不?”逗得鲁青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鲁青说那番话之前,早已将颜明月吃东西的样子拍下来,只是存在了手机里,没有发朋友圈。
服务员将酸菜鱼端上桌,颜明月不再理会别的,开始专心吃菜吃鱼。
“姐姐,来,笑一个。”
“为什么要笑?”
“我在直播。”
颜明月听到这话,瞬间不高兴了,心想我平时连朋友圈都很少发,从未对外发过照片,你这么做合适吗?
“不行,快关掉。”
“热情一点,不工作了就要开心点嘛。”
颜明月心里一咯噔,很严肃地直瞪着鲁青,“快关!”
“为什么?”鲁青一脸无辜的表情。
“我不喜欢!”颜明月说着,眼里的怒火已经很明显了。
鲁青看情况不妙,这才一脸不甘心地在手机上鼓捣一番,关掉直播,两人总算正常进入吃饭状态。
被炒了鱿鱼的颜明月,宅在家第四天,董晓剑打来电话,“颜总,你还在筹美吗?”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董晓剑就故意叫颜总来调侃颜明月了。本就心情不爽的颜明月正愁着火气没处撒呢,便语气中带着满腔怒火怼到,“我不在那里做你们满意了吧。”
这小子偏就不识相,“你来我们半岛墅吧。”
“呸,你们孙总不是嫌弃我是小学生水平吗,我可配不上高贵的你们。”
“你来吧,来了你就是甲方了。”
颜明月被董晓剑气得真想暴揍他一顿,简直就是董小贱。
她嗓音又提高了八度,“你们甲方算个屁呀,你让孙道来找我,我就想问问他,那些大学生伺候得不爽吗,要来找我一个小学生水平的,可别忘了当初他指着我鼻子骂小学生,你把我的原话传给你主子听。”
董晓剑听到这番话,当场气闷了声,沉默几秒便挂掉电话。
董晓剑此时在半岛墅的宿舍里,用免提给颜明月打的电话,而孙道就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他比直接被骂的董晓剑还尴尬,脸色快涨成了晚上肉摊上卖不出去的蔫猪肝。他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几下,想发火又不能发。
董晓剑被颜明月臭骂一通后,一脸不高兴地对孙道说,“孙总,颜明月的脾气太爆了,以后别再让我找她了。”
董晓剑是官二代,来到半岛墅只因他家里委托孙道,带出来锻炼长见识,董晓剑这般反应,孙道也不好指责。
孙道皱起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之前自己只是对颜明月嗓门大一点就被挂电话,她的脾气是领教过的。以前做的一些事惹她不高兴了,觉得到底是个女人,格局太小,一点小事都不包容,怎么能成大事。
然而孙道是绝对不可能主动去找颜明月的,有头有脸的可不干这种事。好歹也是个老总,多少供应商的老板都抢着对他献殷勤。
韩碧玲把颜明月炒掉后,立马给孙道打电话,邀完功让他赶紧催集团把未结账的服务费结清。如今看来,还是要拖一拖,谁让她没把事办利索。
孙道心里盘算着,实在不行的话,就让韩碧玲再找颜明月回筹美。到时候她只要不是傻子,就会跟韩碧玲提条件,加薪才回去,这样自己是间接帮她涨工资,也算为她做好事。
被颜明月拒绝的孙道,除了觉得特没面子,还很焦虑。自从换了广告公司后,一套房都没卖出去,真应了青龙观道长所说,这女人旺他。可道长也说了,他跟她只有半年到一年的缘分,如今半年已过。孙道很不甘心,觉得道长说的不一定对。
正如董晓剑所说,颜明月的脾气确实很火爆,但这样的缺点,有时反倒成为保护她的优点。无论是之前,如今,还是后来,若没有这暴脾气,她简直就是任人宰割的牲口。
在面对人渣时,要有坚硬的外壳甚至暴躁的脾气,可以一言不合就发飙,臭脸一甩,粗口一爆,当个泼妇也很爽。
颜明月冲董晓剑发火后,怒气冲冲地挂掉电话。她想起以前黄丽说孙道刚到项目跟公司团建时,说如果项目卖出去了就给大家发红包。
她负责项目后的数月里都月均十几套,甚至未开卖的二期也以五万元一平的高价卖出两套。
颜明月愤愤不平。我累死累活给你们甲方干一堆额外的工作,红包影儿没见一个也就罢了,还想对我赶尽杀绝。孙道你有种,祝你项目卖不出去。
她忽然又觉得,其实根本不用给半岛墅送这样的祝语,孙道这会儿脸都不要,让董晓剑来找自己,不就证明项目卖得不好吗?不然像孙道这种下流货色,难不成是看上自己既不美更不骚的女色了。
颜明月知道,如果接受半岛墅那份工作,无异于一只自己洗的白白净净、伸长了脖子,然后欢天喜地闯进屠宰场想要觅食的肉鸡。
除了任人宰割,没有别的结局。
有的人没有良心,但在害人这件事上,却始终“良苦用心”。
颜明月能吃苦,能抗事,但不愿意受委屈,更不容任何人糟蹋。
有时决定你命运的不是上帝不是自己,而是那些拥有权力却愚蠢至极又歹毒无比的畜生。
董晓剑的那通电话,以及早些时候的主动联系,更让颜明月相信了自己当初的怀疑:跟韩碧玲勾搭起来炒掉我,然后等着我去求你,进而施舍一口饭,还要让我对你感激不尽。
再想想驻场期间发生的种种,看来孙道早就开始了阴谋诡计。
然而,砸掉我的饭碗,把我往绝路上逼,真的只是因为我没驻场吗?不驻场房子就卖不出去了?颜明月不相信。
这种人平日里被人捧舔惯了,倘有个不识相的不去迎合,不奴颜卑膝,等于当众把他的脸摁在地上踩,他会觉得权威被挑衅。你的不迎合,无异于触犯了他的权威,就是碰了他的逆鳞。
人总要经历几个畜生,摔几回跟头,才能看清真相。世界不总是美好,还有很多阴暗的角落。未经挫折老天真,有了经历转化成的阅历才知道,别跟畜生同行,别往阴暗处走。
异路广告接手半岛墅不到一个月,日子就开始不好过了。先是团队成员每天早会时被骂,再到吴理也被骂。
吴理很委屈,畏畏缩缩地回了孙道一句,“孙总,市场环境不好我们也没办法呀,现在很多项目都不好卖。”
“那原来筹美服务的时候,怎么卖得就很好?”
一句话呛得吴理无言以对,他想说颜明月在的那会儿正赶上旺季,现在淡季卖得不好很正常。但知道这么说肯定会惹恼孙道,于是便忍了下来。
他调动深圳总部的精英团队来救火,但还是没能让孙道满意。
吴理就像个受了恶婆婆欺负的小媳妇般,既恼又怒却不敢言。他在心里忿忿骂道,老子要能让你项目大卖,还做什么推广,直接去卖房岂不更好,还用得着低声下气、点头哈腰地看你脸色?
吴理很清楚,孙道不停地骂自家公司,除了撒气与施压,还想让自己把颜明月招进公司。
你既然想让颜明月来服务项目,直接找她不就行了?原来就是在你手底下干活的,何苦让我这个跟她不认识的人去找?
其实能讨好孙道的事,吴理当然乐意做,但他早就听海子说了,孙道跟韩碧玲合谋炒掉颜明月,本以为这样能把她弄到项目去,结果事没成。又想让她回筹美,却发现颜明月把韩碧玲跟海子的联系方式早就删了。
你们把颜明月惹恼了,又想让我去找她,这不是让我为难吗?而且海子说过,颜明月不做航达地产的项目,而自己的公司现在偏就只有航达和半岛墅两个项目,另外颜明月不喜欢驻场。
吴理觉得去找颜明月肯定会被拒绝,他可不想自讨没趣,说不定还是自取其辱。
颜明月宅在家里有一阵子了,她想工作但也挑工作,有些公司是坚决不会去的。因为这样的挑剔,她承受了失业所带来的焦虑与花钱的克制。
有时候,你得到一些东西,必然要失去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