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争执

谈菀兮回都城那日，林毅舟骑着马送了她好几里路。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终于，谈菀兮还是先坐不住了，轻轻掀起车帘，目光落在林毅舟身上，轻声说道：“师兄，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该回去了。”

林毅舟身子顿了顿，但到底还是点点头，默默地勒住缰绳，让马匹停在了原地，目光静静地注视着谈菀兮乘坐的马车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他才深深地吸了口气，调转马头，向着来时的方向缓缓离去。

都城的局势比谈菀兮离开时紧张，城墙外零零散散的几个行人正在接受检查，完全没有谈菀兮离开时的喧华热闹。

马车很快就来到了城门前，守城士兵立刻拦住，大声喊道：“马车上的人下来。”

车夫连忙停下马车，笑着解释道：“这位官爷，马车上的是国公府家的千金，实在不方便下车，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不行！”守城士兵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毫不犹豫地拒绝道：“现在是非常时期，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车夫眼见行不通，只好走回马车前，轻声对车内的谈菀兮说：“小姐……”车夫正准备开口请谈菀兮下马车时，就听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一个男声响起，“放行。”

守城士兵立刻恭敬地点头，“是。”

随着命令的下达，车夫立马坐回了马车上，马轮再次缓缓前行。

谈菀兮微一沉默，白玉似的细指掀开窗帘，恰见一匹黑马立于城门前，马上坐着的人一身黑衣身姿挺拔。

微荷瞧见来人，立马兴致勃勃地开口：“姑娘，是萧公子。”

谈菀兮没答，一双剪水秋瞳正好对上那人漆黑的深眸，一如既往的面冷如冰，万年不变的黑衣，不是萧汀晔又是谁。

萧汀晔在城门前下了马，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追随着谈菀兮乘坐的马车，直至它消失在视野之中。

在确认马车已经远去后，他才缓缓收回视线，转身开始处理繁忙的事务。

谈菀兮坐在马车上，透过车窗凝视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内心的不安愈发浓烈起来，只能暗自祈祷家里一切都能平安无事。

终于抵达国公府，谈菀兮远远就看到叶氏正站在国公府门口翘首以盼。

当她下了马车后，叶氏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一把拉住谈菀兮的的手，一边带着她往府邸里走去，一边焦急地吩咐着下人赶紧将府门紧闭一并用艾草熏一熏。

一路上，叶氏甚至连一句话也顾不上和谈菀兮说，尽显匆忙。

“舅母究竟发生何事了？”谈菀兮察觉到叶氏的异样，不禁心生疑惑。

叶氏脸色凝重，一直等到两人在客厅坐定，她这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气沉重地说道：“你不该现在回来的。”

“是发生什么事了？”虽然回来时谈菀兮已经心里有底了，可还是打算了解一下。

叶氏紧紧握着谈菀兮的手，眼中满是忧虑，随即缓缓说道：“都城如今家家户户都有人染上了怪病，寻常大夫根本无法诊治。虽说现在还未有死亡，但如今已经人心惶惶，更是只准进城，不许出城了。你如今既是入了城，定是出不去了。”

谈菀兮心中一惊，没想到情况竟然如此严重，急忙追问：“家中可有人发病？”

叶氏摇了摇头，神情依旧凝重，“暂时还没发现有家人发病。”

谈菀兮稍稍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随即又道：“这一趟我从医仙谷带了草药回来，指不定能帮上些忙。”

叶氏点点头，赞许道：“我一会儿便让人将你带回来的这些药草，全送到春心堂去。”

春心堂是都城中除却御医房最大的医馆了，所容纳的病人自然也是最多的，所以如今城中的病人都聚集到了那儿。

“舅母，我自己带着药草过去便好了。”

叶氏一听，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你这是要插手这件事儿？”

谈菀兮目光坚定，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解释道：“我是大夫，自然不能坐视不管的。而且如果和我之前发现的病症一样的话，我有把握处理好。”

“兮儿，此事没你想得这般简单。现下你舅舅虽没有得到有伤亡的消息，可宫中的御医都已经去诊治了，却毫无办法。我知你心善，不愿看到病人受苦，可你……”叶氏微微顿了一下，还是开口：“你是女子，那些大夫都是男人，这世间的男子大多会对女子有偏见，你受得别人的流言蜚语？”

“我不怕别人怎么说怎么看的，我只求问心无愧。”

“可你是女子，你在外边抛头露面，你让别人怎么看你？你是女子，这些事情你无需操劳，安心待在家中便是了。”

“可我同寻常女子不一样，我是学过医术的，那我便不能袖手旁观。”

“我让你学医是想让你能自救的，而不是去救人！”“自古以来，便没有女子去当大夫的！”

“自古没有，我便不能成为第一个吗？”

看着她如此笃定的目光，叶氏一愣，呐呐的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终于开口：“这万事万物，做第一个需要面临多大的苦难，你明不明白？你娘亲当初执意要女子之身去军营，吃了多少苦？可后来不还是无疾而终了吗？她不比男人差，可世人从不承认她的努力，只觉得她不过是靠着国公府的这座靠山得的荣誉，又有多少人记得她呢？”说到这的时候，叶氏十分激动，随即又微微缓了下，语重心长地道：“我不愿你走你母亲的老路，吃你母亲吃过的苦。兮儿，你可懂我的用心良苦呢？”

“我觉得母亲不会觉得自己苦，她的选择，她的努力是值得的。起码，舅母您会记得她，不是吗？”

迎上谈菀兮的视线后，叶氏心中的怒火渐平，情绪得到缓和，却还是没有妥协，“这事没得商量。”说罢，起身便要离开。

谈菀兮跟着站起来，对着她的身影缓缓开口：“舅母，您也认为女子就只能相夫教子，一辈子屈居于男子之下吗？”

叶氏身影微微一顿之后，便对一旁微雨吩咐道：“微雨，带你家姑娘回屋，没我的吩咐，若是胆敢放她出来，定责不饶！”

“舅母！”

微雨走上跟前，轻声道：“姑娘，还是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