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坚持

谈菀兮是孤身一人过来的，所以没带多少东西，随意收拾了一下，去看看病人。

“谈大夫。”忽而有个人从一旁走来，很眼熟，但谈菀兮不记得了，于是便只是点点头，又继续往前走。

“谈大夫是不记得我了吧。”她跟着谈菀兮往前走去，一边熟稔地开口：“我叫半夏，你刚来时我们见过的，你还帮我把脉来着。”

谈菀兮这也才记起来，停下脚步，礼貌性地朝她笑了笑，问：“你找我有事儿？”

半夏沉默了一瞬之后，才不好意思地笑着问：“我看你和萧大人似乎还挺熟络的？”

一提到萧汀晔，谈菀兮的面色便有些不自在起来，淡淡道：“见过几面，但不算熟。”

“哦。”半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又道：“谈大夫要去看病人吗？”

“嗯。”

半夏好心提醒道：“那你走反了，我们这些女病人都被安排在了西厢，东厢是男人们住的。”

“在大夫眼中，并无男女之分。”

听到谈菀兮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半夏一脸的惊悚，问：“谈大夫你这话说得倒真是惊世骇闻，这世间的男大夫给女子看病时，都是要隔着手帕，隔着纱帐的，就是为了避嫌，保全人家姑娘的名声。怎么到你这儿，男女便不设防了呢？”

谈菀兮终于停下脚步回头去看她，认真解释道：“并非是男女不设防，而是大夫和病患之间本就不该有什么男女之别。就是因为什么男女之防，多少女子生了病是不敢寻大夫过来瞧看，最后只能活活等死的？”

“现在有了谈大夫你，我们这些女子可不就有救了吗？你又何必拿自己的名声去糟蹋，怕是要影响你日后嫁人的。”

谈菀兮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如若我日后的夫君也只在意这些虚名，想来我嫁过去便只是个错误。”

“可是，那些男患者都有那么些大夫查看了，你一个女子过去能做什么？”

谈菀兮轻轻笑了一下，“自然是给人看病的，总不能是去看戏吧。”说完这句话，她便也不再跟半夏闲谈，径直朝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她要改变的是世俗对女子的偏见，如若她因为别人的看法而逃避这个问题，只去医治女子，那她也许永远也走不出这个牢笼。

谈菀兮走进一间病房时，门虽然是开着的，但她还是礼貌性地敲了敲门。

她这一声响顿时吸引了屋内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个男人半裸着身躯，在看到谈菀兮一个女子时，慌得立马将衣服穿好。

其实谈菀兮在瞧见时，也是下意识转开头去，但一想到自己此番来的目的，又忙坦然了神情，镇定自若地站在门口，看着一屋子男人的慌乱不安。

等他们收拾好后，才有一人开口问道：“姑娘找谁？莫不是来错地方了？”

“我是大夫。”谈菀兮的声音很柔但却有力，目光不偏不倚。

“姑娘你是大夫？”男人抬眼看着谈菀兮，似是觉得有些好笑。

“是。”

见谈菀兮笃定的不似在开玩笑，男子才正色道：“即便姑娘是大夫，那也该去西厢房，来我们这儿做什么？我们这儿只有男人，没有女人，姑娘来错了。”

“没错。”谈菀兮缓缓抬眸看着男子，那双眼睛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平静地与一群比自己还高壮上许多的男子对视，却毫不怯懦，“我看出来你们是男子了，然后呢？”

“然后呢？”男子似被气笑了，看着谈菀兮，一字一句地道：“即便是你敢治，我们也不敢给你治啊！”

谈菀兮挑眉质问：“就因为我是女子？”

“没错，自古就没有女子学医的，你籍籍无名，我们不敢给你治。”说着，他们也不顾谈菀兮的目光，直接就将门关上了。

谈菀兮并不气馁，继续朝下一间走去，但毫无例外都是被拒之门外了。

萧汀晔办完事回来，就听说了谈菀兮一一去拜访男子病房被拒的事情，立马就马不停蹄地去找了谈菀兮。

她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看似寻常地坐在桌前查看医书，但周身都弥漫着沮丧之意。

萧汀晔轻轻在门上瞧了瞧，而后在谈菀兮看过来时，他便走了进去。

“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谈菀兮坐在窗前，夜风微微拂来，吹得她都觉得身体冰凉了。今天已经有很多个人来了，有大夫也有病患，但无一例外不是叫自己放弃的。

见到一脸冷漠却带着倦怠的谈菀兮，萧汀晔脸上闪过一丝心疼，走过去，“很累？”

谈菀兮轻轻低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世间所有的禁锢要被打破之前，都是困难重重的，但重在坚持。”他突然有了些许的沉默，眼神渐渐黑沉，似是深思熟虑之后，才终于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可你是女子，若是觉得累了，也可以选择……”

这些天，谈菀兮听得最多的话就是这句，所以当下情绪便爆发了，站起来盯着萧汀晔，冷冷讥笑道：“可以选择嫁人生子，相夫教子是吗？可我就偏不如你们所愿，你们不是觉得女子不行吗？那我就偏要证明给你们看看，女子从不比男子差！你们男子会的，我们女子照样能成，而我们女子会的，你们男子就一定会吗？”她一边说着，一边湿了眼眶，脸庞上一如既往的冷清，但那双往常也只有冷意的眸子，此刻却是掩不住的哀伤，眼眸更是红肿不堪。

看到她这样时，萧汀晔眉头微微一皱，他的原意只是想让她发泄出来，让自己好受些，才故意说了惹她怨恨的话，可现在看她委屈成这般模样，便又有些于心不忍。

“这个世道便是这般残酷，靠你一个人能改变得了什么？”萧汀晔逼着自己冷下心来，冷冷地回道：“你坚持不下去的。”

“我不管别人，我只求自己问心无愧，既然我选择了做下去，我便不会妥协！”谈菀兮一字一句，说得凛然。

“那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