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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没有家的话,那就自己重建一个

可鲫鱼刺多,尤其小刺更是遍布全身。

举棋不定时,对面的季宴礼淡淡出声:“所有大刺小刺都挑出去了,可以试试。”

余幼笙还是犹豫:“可鲫鱼那么多刺,能挑干净么。”

“鲫鱼刺多,但只要刀贴脊骨沿着背部划至鱼尾,鱼骨大刺就能骨肉分离,剩下的小刺也只分布在三个部分:鱼腩骨、鱼背骨和鱼尾骨。”

男人修长手指摁在玻璃桌面,不让鲫鱼汤转走,低声继续娓娓道来:“只要摸清鱼骨的位置和形状,再运用斜下刀和弯刀等不同手法,分别将鱼骨拔扯出来,就能剔干净。”

描述过于详细生动,余幼笙甚至有一瞬错觉,眼前这条鲫鱼是季宴礼亲自处理烹饪的。

她半信半疑地夹起给一片鲫鱼,入口就感叹汤料鲜美与肉质顺滑软嫩,接连又吃了好多。

真的没有刺。

余幼笙忍不住感叹:“……我已经很多年,没这么畅快地吃鱼了。”

“难以下咽的不是鱼肉本身,而是会卡在嗓子的鱼刺,只要有足细心和耐心,去骨并不难。”

季宴礼见她水眸闪动、表情神态满是惊喜,眼底笑意更甚,认为是时候该重回主题:

“婚姻也是这样---如鲠在喉的不是婚姻本身,而是错误的人。”

该如何委婉又直白的告知他有结婚意愿、同时又不让余幼笙察觉到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压下涌动情绪,季宴礼双手交叉放子面前:“过去的经验或许让余老师对相亲顾虑重重,但我想说,不是所有人都是季风一样的'鱼刺'。”

目光扫过桌上扫清大半的菜肴,男笑了笑:“算是自夸,我厨艺还不错,很擅长挑刺。”

余幼笙明白他的意思。

季宴礼不该为别人的错,成为她一票否决所有相亲对象的受害人。

“我从没想过,你会和季风一样。”

餐桌下的手紧张成拳,她并不擅长自我剖白,抬头看向对面目光温文的男人:“最初的拒绝,也并不是因为季先生有缺点。”

对方已经尽可能放平姿态,余幼笙努力不让自己说出“不配”字眼,知道这无疑是忽视对方努力:“季先生,您的条件太优越,周围的女性应该都很优秀。”

语气微顿,她终于坦白:“我始终不明白,您选择我的理由。”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陷入沉默,宽阔木屋内一时间,只剩下砂锅炖汤的咕嘟声。

凝固气氛压抑难熬,让分秒时间都被无限拉长。

余幼笙不安地垂眸抿唇,脑海不受控地回想刚才的失言。

为什么突然不说话。

是她语气不好?还是不该拿他和季风做比较---

“我选择余老师,有三点原因。”

季宴礼再开口时,声线比平时沙哑几分;男人温和笑容变得郑重,耐心地等待余幼笙抬头看他,薄唇轻启:

“第一,家里老人希望我能尽快结婚,但不想选择身边圈里人---利益纠缠会带来冲突,而我需要一段稳定长久的婚姻。”

“第二,我弟弟的情况特殊,我希望未来的妻子能接受他的存在、并且善待他---经过几次相处,我认为余老师非常热爱教师这份工作。”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有意停顿,男人似是在谨慎斟酌措辞,几秒后,目光重新落回余幼笙双眼,连语速都刻意放慢,“你是我唯一想过要结婚的人。”

季宴礼的意思不难理解。

简而言之,他们很适合结婚。

余幼笙需要性格温和、情绪稳定的伴侣;季宴礼希望伴侣能善待他弟弟的同时,生活和他毫无交集、以防任何利益纠葛。

如此来看,身为季泽班主任,再加上私生活尤其简单的余幼笙,的确是上乘选择。

难怪男人会说,她是唯一想过结婚的人。

余幼笙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季宴礼最后一点意在总结,而并非表达好感。

这也是她想要的。

就她自身而言,比起婚姻牢笼,余幼笙更不想陷入感情漩涡,据街坊邻居透露,连她父母也曾轰轰烈烈地爱过彼此,到现在只剩下彼此咒骂唾弃。

她只想人生平平淡淡。

话题就此揭过,两人后来自然聊起家庭情况,余幼笙坦白父母的离异情况、一笔带过了母亲的新家庭。

季宴礼更为简洁,平静安然地谈起他父母早逝,十六岁后一直和爷爷生活。

谈起老人家的催婚方法,有些连余幼笙听了都只觉离谱,但单从季宴礼的形容中,不难听出老人对孙子的关切和疼爱。

不知不觉,窗外橙红夕阳被苍茫暮色替代,连余幼笙都诧异时间溜走之快。

和季宴礼的交谈过程中,她能感受到由内而外的松弛。

男人谈吐温和有礼却不死板,举手投足间都体现着良好家教。

余幼笙看着季宴礼五官出众的脸,感叹原来世上真的有人挑不住缺点,忽地道:“季先生,其实我很羡慕您。”

季宴礼微顿:“为什么。”

“您和我见过的人都不一样,”余幼笙蹙眉认真思考,努力描述,“我想,只有被爱意包围长大的人,才会像季先生这样包容和温柔吧。”

“被爱意包围长大么。”

季宴礼低喃着重复她的前半句,情绪不明地勾唇笑了笑,眼底多添几分揶揄,“没记错的话,余老师的择偶标准之一是性格温和。”

“所以刚才的夸奖可以理解为,我很符合你的择偶标准么。”

暗示性太强,余幼笙闻言耳尖爬上热意,心想这人怎么如此不经夸,夹菜避开视线:“……我收回刚才说的话。”

饭后,两人从木屋步行出来,季宴礼不再要求送她回家,只亲自为余幼笙喊来出租车。

体贴为她拉开车门,余幼笙在后排坐下时,头顶传来男人呼唤她姓名的低音:“余幼笙。”

月明星稀,夜风寒凉让季宴礼的声线格外沙哑,余幼笙抬头看男人脸上整晚不曾退散的薄红,迟钝地蹙眉觉得不对。

“你.....”

“没有人的原生家庭是完美的,”面对她担忧目光,季宴礼只微微一笑,目光温柔宛若夜空繁星,“没有家的话,那就自己重建一个。”

“………”

目送出租车驶离视线,季宴礼闭上眼睛,被抽空般的疲倦如山倒卷席全身,额头一片滚烫,身上却阵阵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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