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借据

施音禾面无表情：“杨夫人错了。本郡主跟杨家已是断了往来，更没有旧情之说。至于要不要施礼，您自己掂量掂量，我倒是无所谓。只是，这郡主身份是皇上给的，您要是觉得皇上说的话封的号没份量，可以不施礼……”她第一次在人前自称本郡主，对其他人，从不会这么摆谱。

施音禾话说得不疾不徐，却字字施压，计嫦浠咬着唇，勉强福了福身，声音降了几分：“杨家计氏见过郡主，郡主大安。”

施音禾斜了她一眼，慵懒道：“杨夫人有礼了，起身吧。”

计嫦浠缓缓起身，眼神闪烁，依然心有不甘。杨镇钟情过的女人，她怎能让步？但人家实力在那摆着，她不能不低头。

施音禾吩咐小莲：“莲儿，看茶。”

小莲这才退后一步，身子往左一斜，梗着脖子说道：“杨夫人请入坐。”

计嫦浠纠结了一会，还是乖乖上前坐下，刚想说句软话挽回局面，施音禾却开口了：“杨夫人突然登门拜访，不知有何事？本郡主记得，跟你并无旧交。”

“郡主跟我是无旧交，可跟杨家是有的，杨镇……杨家曾经厚待郡主，我想郡主应该对杨家尚有余情……这次登门，只是寻常拜访，并无其他。郡主不会以为，是有人委托我来看望您的吧？”

计嫦浠这番话一出口，施音禾就知道她的来意，心里窝火：这杨镇，娶个廖婉宁，管不住人，任由她到处惹是生非；如今，又娶了个新妇，还是这样招摇，他可真能耐。

她心里不快，脸上却是平静：“余情这话说的实在拗口，杨家又不是天上宫阙，人人都向往之？至于委托不委托的，于我何干？”

没等计嫦浠回应，施音禾接着说道：“对了，你计家高门大户，听说嫁进杨家时，那嫁妆海了去了。晋中不知多少人家都看着眼热呢。想来那杨家得了你这样的豪门新妇，早就跟着飞黄腾达、富贵逼人了吧？又听说，您计嫦浠向来不把银钱这样的俗物放在眼里，既然如此，杨家欠本郡主那六万的银子，是不是该还了？”

毕竟借住杨家几年，她本不想再跟杨家提这借据的，但计嫦浠自己打上门来，还对她耀武扬威的，她不想提都不行。

计嫦浠一脸惊愕：“你说什么？杨家欠你六万银子？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不知道？……不对，我夫君杨镇可是有盐务这样的肥差在身的，怎会缺银子？该不会是你妒忌我入了他的眼，又顺利嫁入杨家，因妒生恨，胡诌的吧？”

施音禾也不跟她胡扯，只吩咐小莲：“莲儿，去我屋里把借据拿出来，白纸黑字红章头，让杨夫人看看虚实。”

小莲应声而去。

看施音禾一脸笃定，不急不缓，计嫦浠突然有些不安，她只是被廖婉宁的信给激惹到，想来看看这个杨镇喜欢的女人是何模样。没想，却听到这样让她不堪的话，杨家竟欠人家银子，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竟还穿金戴银，花枝招展的来跟人家炫耀她的一身富贵，还出口嫌弃人家庭院庸俗，不如她计家杨家有家底。

六万可不是小数，这一还出去，她的嫁妆里那十万就去了大半。计嫦浠突然有找借口离开的想法，可已经来不及了。

小莲用最快的速度取来借据，一路小跑着回到凉亭，将那纸书函放在桌上，当着计嫦浠的面徐徐展开，且不说具体内容，上头的借据两个字跟杨镇名字的落款，看得计嫦浠扎眼。

“杨夫人，想必您不缺这点银两，要不，这借据，今天就了了吧？”施音禾看着她阴晴不定的脸，缓缓说道。

计嫦浠身子微微后仰，仿佛想离那张借据远点，她还是嘴硬：“这不可能，必定是你做了什么手脚，故意让杨镇欠你，日后方便往来，是也不是？”这话，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施音禾乐不可支：“您要这么理解，也可以。那更好，您亲自来结了这借据，本郡主便没有理由去找那杨镇了。您还别说，杨镇长得的确有几分帅气，不知有多少晋中女子惦记他，备好了丰厚的嫁妆，等着嫁入杨家呢。我劝杨夫人还是看紧了……”

计嫦浠表情复杂：“所以，你也还是惦记着他的，是不是？否则，他怎会对你念念不忘？还留着你的小院，等你回去？一个巴掌拍不响……”

施音禾无语的看着计嫦浠：“杨夫人，你是觉得天底下就没有比杨镇更帅的？还是觉得天下就他杨镇是男人？是个女的都非得嫁他不可？……这借据，您要不现在还了，若赖着不想还，我就不留您吃饭了。赶紧回杨家守着您那宝贝夫君，省得又被哪个阿猫阿狗抢了去。”

计嫦浠气得胸口起伏：“不就六万两银子么？这点钱对我来说就是一挥手的事，还就还！不过我可把话说在前头，打今儿起，你不能打我夫君杨镇的主意。就算他对你有情，你也必须当看不见……”

什么叫当看不见？我本来就看不见。这计嫦浠，真有意思！

施音禾心里一乐，嗤笑出声：“成交，银票拿来吧。”

计嫦浠咬咬牙，对身后的随身丫鬟怒喝道：“小翠，回去取银票！”

小翠不敢耽搁，立马抢出门上马车飞驰而去。

“杨夫人真是痛快人，看来，那杨镇还是有点眼光的，娶了您，是他的福气。”

眼看白花花的银子就到手，施音禾一改冷漠脸色，开始说好话。

计嫦浠何尝不知道她施音禾的言下之意？她憋住火，咬着牙：“娶我入门当然是他的福气。但从此以后，他福气与否，都跟郡主无关，希望郡主有自知之明，不要再盼着有朝一日还能嫁入杨家。”

施音禾笑眼盈盈：“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杨夫人多虑了，本郡主断不会有这样的念想。”

计嫦浠一脸不快：“你没这想法，为何还不嫁人？从杨家出来这么久，一直拖着不出嫁，难道不是还等着他回头？”

这回，轮到施音禾错愕了，她不知道计嫦浠竟能这么想，不禁有些窝火：“杨夫人这话就不对了。合着天下的女子都跟您一样，死活不嫁，都等着那杨镇休妻？杨镇算个什么东西？值得本郡主在这里拿他比划半天？……罢了，今儿看在你主动上门还银子的份上，本郡主不与你计较。否则，再拿杨镇来跟我说事，别怪我不客气，直接放狗轰人！”

没想到施音禾一通发火，倒让计嫦浠心里那块石头落了地，看样子，这施音禾还真对杨镇不留情面，提都不想提。

想到这里，计嫦浠面色瞬间变软，陪着笑脸说道：“郡主是实在人，看来真是我多虑了，这事翻篇，以后再不提了。”

施音禾不耐烦道：“还以后？本郡主可没那闲工夫！想来杨夫人日后还要忙着相夫教子，更没时间了。我这施府，你还是少来的好。”

计嫦浠悻悻的，一时不知如何应的好，好在那丫鬟小翠紧赶慢赶，已经把银票给取了来，当场交付，借据作废。

看着那主仆俩出门离开。小莲乐得一蹦三跳：“小姐太厉害了，六万银子诶！我怕她中途反悔，跑得飞快，鞋子都快跑飞了。”

施音禾伸手往她额头一戳：“就你顽皮……其实我也担心她反悔来着，还好你机灵，立马就窜出去拿借据了。行，这一把，奖励你五十两。”

“五十？当真？那可是一年的月银了。”小莲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小姐。

“当然是真的，你家小姐何时哄骗过你？”

小莲一脸惊喜：“这杨夫人一登门，奴婢就有这么多赏银，乖乖！下次，不知道她还来不来？”

“你就想吧你！”施音禾看她流口水的样子，哭笑不得。

“你俩，这么缺银子？”萧策从两人身后的凉亭柱子绕出来，把施音禾主仆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施音禾嗔道。

“哼！我再不来，都不知道杨镇还给你留着住处，还等着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