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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张 沈一石的投效

沈一石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口杯中酒,又继续说:

“沈某自己也清楚自己上不得台面,像小阁老这样的人不应该关注到沈某,但小阁老知道沈某的事,甚至比沈某自己都了解的多;

别说芸娘,连沈某的两份账册都知道的清清楚楚,这两份账册,恐怕公公也只知其一。”

沈一石这话就是在为自己开脱,他停下来看杨金水会不会接他的话。

“明账暗账这一套把戏,我怎么会不清楚,只是以前不想跟你点出来罢了,倒是芸娘的事,严世蕃他不是通过你知道的?”

“实不敢瞒公公,绝非沈某。”

沈一石知道杨金水接话,自己就有机会甩锅芸娘的事,缓一缓两者的态度,这后边的分成上自己才能好好跟杨金水谈。

他是个聪明人,他已经站在小阁老这边了,先不提芸娘的事,他就不可能再寻二心回去,回去跟杨金水也不是那个味道了。

如果不是要跟杨公公谈这份分成,杨金水回来他也不会来见他了,有些事不必要再解释。

他见杨金水一定要开脱自己对杨公公的背叛,要不然今日就是杨公公压着自己谈,他沈一石没办法跟小阁老交差,所以他必须要说这番话。

杨金水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但是心中已经起了疑。

这事老祖宗也说过,是严世蕃找的沈一石,今日听了沈一石这边的信息,两者一合,便怀疑沈一石应该早被严党给盯住了。

那芸娘的事肯定严世蕃清楚,这事最大的干系应该就是郑泌昌和何茂才,这两个眼下是严党最大的狗腿子,严世蕃来浙江就提拔了这两个人,那必然是这两个人背后做了什么事。

“你继续说正事。”

杨金水压下心中的疑虑,但现在对沈一石的语气比开始时好了很多,沈一石说的没错,若是小阁老盯上了他,那么沈一石根本没办法,这种事情他卷进去,就是个草,由不得他自己。

沈一石知道自己的借口有了些效果,又抬起了头:

“公公心中明了,依市面行情,丰收之年一亩良田的价值应介于四十至五十石稻谷之间,即便是灾荒频仍之地,亦不应低于三十石稻谷一亩。”

“然而,若依照往昔的改稻为桑之策,我等大户亦难以承担如此高昂的田地购置成本。”

“缘由在于,购得的田地所产出的丝绸,大半需用于填补国库之空虚,而余下的微薄利润,还需与郑大人、何大人等共分之。”

“因此,我们顶多以十石稻谷一亩的价格购田,方能勉强维持收支平衡,不致亏损。”

“如此棘手之事,竟要我们承担,且还需对外界守口如瓶,实在为难。“

“但假若真能以十石稻谷一亩的价格购田改植桑树,我们虽劳心劳力,若能因此年增三十万匹丝绸之产出,亦算有所慰藉,甘愿承受这份辛劳。“

“可欲王和清流明显不让浙江的改稻为桑如此进行下去,他们派了个谭纶说动了胡宗宪……”

杨金水听着沈一石慢慢讲起之前的改稻为桑为什么不能成功,心中也渐渐明白了,又想到改稻为桑真按之前的那样办下去,必然被清流搅黄,那沈一石也必然成为朝廷的目标,到时候肯定会抄了沈一石的家。

要抄沈一石的家,则必然连累到负责织造局的自己。

沈一石这几年早被宫里和严党掏的不剩多少东西,到时候抄家抄不出东西,这四两的事上了秤,就是千金的罪。

若不是小阁老把沈一石拉过去,重新做这改稻为桑,恐怕别说分一份好处,自己这颗脑袋都不好保住。

明白了这点,杨金水也收起了那架子,端起酒壶,亲自给沈一石倒了一杯酒。

“老沈啊,我没交错你这个朋友,我就知道,你这时离了我一定是有天大的苦衷。”

杨金水这话说的是真心,但是也是掺了三分表演,都是成了精的狐狸,谁还真掏心窝子。

沈一石自然看的出来,但是现在这气氛两人已经不再是一方亏欠一方,双方桌面上又恢复了几分交情,后边的买卖便更好谈了,喝了杨金水倒的酒,眼角竟然也有了泪光。

论演技,他沈一石也不是盖的。

两人真真假假,又相互体谅了一番,最后谈妥了这次浙江改稻为桑的好处,杨金水亲自送了沈一石出门。

回到房间,杨金水又把沈一石的话仔细思量了一番,心中冷汗不断,差一点,就差一点自己就被沈一石这个雷给炸到了。

按照沈一石的分析,之前的改稻为桑确实办不下去,清流会盯死浙江,先拦着浙江贱买民田,拦住了,改稻为桑必然办不成,那补国库就只能像大户开刀,沈一石这个雷就得炸。

若拦不住郑泌昌和何茂才贱买农田,清流就可能拱火把浙江的民逼反,到时候改稻为桑自然还是办不下去,还是要另寻他处补国库,那沈一石这雷还是得炸!

这时候沈一石离开他,反倒对他是好事,把他从浙江改稻为桑的事情上摘了出去。

所以杨金水根本没心情在跟沈一石谈什么这新的改稻为桑的好处,在他看来,这个改稻为桑,无论新旧,自己躲的远远地最好。

小阁老要跟清流在浙江开战,那就让他们打去,自己要是被卷了进去,恐怕老祖宗都保不了自己。

而沈一石也早已算明白了杨金水的心理,通过今日这番话,顺利的达到这次跟杨金水谈好处的满意效果,杨金水要的少了,他便在这事情里多了一份功绩。

沈一石心里已经认定自己要跟小阁老了,眼下这事小阁老能用到自己,就要尽量的给小阁老展示自己的价值,体谅小阁老的难处。

使沈一石下定决心跟定小阁老的原因不仅是小阁老跟自己许诺的,与芸娘京中团聚,为自己谋户部小吏官的差事。

他看重的是小阁老的眼光和才智,小阁老的气魄,以及对自己的态度。

当然还有小阁老在朝的权势,只是这事情沈一石尽量不跟自己提。

虽然之前多听外人聊过很多小阁老的传言,甚至小阁老的败笔毁堤淹田自己也知道。

但是那日见了小阁老,与小阁老谈的那番话后,沈一石就知道,恐怕外人都被小阁老骗了。

这根本不是一个只顾自己敛财,敛权,纵欲,靠自己老爹横行朝野的鼠目寸光之人。

小阁老本来可以直接抄了自己家,拿走芸娘和血经,灭了自己的口,但是小阁老都没有。

小阁老那日后来跟他交心的谈了一番,又把浙江改稻为桑的事情都交给自己,还给了自己所谓‘儿子陪葬的珠宝银票’让自己去干这事。

于言于行,都是一种对自己真心的赞许,是真心要用他。

沈一石是个商人,他觉得自己配不上知遇之恩来形容小阁老对自己的恩情,也不相信这种好事会发生在他身上。

自小阁老走后,他更加惴惴不安。

他不知道除了改稻为桑,还能有哪些事自己去做,能让小阁老觉得自己有用,而不是突然反悔又给他一刀。

直到高翰文来了,一个仆人把血经送回给了他,一个下人又递了一封信给他。

那一刻他感动的快哭了,不是因为重获血经,而是小阁老如此体贴,连上严家的船,绑死自己的考验都准备好了。

他不怪小阁老是否是怀疑自己有害他的心,只庆幸自己终于有机会跟小阁老一条心。

小阁老要献血经,完全可以等改稻为桑结束灭了自己的口,现在把血经送回来,就是告诉自己,我有这个胆量和魄力用你,展示给我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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