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是娇娇小姐
“这次的标题又是什么?总能在《明月画报》里占那么些个无聊篇幅,是不是也得给我发发稿费,你们学学《中华》用来多报道报道东北被日本侵占的事,不是更好?”
“标题......”那记者心虚,其实早就已经写好了一篇文章,标题也早就想好了。
无非就是那几个。
“风流顾三公子夜抱美女归家”、“南京顾家空军公子流连广州城沈家香闺”、“顾家少校荒唐风流韵史”......
他们的画报就是以卖噱头出名的,光上海、南京每个月就有3万的单册销量。里头除了电影明星,就是社交名流,都不报道正经的,只写些风花雪月和为人所不知的秘辛。
他本来是申报的记者,可之前报道了圣约翰书院校长反对学生游行,他发表了一长篇痛骂洋人的言论,就被说扰社会安宁,被革职了。
也就到了《明月画报》去,专探头面人物的韵事了,可哪知顾家三少不好惹。
“看他就是不悔改,上回喂完蚊子不还照样将报道出街。这次肯定也是。”孙宁冷哼一声,她也是受害者,被编排得和花蝴蝶一样,于是也走上前来朝相机补了一脚。
那记者赶紧抱住了孙宁的腿,求饶,“姑奶奶,你打我都行,这相机坏了,我赔不起的。”
被人摸了腿,孙宁嫌恶地抽回了自己的腿。小方在旁又揍了那记者两拳,警告他安分点。
“走吧。孙宁。”
顾承璟抱着白舒童,扫了一眼另一个已灰溜溜远去的背影,摇头轻笑了下,紧了手中力,将人放进了车内,自己也坐了进去。
白舒童安稳地落在了车座里,人还盖在西装下,怯怯问,“走了吗?”
许是难得看见她温温顺顺的样子,又恶作剧作祟,想起刚刚那笑,他拍了前座的司机肩,示意可以走了,可却对她说,“还在旁瞧着呢,你躲好。”
闻言,白舒童赶紧往下沉了沉。
“记得留个缝透气。”他忍住不笑,又提醒。
“哦。”
孙宁出了气,也上了副驾驶。
一身白衣制服的司机帮他们关了门,车灯闪了下,就开往了白鹅潭租界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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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转过圆盘,停在了一颗大榕树下,孙宁在前头熟门熟路上阶梯,带着路。
“小嫂子别害羞,这是二哥哥家,他们应了香港糖商总会的邀请,去了粤北考察糖厂谈合作去了,不在广州城。你偷偷来看三哥哥,他们不会知晓的。”
顾家一共三个儿子,因为家大业大,所以分散在了三处,老大顾明伦在南京,负责顾家本业也随侍两老。老二顾家泽在岭南,负责外贸洋行和金融生意。顾承璟则排行老三,本来在香港学校毕业后,也应进入家族做生意,却未经顾家老爷子同意,私自转投入了航校,成了行踪最不明的一个。
老管家也是三小时前才知道顾三要来,连忙出来迎。
本来以为是安排两间房就好,没想到还多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姑娘。
“这位是?”
孙宁的话还在说,“三哥哥,吩咐过没有?”
顾承璟走在了前方,淡淡说,“放心,谁敢多说一句,怕是不想活了。”
老管家安静地垂顺双手等吩咐,顾家三兄弟里,以最小的那个最混账,连南京的顾老爷子都说不了他什么,他能说什么呢。
今天也只是带了个围得严严实实的女人回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文叔,再收拾间房,给白小姐住。”
“是。”
给白舒童准备的房间在二楼,屋子宽敞,地面上铺了印度来的钩花厚地毯,连床都是绵白的天鹅绒,舒服得很。
在邱宁睡惯了草竹席、粗棉被子,对于白舒童来讲,这简直进了天堂。
她摸着西式的古铜床柱,看着床帷,不一会儿,孙宁敲了门,来给她送自己的睡衣袍,“哥说你丢了行李,来,这个给你。”
夜深了,白舒童早就拆了白围巾,孙宁进了门来,瞧见了她的真面目,就咦了声,将她直盯着看。
白舒童还以为是被她认出来是邱宁那被送去要给吴家老爷当四太太的人,手着急去抓白围巾,却听见她说。
“小嫂子,你,你长得好好看,就像《青春电影》画报上的人儿一样。”
说完,她还摸了摸白舒童的脸,轻轻拂了下。
白舒童被这么一夸,微低了头,嗯了声,算是接受了她的夸奖,也终于松了口气。
面前的孙宁是丝毫不知道她就是她口中的邱宁怪事主角,也不知道他三哥哥真的未婚妻白小姐长什么模样。
但是,她手这么捏着自己的下颌,这又是做什么?
还凑了那么近看。
半响,孙宁的瞳孔微蹙,说,“就是黑了些,上海的太阳可真大,把你一个娇娇小姐都晒成小麦色了,看,是不是同我一样了?”
她伸出了手臂,和白舒童做对比。
“哦,不对,我还比你黑。你看你这里,还红着呢,是被晒的吧,小嫂子,我去拿点三花牌雪花膏给你抹。”
“我不是娇小姐。”白舒童说,往后退了两步,被她这么一说,心里不太高兴。
在邱宁的果园丰收时,她能攀梯帮着采摘果园水果,也能自己动手做水果糖,就连漏雨也能跟着阿莱去糊屋顶,可一点也不娇气。
这娇娇小姐,听起来像是骂人的话。
“不不不,小嫂子,我没那个意思。我自小在云滇长大,在山野深谷里疯惯了,所以对于我来说,其他人都是娇娇小姐,我没有恶意。更何况是那么好看的小嫂子。”
“原来是这样。”
白舒童笑笑,接受了她的解释。
“小嫂子,我收回说你娇娇小姐的话,你同我一样,是个有胆识的,能一个人从上海来广州城,又去了邱宁,一路上涉水涉山的,来找三哥哥,这勇气。”
孙宁比了个大拇指,笑着说,“肯定折腾坏了,才把自己晒黑了,我去拿雪花膏。”
白舒童应了好,两人就此说开,直爽往来,相视而笑。
“你先去沐浴吧,等会儿我过来,敲你门。”
“好。”
这栋房子是洋房,内里头更有雪白的浴缸和抽水马桶,白舒童自己放了洗澡的水,因为身上有伤口,她就小心翼翼地扶着边缘,尽量不让伤口浸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