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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我不是你想的那人

白舒童也不知道顾承璟对哪处风景感兴趣,于是车开到了哪里,她就介绍哪里。

这是做向导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不用外语。国语温温也亲切,带着点南方人特有的小口音,听起来软,给夜加了柔意。

前头的司机没有回过头,按着吩咐一圈圈地绕外滩,车开得很慢,旁边的黄包车夫经过都不由得转头看一眼里头悠闲的公子小姐。

好奇,怎么四轮开得比他两条腿的还慢。

是在做什么。

仔细看车内,洋车里,公子懒倦随意地靠在车座,手搭在车窗沿,被小姐的一番话吸引了,指缝间的烟忘了动,积了长烟灰,随风而落地。

他话不多,彬彬克制,也有礼,最多是偶尔目光随着她纤薄手指往外看。

“那有两个高尖了望塔的建筑是之前的德国总会,the club concordia。巴洛克建筑风格,曲线形尖顶,建造的时候花了55万银子。后来民国六年,北洋政府对德国宣战加入一战协约国,废除中德、中奥条约后就回收了回来。现在空置着……”

“前面是南京路,这附近有绸缎庄,还有许多百货,是逛街的好去处。”

“再往前是苏州河,上海的母亲河,远眺过去,河对岸,一盏盏暗黄的灯光那里,就是高细的暗影那,是闸北区......”

“那里停靠的船只都是近期才被安排回来的闸北难民......他们......”

白舒童哽了下,看了眼远远的影子,昏暗的汽油灯下,船民赤脚站在船头,穿着麻衣,是缝了又缝的。

岸边还有很多就地而席的人。

因为国弱而家破,无处归港的人很多。

她没有再说下去,回头看了眼也没怎么出声的顾承璟。

他一路都听着,没有任何的打断,黑瞳里暗暗如无垠的夜,让人猜不透,见她停了,才抬了鸦羽,不深不浅地看了她一眼。

“不想说这个,就不说。”

白舒童点点头。

相信没有多少中国人能提起那三个月,而不感到壮烈悲恸。

当时战事逐步升级时,广东空军组成了混合机队也到了上海来,顾承璟刚完婚的学长就在这场战事中坠机牺牲。他此次来,不仅是处理婚事,也参加吊唁。

两人眼里有同样的理解,轻也淡,但足够在这个夜里化成绕指柔,产生了某种依偎感。

白舒童也不知道他是知道她在码头才来的,还是偶然碰见她。

轻咬了唇,问,“军官长,你怎么会在上海?”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他为什么会在白公馆。

他那个订了娃娃亲的未婚妻难道是白曼露吗?是那个她所知道的白小姐吗?

也因为这样,在广州城他才处处照顾她吗?

白舒童尽管不被白家接受,心里有怨怪,但是对从未见过面的白曼露,在心里还依旧是姐姐,也就诡异地,此刻她有种不应该和顾承璟在这里单独相处的窘迫感。

他应该是将自己当姐姐了......

顾承璟手上的烟已经灭了很久,没有再点,见着她问了话移开了视线,还转了身去看窗外。

她的夹袄羽毛又在线缝里欲出不出,他真的很想帮她拔掉。

于是静静地,伸了手。

也同时回答了她的问题,“来退婚的。”

“和白小姐退婚?”

“嗯。”

“为什么?”

“我的原因。”

白舒童僵了下,感受到肩边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温度热,是一转头就能触到的。

她没敢动,轻低了下头,脸有点热。

他却还在肩头处左右拍了拍,拍走碎羽,拉扯起线头的时候,扯上了她的发丝,让她忍不住轻啊了声。

这声音怪得。

让两人都想起了同在白公馆会客厅的那晚,春水潮涌的,怎么想都不能算干净,也不能算完全没有心思。

司机抬眼看了眼后视镜,扫了眼后座。

明明两人隔得远,怎么发出这声响。

然后就听见了白舒童说,“你扯到我头发了,在做什么?退个婚,军官长拿我头发撒气啊?”

“我至于拿你撒气。”顾承璟淡笑,手中却是已经来不及,真的扯了她半截的长发丝。

她冷眼低眸看了他手中黑色发丝,抬手拍了,清脆的一声响后,她说,“松手。”

但也因为这一拍,顾承璟又让她痛了一下。

“嘶。”

司机不由得又抬了眼,看后头的动静,结果他没注意右侧有叮叮车遮住了视野,窜出了个人来,来到了车前,他一下子猛踩了刹车。

道上发出了尖锐的车轮剐蹭声响。

整辆车重心失了衡,人都往了前,扑在了前座。

“看不看路的!马路上乱跑!是你家的马路嘛!”

“对不起对不起。”

司机探出了头,骂前头不看车乱窜的小伙子,然后赶紧往后看客人,心里担忧这一脚下去,是不是今夜在这绕那么多圈的车资要没了。

却见女客人被男客人护在了怀里,安全无事。

后座的两个人也是心有余悸,白舒童被揽,往后座靠。行军的缘故,顾承璟有敏锐的警觉和感知,在前头有人窜出的时候,及时判断了司机的行动,也在旁侧人失衡的时候,护好了她,没让她撞上前座。

“谢谢。”心跳都快被吓出来了,白舒童沉沉地吁了气。

刚刚还在怪他乱扯头发,现在这手却好好护了她,白舒童劫后余生般地笑了下,侧了头,同他道谢。

要起身了。

却被他拉了回去,从胸膛里涌出低低沉沉的声音问她,如蛊窜入心尖,“你是不是也没和我说,你在上海做什么?”

“我......”

她才看见自己头发被勾在了他衬衫的衣扣上,他下巴示意了司机继续开车,司机又道歉后,说着会给他们今晚的车资打折,然后醒了神,聚神地看着前路,是一点也不敢再分神往后看了,顺着外滩的路,他又再开一遍。

同样的风景,同样的夜色,再经历一次。

但是车内却是不同心境。

白舒童低着眼,看着长指绕她的发丝,一缕缕纠缠在肌理上,仅隔了衣物的距离,她能闻到刚刚他抽过的烟草味道,淡淡的,焦温里带着茶质香气,是独属于这个男人的味道。

奇怪的是,那指腹明明也没有碰到她半分,可是却像在她肌肤上轻触,薄茧粗粝也未碰,却激起她的鸡皮疙瘩,层层颤栗。

“在想什么,我问的问题都不回答。”

更致命的是,就他们现在的这个姿势,她后靠在他的胸膛上,点点滴滴的声音都是耳边来的,气息拂乱。

让她想赶紧逃离。

却碍于长发被困。

只能沉了呼吸,说,“没想什么,也没有不能回答的。我在上海,就读书。”

“就读书?之后的打算呢?”

“之后的打算......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现在也不是很明了,但天无绝人之路,我总能找到线头的。”

“那么乐观?”

她轻轻弯了下唇,说,“军官长教过我求生舞,学生说了铭记在心的。”

顾承璟想起了那张她留下的纸条,笑说,“那话不是用来调侃我的?”

“是真心的。”

“哪种真心?”

嗯?

余光里,白舒童看着他绕着长发,最后一缕从他指尖划过,也总算将她的头发都从纽扣里脱了出来。可是他指节却没松掉她的头发,继续绕着那段乌丝在玩。

摆明着戏弄。

“浪荡!”

她扯过头发,推了他一把,也骂了他一句。

车还在行驶着,他借了力给她,让她能回到原位上,笑说,“你是希望我记得你,还是不记得?”

白舒童迎着他的打量目光,顿了,缓缓地点了头,而后见他嘴边沁了点笑意,又摇了头,“军官长,你在想什么?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他似笑非笑,“你哪个意思?”

“就......”

三更半夜来拿她开心,是故意来扰她不宁的。

“你分明故意来找我的,是不是。”她说。

“是。”

他回答也很坦荡,眉眼疏朗清澈。

导致车厢内一时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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