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一心为国王爷忧心 万事推拖皇上无情
第一个发觉不对的是安平王。他自留在宫中后,一连几日不见皇上过问政事,心下就有些疑惑。私下去见太后说起,太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如今皇上身体不适,偏偏这时候出了这样的事,皇上心中想必也是不快。让他休息几日也好,政事上你就多担待些。”
安平王笑道:“母后是知道孩儿的,一向只知领兵打仗,政务上并不熟悉。这几日在宫中也是多亏了内阁在处理,孩儿不过一齐看看罢了。”
太后道:“我知道你志不在此。不过现在非常时期,也是无可奈何。”
二人只能相对叹息。安平王又道:“不知太子那边可有消息了?”
太后道:“皇上说已令暗卫去查找,尚无回报。”
安平王道:“母后,孩儿总觉得太子一事太过蹊跷,皇上只下令找人,就不查一查吗?”
太后道:“皇后也是这么说,但皇上这几日正烦闷,言道先找到人再说。”
“可……”安平王忍不住道,“不查出幕后主使,如何找人?”
太后叹道:“等皇上想想吧。或许他已暗中令人调查幕后之人也不一定。”
安平王只得点点头。看看四周无人,又道:“皇上这几日对贵妃似乎更好,我们好几次去静心殿禀告,皇上都是让姚贵妃传话。这姚氏一族不是正在查吗?为何皇上竟似对姚氏毫无防备之心?”
太后愣了一下,想起皇上之前之言,便对安平王说了。安平王皱眉道:“这也说得过去。只是,这姚贵妃这几日寸步不离皇上,孩儿担心她与太子之事有牵连,留在皇上身边似有不妥。”
太后想了想道:“你说的对。待会我与皇后再去静心殿见皇上,让他将姚贵妃打发回后宫,令人暗中监视。”
两人商议已定。却不知此时,前朝已乱了套。原来不知哪里走漏了风声,大臣们已得知太子被劫走一事。这几日虽不早朝,但众大臣还是习惯早上到宫中议事,这一日便说起太子被劫,皇上病重,朝中无人主事。大臣们议论纷纷,竟有人说起城外观音庙中已死了好几人,太子与太子妃应是凶多吉少。众人听了,更是震惊,就有人言道若再找不回太子,皇上应另立一子。更有甚者道如今政事由安平王为首处置不妥,安平王手握重兵,若再干政后果不堪设想……说到后来,大臣们竟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全力寻找太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一派主张另选一位亲王来主持政务,言下之意若太子不测就立其为新太子。说到另选亲王,大臣们又在靖亲王与端亲王之间争执不休……
消息传到安平王耳中时,安平王几乎要气晕过去。他从太后处回到政事厅,不想竟听到这些。安平王气得当下就要去见皇上,内阁众人也想见皇上,大家便一齐去了。到了静心殿门口,却被侍卫拦下,说姚贵妃已派人道皇上吃了药刚刚睡下,不见人。
安平王无法,只得要侍卫听到皇上醒了赶紧来禀报。依他的意思,还想留在这儿候着,江琮也在内阁,见安平王着急的样子,便道:“王爷稍安勿躁,众臣也只是嘴上说说,王爷不要放在心里。”
谢大学士也道:“王爷的为人,我们最是清楚不过,王爷不要理那些流言蜚语。等见了皇上,我等定要皇上下旨斥责那些胡言乱语之人。”
安平王如何不急?他一向最是不想卷入这些是非之中,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成了是非的中心。然有一事更让他着急,那便是太子的下落。眼见太子出事已有好几天了,皇上这里竟然没有一点消息,也不让旁人插手。难道真如那些大臣们议论的已是凶多吉少?太子若真遇难,牵涉的可是国本,这才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安平王无法再等,与内阁众人从静心殿出来,便道:“我去见皇后。”
江琮迟疑了下,道:“王爷,下官有几句话想与王爷说。”
内阁其他人告辞去办事,安平王与江琮来到附近一个亭子中,江琮才道:“下官入京不久,本不该胡乱猜测上意。但这几日皇上的所为,却是令下官不解。”
安平王心中“咯噔”一下,忙道:“江大人说来听听。”
江琮便道:“皇上一向勤于政事,对太子更是寄以厚望。如今虽在病中,但对朝政不闻不问还是首次。加上太子出事,皇上竟未第一时间全力追查。臣总觉得这不像是皇上一贯的风格。”
安平王忙道:“江大人所言甚是。方才我还与太后说起,皇上近日的行事确是有些与以往不同。”
江琮道:“王爷也这么认为?恕臣说句不该说的话,这几日大家几乎见不到皇上,全靠姚贵妃传话。不知皇上到底是什么情况。”
此言一出,安平王心中更加不安,想到太后方才说的话,这几日似乎连太后与皇后都少见到皇上。难道这其中真有什么问题?
江琮又道:“王爷今晨不在殿上,不知道今日都来了哪些人。依臣观察,这几日入宫议事的要么是各部的官员,他们只关心自己手上的事;要么就是一些平日与端亲王走得近的人,今日的风波也正是这些人挑的头;还有就是一些平日不做事的人,喜欢的就是把事情议论来言论去……倒是平日敢说话敢做事的几位大人,这几日却是不见踪影,王爷不觉得这也不正常吗?”
安平王听江琮说了几句话,对江琮更加欣赏。此人办事干练,更懂得审时度势,观察入微,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若在平时,安平王一定要与他畅谈一番,可如今这局势,几句话已是让他心惊胆战。
江琮也不敢再多言,便告辞离去。安平王想了想,不去见皇后,却去见了二皇子靖亲王。
靖亲王这几日也被困在宫中。最让他生气的是,这几日他手中莫名其妙就有了许多公务,直忙得他脚不沾地,根本无暇顾及其余。安平王到时,靖亲王正在听着礼部尚书叶旬禀报。好不容易送走了叶旬,靖亲王起身将安平王迎进来,便道:“怠慢皇叔了。”
安平王笑道:“无妨。处理公务要紧。”
靖亲王叹道:“小皇叔就别取笑云衡了。我与小皇叔一样,都是只喜欢冲锋上阵的,这几日困在这里,真是快闷死了。”
安平王也不由叹息:“你这句话说到我心里了。咱们都是志不在此,奈何如今却都被困在这里。”
说到“困”字,安平王心中突然一动,他问道:“你这几日在处理些什么事?”
靖亲王道:“什么都有,看刑部报上来的案卷,工部报上来的设计图纸,还有礼部说太后的生辰快到了,要着手安排寿宴事宜。方才礼部叶尚书就在说这个。”
安平王张张口,却道:“正好现在无人来,我们去外面走走。”
靖亲王忙道“好”,二人便走出去。
看看周围无人,靖亲王道:“小皇叔可是想对云衡说什么?”
安平王点点头,道:“这几日的局势,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么?”
靖亲王想了想,道:“父皇卧病、太子失踪,这几日确是不同。”
安平王道:“现在是非常时期,然我们都被留在宫中,净处理些杂事。这些事虽说也重要,但眼下却并不是非办不可的。”
靖亲王愣了一下,道:“是呀,眼下最重要的应是赶紧找回大哥。不过听母后说父皇已安排人去找了。”
安平王摇摇头道:“找太子一事,宜快不宜慢,但这次,皇上为何不让我们参与?如今已过去几天了,为何还是没有什么进展?”
靖亲王停下脚步,看向安平王,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难道……父皇在疑心我们?”
靖亲王道:“以我对皇兄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否则之前也不会如此待我们。只是这次,倒像是皇上也被困在其中了,似有人在幕后操纵。”
靖亲王刚松了一口气,闻言更加紧张:“父皇也被困住?小皇叔是什么意思?”
安平王看看这位二皇子,暗想他果真是个只会舞枪弄棒、上阵杀敌的人。时间紧迫,他便不再隐瞒,将方才与江琮的谈话说了一遍,又将自己的疑惑都说了出来。靖亲王听完,眼睛都瞪圆了,连声音都好像不是自己的:“皇叔是怀疑姚……”
“低声!”安平王提醒,“此时皇宫已不再安全了,咱们不知道暗中到底安插了多少眼线。”言罢道:“你附耳过来,接下来,我们要……”
这里安平王刚想到对策,谁知形势却急转直下,刚与靖亲王分开,有侍卫来传旨,言道皇上要见他。这还是几天来皇上首次主动召见,安平王忙跟着侍卫去了。到了静心殿,只见皇上坐在床边,身旁站着姚贵妃,君臣见礼后,皇上道:“方才暗卫来回禀太子的情况,你也听听。”言罢只见二人走了出来,跪在安平王两侧向皇上行礼。安平王从未见过二人,但也隐约感觉到二人武功非同一般。皇上令二人起身后,其中一人便道:“我二人奉命查找太子,现得到确切消息,太子恐怕回不了宫了!”
“什么?!”闻听此言,叫的不是皇上,却是安平王。他急问道:“你们从何处得到的消息?太子现在何处?劫走太子与太子妃的是何人?”
那人道:“太子下落不明,或已遇难。劫走他的人,却并未抓到。”
“岂有此理!”安平王怒道:“你们是在哪里寻找的?堂堂太子被劫,找了几日竟只是这个结果么?”
旁边二人低头不语,皇上道:“七弟稍安勿躁,他们也只是据实禀报而已。”
安平王不相信的看向皇上,太子遇难,皇上脸上竟未见一丝难过,他忍不住道:“皇兄竟如此沉着,太子失踪,皇兄竟不想追查了么?”
“放肆!”一旁姚贵妃道,“安平王是在质疑皇上吗?”
安平王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直言道:“本王与皇兄说话,哪轮得到你来置喙!”
“放肆!”此时叫的却是皇上,“贵妃也是你的嫂嫂,七弟怎么能这么说话?”
安平王怒极反笑:“皇上现在眼里只有姚贵妃了么?太子失踪这么大的事,皇上竟丝毫不挂在心上?还有臣弟的嫂嫂自是周皇后,何时连妃子也要称嫂嫂了?”原来按着宫中规矩,安平王身为亲王,平素只需向皇上皇后称小,对皇上的其余妃嫔却是不必多礼的。此时安平王说出来了,姚贵妃脸上闪过一丝忿恨,她不敢开口,却听皇上道:“太子下落不明,朕即刻就要立端亲王为太子,姚贵妃身为太子之母,你敬是不敬?”
此言一出,安平王更是呆住了,他张着口却无法言语,半晌方道:“皇上在说什么?立端亲王为太子?皇上为何会这么想?”
“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朕重病在床,正需要太子总揽国政,朕这么做有错吗?”
“可……太子并未……再说不是还有靖亲王?”
“靖亲王?”皇上嗤之以鼻,“靖亲王除了会舞枪弄棒,还会什么?他能担得起太子之责么?”
没想到方才自己对靖亲王的评价此刻竟从皇上口里说出来,“可,如今形势不同,靖亲王毕竟是二皇子,且还是皇后所出……”
“那又如何?”皇上打断安平王的话,“安平王莫非忘了本朝向来是立贤不立长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安平王也不敢再言,皇上却不依不饶,再道:“安平王阻止朕重立太子,莫非是这几日在宫中摄政还不过瘾,想取而代之么?”
这话太重,安平王吓得跪倒在地,伏首道:“皇兄这样说,臣弟真是百死莫辩!”
“何须百死,一死足矣。”皇上轻飘飘的话落在安平王的耳中,他几乎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