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后备箱里的尸体
池书瑶让那名同事出去等着,她单独与我交谈。
因为我现在是一个女性受害者,询问我的也应该是一名女警。
这大概就是命运。
如果我没有经历这件事,我怎么可能遇到她?
“我的手机号码是13……。”
这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她第一句话没有做自我介绍,而是直接给我她的联系方式。
“你现在安全了,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你那样做其实等于是救了更多的人。”
这是她的第二句话。
她好像在告诉我,我是个英雄。
我很讨厌英雄这个词,因为当英雄就意味着被迫承担很多责任。
凭什么英雄就需要承担责任?
从逻辑角度出发,英雄拯救所有人,那谁来拯救英雄?
我认为,英雄才是那个需要被拯救的人。
因为英雄很可怜,英雄做的每一件好事都是理所应当的。
但如果英雄不小心做了一件他人眼中的坏事……
那么,英雄就会遭到口诛笔伐,甚至是公开谢罪。
“我叫池书瑶,是江北区刑侦支队的刑警。”
她的第三句话才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接下来就是询问案发经过,我很想说出实情,可池书瑶不会相信我的经历。
没有人会相信我是从2024年穿越回2019年,并干掉了连环杀手欧雪生。
警方只会认为我遭受刺激后产生了妄想,然后对我进行没完没了的心理辅导。
所以,我唯一的选择就是扮演好李春雅这个角色,再想办法搞清楚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
询问结束后,池书瑶关闭了执法记录仪,开始问起我关于那些诡异图案和小腿骨的事情。
我从她询问的方式和语气来看,似乎警方对这些很重视。
也许欧雪生以前就杀过人,在案发现场留下过那些图案。
只不过他侥幸没有被抓住,而这次案发警方才将两起案子联系在一起。
就算是这样,也没有必要关掉执法记录。
这里面肯定还牵涉到其他什么事。
询问结束后,池书瑶让我接受心理治疗,很快就会派心理医生来。
她不知道我从2014年开始,就是这家医院心理科和脑外科的常驻病患。
可他们都帮不了我,我找他们的原因只是为了拿到处方药。
那些都是精神类管制药品。
艾司唑仑,到丁螺环酮、富马酸硫平、盐酸氟西汀、舍曲林、佳乐定……
我天生下来就伴随着各种精神疾病。
小时候自闭,然后随着年龄增长开始出现其他症状。
中学时期非常暴躁,每天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找人打架。
大学时期开始出现抑郁症状,被诊断为双向情感障碍。
后来又出现严重的焦虑症。
我有时候会自嘲,人类将上万种精神障碍归纳为400种,而我很幸运只占了其中少部分。
我在注射镇静剂后就很快睡着。
我特别喜欢镇静剂的感觉,虽然醒来的时候会浑身发软,还会不断打哈欠。
可只有药物才能让我完全放松并且深睡。
在我没有服用药物之前,我每天大概只能睡个3小时。
当我睡着后,我开始做梦,梦到我开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
这个噩梦很真实,我很惊讶,我以为这是我体验到什么叫清醒梦。
但我很快意识到,这不是梦,是现实!
在我回过神来的那瞬间,我差点以每小时110公里的速度撞上护栏。
我将车速减到80,在行车道上继续前进。
同时我用车内后视镜看着自己,又拿起手机确认。
我发现我回来了,我回到了2024年,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在我长吁一口气的同时,也带着遗憾和疑惑。
遗憾是我没机会再与池书瑶交流了。
疑惑是我为什么会在开车?
我明明是在准备捕获那个监视了三个月的连环杀手。
用手机查看所在的位置后发现,我正在从邻市返回所居住城市的路上。
我根本不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以及我为什么会在这。
我将车开进下一个服务区,坐在那仔细回忆着。
脑子里只有2019年进入李春雅的那段记忆。
我不是小孩,不会质疑那是梦,但现在我没有精力去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我准备下车去买咖啡的时候,我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我走到车后,观察四下无人后,打开后备箱。
如我所料,后备箱里有一具尸体。
我下意识爆了句粗口,赶紧关上后备箱,再次观察四周的同时稳定情绪。
看起来,我杀了那个变态,而且还将尸体装进后备箱,开上高速公路。
这绝对不是我干的,我没有这么蠢。
万一遇到临检,我就会被当场逮捕。
我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再次打开后备箱查看那具尸体。
我需要确认尸体就是我杀死的那个变态。
尸体虽然裹着两层厚塑料布,但还是能看出没有穿衣服。
当我的目光落在尸体的面部时,我吓了一跳。
那是什么东西?
我再次四下张望,确认没有人靠近后,用手机拍摄了尸体。
接着,我赶紧去服务区便利店买了些东西放在后备箱里,用来掩饰尸体。
我的运气很好,一直到下高速都没有遇到任何检查。
我将车开到郊区的一个我用其他人名义租下的旧仓库里,准备检查那具尸体。
检查之前,我穿上了防护服,将全身包裹起来。
防护服是我在疫情期间买的。
因为那是一次性购买几十件防护服不会被怀疑的最佳时期。
防护服可以避免我在现场留下生物痕迹。
我将尸体抱出来放在地上,然后解开塑料布。
这他妈是什么东西?我直接怔住了。
这是个鼠头人身的怪物,它甚至还有一条尾巴。
鼠人的死因是被人拧断了脖子,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双爪子的指尖都被剪掉了。
我蹲下来仔细查看,甚至用手去摸。
我确认那是血肉之躯,并不是做出来的道具。
这怪物的尸体怎么会出现在我车上?
很快,我留意到了鼠人脖子上的烧伤疤痕。
我准备杀掉的那个精神变态脖子上也有相同的疤痕。
我拿出手机,调出照片。
对比后发现,一模一样。
难道说这个鼠人就是轱辘?
轱辘是我给狩猎目标起的代号,每个目标我都会起一个代号。
原本我想叫他咕噜。
就是《指环王》里那个受到魔戒影响变异的霍比特人。
可我不能叫他咕噜,因为我很喜欢《指环王》。
给他用咕噜的名字,是对我钟爱作品的亵渎。
所以,我用了谐音轱辘。
我不会给这些变态起一些耸人听闻的绰号。
什么恶魔门徒、开膛手、链锯狂这类的,起这种绰号对他们来说是赞美和褒奖。
说回轱辘,他今年45岁,做水果生意。
轱辘和我并不在同一个城市,我发现他纯属偶然。
我是在本市最大的水果批发市场发现轱辘的。
我是去买橙子的,那是我唯一钟爱的水果。
那天,当我走进市场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轱辘。
他穿着一件迷彩羽绒服,戴着毛线帽,这种打扮在严寒的冬季随处可见。
加上他那张再普通不过的脸,不管你注视他多久,下一秒扭头就会忘记。
对其他人来说,轱辘很普通,但对我来说恰恰相反。
我一眼就看出他和我是同类。
首先是眼神,他的眼神是空洞的。
其次是笑容,他的笑容是模仿的。
你们看到上一章结尾时,肯定会有人产生疑惑。
既然部分精神变态无法理解人的情感,那么又如何伪装?
首先我要说明下,精神变态是一个名词,而不是一个形容词。
现代医学普遍称呼为精神障碍。
然后我再来回答那个问题。
如果这类精神变态从小没有融入群体或社会,那么他学不会伪装。
反之他就能够学会。
就好像是一道数学题,要解答就需要通过计算得到结果。
精神变态可以从抄别人的答案来获得结果。
至于解题的思路方式对他来说既无法理解,也不重要。
就像绝大部分考试只看成绩是一个道理,前提是你作弊不被发现。
精神变态会有单一情绪,但没有复杂情感。
当你和精神变态同时看到一条很可爱的小猫。
你从情感上喜欢小猫,所以你会笑着说好可爱。
精神变态因为没有情感,所以小猫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东西。
这个东西和花草树木石头唯一的区别就是会动会叫,还会让他很烦躁焦虑。
在精神变态眼里,你其实也差不多。
但你也会发现他也会笑着说好可爱,会忍着烦躁模仿你去逗猫。
可能在你没注意的时候,他会把那只小猫的头拧断,然后扔进垃圾桶里。
这时候他还是在笑,此时他笑是因为焦虑的情绪得到缓解。
正常人是用情感来带动情绪,而这类精神变态是用情绪来带动情绪。
正常人之间交流,本质上其实是在交流由情感诞生的情绪。
而这类精神变态与正常人的交流时,只是在用纯粹的逻辑思维来回应。
当然,不是所有精神病患者都是这样,这只是极少部分,但已经足够令人恐惧了。
言归正传。
那天我没有跟踪轱辘,因为我可以通过他的进货商了解情况。
不过,我没有直接向进货商打听,那样会留下明显痕迹。
我先在市场里闲逛,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就像是下棋,我至少要算到五十步后之后。
不过那时候我很难受,处于一个很焦虑的状态。
因为我正在戒药,精神类药物的戒断反应很难受。
我同时也在戒烟,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种自虐。
我只是想在人生最后的时间里多折磨一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