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论迹不论心
这就是大头鬼锦华的真身吗?
竟是如此。
即便已经经历了那么多,此时此刻,寒客欢也不免骇然。
眼前这一幕,恍若地狱之门轰然洞开,无数残破的肢体与断片,以一种诡谲而宏大的方式交织缠绕,构筑成一尊前所未有的恐怖巨像,其核心,正是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头颅轮廓。
它此时的巨大,已是一眼望不到头。
它说的没错,整个白狼谷就是它的身躯,此刻,才是完整地展现在寒客欢他们的视野之中。
不单单是身在领域之内的寒客欢他们看到了。
处在领域外的沈桑等人,也是亲眼看到了,整个白狼谷都笼罩了一层魔影。
那魔影,不仅仅是一种视觉上的震撼,它携带着直击灵魂的寒意与心悸,让每一个感知到它的存在者都不由自主地颤抖。其体型之庞大,即便是遥遥相望,也能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仿佛整个天地都在其阴影之下颤抖。
此时此刻,达雅和文达奎的法力,也已经澎湃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不仅如此,在他们的身上竟然还有疑似妖魔之力的显现。
他们的法力,涌起一股与往常截然不同的气息,那是一种混合了阴暗与邪恶的黑色力量,且越来越浓郁。
细细感应,寒客欢竟是从中感受到了和大头鬼锦华相似的气息。
准确地说,是那死亡的气息。
亦在此时,大头鬼锦华翻腾着数不清的碎肢,狠辣道,“你们果然没有那个福分承接我的心血,你们早已被我的心血所感染,口口声声要斩妖除魔,你们自己成为了妖魔,又作何感想?”
闻言,文达奎冷冷一笑,义正言辞道,“世人常言,论迹不论心,意在人心虽难测,但若恶念未付诸实践,未酿成实实在在的恶果与悲剧,便不可轻易冠以妖魔之名。即便是凡尘俗子,心中偶有阴暗之念,亦属人性之常情。然你,却以双手染尽鲜血,恶行累累,罪无可赦。纵使你披上了纯法之衣,拥有了无瑕之躯,那份深植于灵魂的邪恶,早已将你标记为妖魔——一个必须除之而后快的存在。”
大头鬼同样冷笑出声,讥讽道,“自诩正义!你当真以为,只要有一颗善良懦弱的心,就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了吗?不会的,你若是在人前显露丁点妖魔之力,就会被另眼相看,你口中要保护的普通人,会怕你畏你,会视你为异端,你的所谓同道修士,也会群起而杀你,你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世道就是这么的粗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类的世界,妖魔就是不能存在的存在。而且你真的就确定,自己的心会一直不受影响吗?妖魔之力,可是极具诱导性的力量。”
文达奎沉声道,字字铿锵,宛如金石之音,穿透心扉,“心存正义,行正义之事,我等便无愧来到这个世界,至于你说的,我们确实不能保证能够不被妖魔之力所侵染,甚至会迷失本心,成为真正的妖魔,祸乱苍生,但我们可以保证,在那之前,我们会自我了断,绝对不会让那样的后果发生!”
他之所言,斩钉截铁,让人毫不怀疑,让人相信,他一定会说到做到。
大头鬼锦华仍是不为所动,讥笑道,“天真!真是可怜的天真!我怎么会败给你们这样的对手?”
达雅闻言,眸光如炬,语气坚定而冷冽,“你很快就会再败一次,而且是最后一次。”
如此说着,她身形一展,手中短鞭如同灵蛇出洞,瞬间划破空气,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响动,一抹翠绿的光芒骤然爆发,如同春日里最耀眼的碧波,瞬间弥漫开来,将周遭的一切笼罩其中。
这绿光不仅绚烂夺目,更蕴含着不可小觑的力量,它以一种难以言喻的速度扩张,与四周散落的残破景象相遇时,发出阵阵令人心悸的腐蚀声。
在那无垠的相互侵蚀与消磨之中,那些支离破碎的躯骸渐渐归于虚无,非但未显露出丝毫狰狞加剧之态,反而在那抹温柔的绿光抚慰下,流露出一种超脱尘世的释然。
仿佛,每一片残影都在轻声细语,虽细微难辨,却又能清晰感受到那份对绿光的深深感激——是它,引领着它们逃离了这无休止的炼狱之苦,赋予了它们梦寐以求的安息。
消亡,真正的彻底消亡,是它们真正所期望的。
它们所渴望的,正是这般的宁静与终结,现如今,达雅帮助它们做到了。
只是,相对于这众多的断肢残体,达雅现而今所能帮助解脱的,只是沧海一粟而已。
大头鬼锦华也嚣张道,“继续吧,我倒要看看你能损耗我几何!”
言罢,其领域之内,风云突变,一股难以抗拒的吞噬之力骤然增强,如同深渊巨口,贪婪而无情地撕扯着周围每一寸空间。寒客欢一众,包括八卦图的符雯君和苏莺皆能清晰感受到体内法力如潮水般急速流逝,仿佛有无形之手,在强行剥夺他们的力量之源。
锦华已经不满足之前的法力吸收速度,此时此刻变得更为暴虐,从之前的“偷”变为了“抢”。
当然了,想要吸走,还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很显然,在符雯君这里,它是没有的。
她嘴角勾勒出一抹玩味的弧度,眉宇间轻挑,言语间带着几分戏谑与不容置疑的威严,“这妖魔有些意思,竟然想从我这里抢东西,当真以为我脾气好吗?”
话音未落,只见其指尖轻点,一道不易察觉的灵力波动悄然释放,八卦图内顿时符文流转,光芒闪烁,犹如天罗地网,将那不速之客的无形侵扰彻底隔绝,并逐一击退,不留丝毫余地。
而身处其内的苏莺,也似放松些许,转而拱手对苏莺道,“多谢雯君小长老。”
符雯君轻轻摆手,叮嘱道,“今后称我为雯君便可,出门在外,不必讲究山上那些繁文缛节。而且,我也不想你一开口,就暴露我的实力,我更想扮猪吃老虎。”
苏莺笑道,“好,就依雯君所言。”
符雯君见状,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似嗔非嗔地轻叹,“你改口改得倒是挺快,我的威严就这么没有什么威慑吗?”
苏莺摇头一笑,“自然不是,是雯君你太平易近人了。”
符雯君耸肩,显然并不满意苏莺的解答,但也并未在此事上继续纠结。
苏莺看向八卦图外催发绿光仿佛要净化眼前一切邪恶的达雅,忽而问道,“雯君,你方才说都要忍不住出手了,为何现在好像平息了所有?”
符雯君闻言,轻启朱唇,叹息悠长,似带着几分无奈与遗憾,“我可没有平息一点儿,这妖魔,我还真的想要打一打,方才更是差点出手呢。”
苏莺闻言,眼波流转间多了几分深意,她微微一笑,“那为何……”
符雯君眸光深邃,仿佛能洞察世间隐秘,“只是这妖魔已经被预定了,而且是以生命为代价,我想着,苏莺你应该也是早已感应到了的。结局已然注定,我又何必去争那些许功劳?”
苏莺轻轻颔首,“他们值得被尊重,值得被铭记。”
符雯君神情也是出奇的郑重,顿了顿,目光落在寒客欢身上,又忽而好奇道,“只是苏莺你不担心吗?经过他们的二人的教导,以生命为代价的教导,以及这种程度的战斗,你的小剑剑怕是会有极大的突破蜕变。你当真就不担心,你有朝一日会压不住它?要知道,契约可不是百分百拴牢法器的,这天地间,法器反噬甚至直接反客为主控制主人的,也不在少数。”
苏莺自信道,“我一点也不担心,相反,这还是我所期待的。”
“哦?”
符雯君意外地看向苏莺,“若真如此,我也更加期待了。”
她不禁如此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