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联邦第一军校的校区很大，教学楼、宿舍楼和训练场都是分区设立。早上七点的校车，从宿舍区到教学区需要十五分钟的车程。

今天是正式上课的第一天，基本不会有训练场的课程，一到教学区，学生们便哗啦啦涌下了车，奔向了自己学院所在的楼群。

整个教学区内人头攒动，熙熙攘攘——除了宋时三所在的兵器科学系。

兵器科学楼群在教学区的边角，一片小树林遮掩下，三栋高楼呈弧形坐落，围出了一个半圆形广场。

宋时三到时，广场上还没有什么人，只有一尊雕像安静地矗立着。

这是一个三四十来岁的男子，头发微卷，正眉头紧锁伏在桌前画着一张设计图，设计图上铺满了落叶。

雕像看起来很久没有人打扫过，在学校这偏僻一角雨打风吹，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底座上甚至铺结着密密的蛛网。

宋时三盯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辨认出了下面刻着一行话：

致敬伟大的元素兵器大师——蒙特·乌姆。

宋时三抬眼，目光扫过雕像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有些凌乱。

……好没排面的大师！怎么在自家地盘上都搞得这么狼狈？

在她原来的世界，兵器研究员作为武力的象征、智慧的代名词，可是最受人敬仰的职业。像她这种顶级研究员，简直是被基地里的人锦衣玉食地供着，别说立个雕像了，哪怕是捏了个泥人，都得当作护身符一样宝贝着。

这个世界的星际人类，生存环境和她原来比也没好到哪儿去。浩瀚宇宙中，多的是物资匮乏的边陲星和危机四伏的荒芜星，适宜人类居住的星群不仅寥寥无几，还强敌环伺。星际人除了要面对繁殖力和破坏力都极强的虫族，还要小心因宇宙辐射而突然暴走的异形。

拥有强大精神力的人只是金字塔一角，那其他人呢？难道也不需要使用兵器？

“我趣，第一军校里还有这么荒凉的地方？”

唐甜甜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宋时三身旁，提了提裙摆，小声嘀咕着，“我听说咱专业的学生都有钱有背景，怎么不给捐点款修缮一下。”

她今天特意精致打扮了一番，财阀千金气场全开，这才姗姗来迟。现在倒显得和周遭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了。

“咱院长不让修。”身旁有过路的男生搭了话， “不过实验器材都是最新的，没有安全隐患。”

搭话的男生一边说着，脚下却没停，径直往教学楼里走去，显然对这里已经很是熟悉，估摸着是高年级的学生。

宋时三和唐甜甜也顺道跟了上去，这些楼栋的构造很奇怪，绝大部分楼层的房间都是冶炼室和仓库，很少见到有正经模样的教室。

几人来到一个楼道口，男生停了下来，指了指楼梯间的电梯：“你们是新生吧？咱专业每个年级只开一个班，一年级就在十三层，坐电梯上去右转第一间就是。”

“我往这边。”他晃了晃手里抱着的一箩筐材料，露出一个苦笑，“毕业困难户，已经在实验室安家了。”

联邦第一军校各大专业里，毕业率最低的是种子单兵，其次就是兵器科学。

种子单兵毕业率偏低，是因为学生们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伤亡率太高，每年都会有一部分学生因伤退学或转专业，甚至死亡。

而兵器科学，则单纯是因为入读人数少，课程要求又太高。

电梯在十三层停下，唐甜甜一眼就看见了教室，兴奋地扯了扯宋时三：“这边。”

宋时三进去，教室里座位不多，也就三十来人，基本已经坐齐了。俩人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坐下没一会儿，一个穿着教职装的女性就跟着进了教室。

老师的身形看着挺年轻，戴了顶帽子，帽檐压得很低，走上讲台时额角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阳光下一闪而过。

宋时三眯了眯眼，仔细看了会儿，心头一跳。

台上女人掩在帽檐下的半张脸，从额角到耳根，裂开了一道深深的伤口。伤口就那样敞开着，里面露出猩红可怖的矿石状的晶体。沿着伤口，周围的皮肤没有一片是完整的，像干涸的土地一样皲裂开来，布满沟壑。

一旁的唐甜甜也注意到了，面色沉了下去：“是矿石症，居然生在了脑部。”

“矿石症？”宋时三偏过头，原主的记忆里没有任何关于这个名词的概念。

唐甜甜诧异：“你不知道？！”

顿了顿，嘴快道：“也对，C级精神力，想得这个病恐怕都难。”

话一出口，她自觉失言，小心翼翼看了眼宋时三，见她没什么反应，赶紧转移注意力：

“PRF199液体和元素石反应，可以让元素石里的能源被人体精神力控制，这是常识，你肯定知道。”

她接着道，“但是元素石大多都参有杂质，PRF199和这些杂质反应，就会产生对精神力有害的物质，人在用精神力使用元素能源的同时，其实也吸收了这些有害物质。”

“这些杂质，就是矿石症的病因。得了矿石症，人体细胞就会坏死，变得晶体化，严重到一定程度就会向四周析出。这也是为什么说禁止使用纯度低于60%的元素石，得病风险太大，使用起来精神力也会有明显受损的痛感。”

唐甜甜叹了口气：“运气好一点的发病在四肢，只不过残了条胳膊腿，发在内脏的那就很难活了。”

她的目光望向讲台上的女人，语气更加深沉：“像老师这样，晶体生在脑部的，哪怕再扩散一点点……“

后面的话她没继续往下说，只是别过了脸：“只要不再使用元素石，病情就不会恶化。”

但是，生在这个时代，放弃使用元素石就等于失去了战斗能力，彻底沦为一个废人。

唐甜甜不禁悲从中来。纯度高的元素石太难找了，90%以上纯度的元素石几乎被抬到了天价，这也是矿质学这么热门的原因。

大多数人都供不起高纯度的元素石，只能拿差不多的石头凑合着用。他们就像是一个机器，或早或晚，总有报废的那天。矿石症，其实是他们所有人的终点。

宋时三倒是很乐观，无所谓地伸了个懒腰：“嗯，所以她来了兵器科学。弃暗投明，很明智。”

“……”唐甜甜无语住，神色复杂，一时不知该不该说实话，“兵器科学……没你想得那么容易，算了，你马上就知道了。”

讲台上，年轻的老师展开教学屏，光屏上出现了她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我叫何悠，是一名退伍单兵，退伍原因应该也不用我解释了。”她微微抬了下帽子，教室顿时隐隐有抽气声，学生们互相交换着眼神，各种情绪的都有。

何悠并不在意底下的反应，语气依然平静：“你们当中，应该有不少人选择这个专业的原因和我一样。但丑话先说在前头，这门学科很新，我教不了你们多少东西。”

星际人类的主要威胁是虫族和异形，这类物种的防御力惊人，普通物理攻击根本无法对他们造成有效伤害。是以几百年来，由精神力控制的元素攻击一直是星际人的主要攻击手段，兵器毫无效用，这也导致兵器发展十分滞后。

直到蒙特·乌姆的出现。

一直以来，元素石只能由人体激活，被精神力控制。但几十年前，天才的设计师蒙特·乌姆却以自身为实验体，发明出了可以让器物激活元素石的[刻印]和控制元素能源的[集成回路]，兵器自此第一次有了用武之地。

这类能够控制元素的兵器被称为[元素兵器]，元素攻击的强度只取决于兵器的质量，和精神力无关，并且也不会受到元素石纯度的影响。

兵器科学本该就此走向辉煌——如果不是蒙特·乌姆的突然早逝。

还没等将自己的理论整理成著作，这位兵器大师就因早年身体的耗损燃尽了生命，只留下几张设计草图和晦涩的论文。

唯一比较了解蒙特·乌姆伟大发明的几位助理，也在乌姆死后，被联邦的各大家族和财团挖了过去，成为了权贵们的御用。

现在的兵器科学，只不过是一群门外汉们在依葫芦画瓢，摸了些皮毛罢了。

“来到这里，更多的是自学和交流。学校能给你们提供的只有完备的实验器材，和蒙特·乌姆所有遗留在世面的理论资料。”

何悠停顿了一会儿，目光从台下一一扫过，随后才接着道：“我们学制只有两年，毕业要求是自制出一把达到B级精神力强度的兵器，达不到要求的可以选择延毕，也可以转专业。”

学校只提供实验器材，但实验的原材料都得自掏腰包。

投入高、毕业难——不愧是联邦第一军校的第一天坑专业。

学生们都无语望天，暗暗吐槽，如果不是实在用不了精神力，谁愿意来研究这劳什子兵器科学。

一节课的时间很快过去，老师能够讲解的内容很少，剩下的都得学生们自己去揣摩和练习。

为了对得起这高昂的学费，即使下课了，依然还有同学不肯离开教室，聚在一起讨论着。唐甜甜不知憋了哪口子气，学习热情高涨，记满了整页的笔记，甚至直接追去了老师办公室。

宋时三也没走，刻印和集成回路都是她之前没有接触过的概念，她翻看着老师发下来的教材，一边在网上搜索着这些原料的价格。

集成晶体管，200星币每厘米……

刻印板，500星币每平方厘米……

……

这些东西的价格居然是以厘米为单位的吗！宋时三无语凝天，不怪原主过劳死，要都按原价买，哪怕她天天去黑市打擂台，恐怕也得猝死在台上。

“我趣，快看地下黑市论坛！有人高价收购兵器设计图！”

后座几个男生围在一起，声音没压住，漏了只言片语出来。

“这有啥稀奇？……卧靠，一把破直刀而已，他出价5000星币？！这是哪个大怨种？”

“不对，你看刀柄这儿，这好像是把枪？”

宋时三敏锐地竖起了耳朵，听到5k星币，她眼睛一亮，下意识切出了采购平台，也点开了论坛。

地下黑市论坛，第一页热门帖。

【高价收兵器设计图，详情见视频。】

发帖人：上网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