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并非不嫁,只是不随意嫁
听闻相公而言是阿契有意留下她,身为姑母,对于侄儿的人生大事自然要把把关,若这小娘子根本不认识他,那就是阿契一见钟情?
若如此,可就得细细筹划了,无论这小娘子哪户人家,本人都是不差的。
相夫人说话轻言细语,诚心诚意,李熙螓也受用,本想客套一下,话却被来者的声音截在喉口。
“娘,府中来客人了?”一位挺着孕肚的女子说话欢脱,被丫鬟搀扶着走了进来。
相夫人闻声,忙道:“漪环,你这快要临盆了,这路边石子较多,可要留神!”
漪氏挺着腰腹道:“无事,反正稳婆说了多走走容易生产些,几颗小石子儿媳会小心。儿媳不过也只是好奇府中来了客人,不知是哪户亲戚,看着挺面善,所以也过来凑凑热闹。”
“我就知你爱凑热闹。”相夫人命人拿来的点心置于桌上,添了两盏水果,和糕点,“饿了吧?快来坐下吃点。”
漪氏被丫鬟搀扶着坐下,笑道:“方才吃了好多果子,倒不饿。”随而又微微叹气,“您不知儿媳多无聊,丫鬟不解闷,几个小叔子都尚未娶妻,叫我连个说话聊天的体己人都没有,平时总是扰您清净也不好,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可不得赶紧过来认认人,想着往来也不缺解闷的人了。”
“你这孩子就是性子不能静,待你小叔子们都娶了妻生了娃,可有你吵闹的。”相夫人掩着唇笑道。
待坐定,漪氏端详着李熙螓道:“不知娘子叫什么名字,是哪户人家的,长得真是标致,莫不是来……认亲的?”
夫人轻摁漪氏的手,摇摇头。
漪环表情微变的高深,用手挡住侧面唇畔,在夫人耳郭处道:“娘,谁说只有亲戚才能认亲?难道不是要给哪位小叔物色的小媳妇吗?”
夫人轻言道:“你这孩子,八字没一撇,你倒是先我一步张罗起来了,倒叫人哭笑不得。”
“哪里的事,儿媳可不是越矩的人,不过儿媳可以代小叔子们问问,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呢~”她掩了掩唇角的笑意。
李熙螓看她们二人附着耳,你一言我一句,笑不能遏,却没一个字落进她耳朵。
夫人正色,这次声音如常:“你可别乱猜了,她是哪的人连我都不知道呢,你言之尚早了。不过,要说今日你爹归来平安,倒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哦?”漪环兴致盎然,“我也刚刚听到下人说方才爹回府的路上凶险万分,好在化险为夷了,原来还有她帮忙,怪不得娘亲自接待呢。”
漪环言罢,收敛笑容看了眼李熙螓,再次以新奇的语气对李熙螓直言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呀?”
李熙螓动动唇角,明明一直都是她们你一言我一句的讲悄悄话,如何回答?
她倒也不假辞色,配合回道:“李熙螓,家住洛阳。”
“倒是个贵气的姓,只是洛阳人来长安做什么呢?”漪环疑惑道,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似乎要看出花来,随后捏着一颗果子吃进嘴里。
看她刨根问底的模样,李熙螓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不加思索道:“逃婚。”
漪环一口果子没上没下,差点没噎着,忙吐了出来,瞠目结舌,“逃婚?”
“可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是何缘由逃婚……”
“咳……”相夫人轻轻吭了一声,拿了一块桌上的点心递给儿媳,叫她尝尝,硬生生将她未说完的话叫停了下来。
意寓人家自然有人家的理由。
待漪环一面不解的咬了一小口,对李熙螓的好印象也大打折扣。夫人才回头看着李熙螓,面无异色,为示意她继续而道:“你且说。”
李熙螓泰然自若,原先的唐朝民风开放,可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拾起了糟粕,连阿嬷都让她熟读《女诫》,现下大多数人的熏陶与耳濡目染下都是:听父母言,行父母命,甚至嫁人的前一夜连夫婿都未相识就要与之共度一生,与先前开放而又豁达的朝代理念背道而驰,不过打着孝义的幌子罢了。
人生本就短暂,何必让自己过得拘束不痛快。
但这些话说出来,怕是惊世骇俗了,她一直都是跟阿嬷学规矩,有时候听着那些守旧而又死板的规矩,觉得难以忍受,就叫着阿嬷改了,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有几个能像堂堂任性妄为的公主一样,有这个权利说不呢?
若不是住在宫外,只怕是她也没那个权利说一个“不”字吧。
看着她们有些好奇而又惊异的面孔,她委婉而又随意的编了个理由道:“我自觉未报父母养育恩情,不想草草嫁为人妇,所以就兀自逃离,辗转到了这。”
如此概括当下的处境再准确不过,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向来不爱架谎,并且熟谙与人之间最舒适的相处方式就是坦然,除非迫不得已。
夫人这回与漪环那眼神碰了碰,转而道:“看得出来你是真性情,只是孤身一人来到长安,父母可会会担心?”
看相夫人似乎听到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不同于她儿媳的别置一喙,李熙螓倒觉得有些意外,遂而道:“怕是必然会担心,但是也只能待父母想通,我自然就回家去了。”
“这……”漪环只觉得荒唐谬悠,不免毋庸讳言,“这我就忍不住了要说了,这好比一盅苦口的良药,若没有人告诉你,也许你还要继续错下去。依我而言,你这是大错特错了,其一,你私自逃家让父母担忧,是为自私且不顾后果;其二,身为女子已及笄却不嫁人,难不成要父母赡养一辈子不成?如此一来即是为不孝,无须我再说,你也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李熙螓微蹙眉没有遗漏她说的每个字,遂付之一笑,“其一,我承认自己自私,其二,我并非不嫁,只是不随意嫁,何况我认为孝的意义并没非如此狭意。”
见她诧异之色,继而道:“孝不代表一味顺遂,此乃愚孝。至今还有人拿愚孝来验证子女的孝道,殊不知后世可会嗤之以鼻呢?听父母之话没错,但违了心,便是拿一辈子的幸福来做赌注,这无关对错,赌赢了皆大欢喜,赌输了就是悲剧;若世人知晓子女之不幸即是父母一生的悲哀,又怎会让父母一生在难过中度过?若毫无主见,听之任之,结果让父母心存愧疚,归根结底也是一种不孝不是吗?”
“……”漪环听后觉得虽是谬论,却一时间被驳的哑口无言。
李熙螓补充道:“一生何其短暂,我不愿委曲求全,所以哪怕这辈子只能孑然一身,我也不要将自己的一生刻意与未知之人捆绑,从此形同行尸走肉过着无意而懊悔的一生。”
这辈子游山玩水还来不及呢,谁愿意一辈子禁在男人的后院,为安于一隅,一举一动皆不能自由,看阿爷的后宫就知晓了,真的没意思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