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那你喜欢他吗?
她半信半疑,但是善落不可能骗她。
只觉得脑袋里面一旦回忆回来的画面,都是胀胀的麻麻的找不到头绪。
“我也不知,我看那位郎君似乎跟变了一个人一般,温润如玉的,这不,昨夜她将您交给我,我没扛住,他生怕您跌坏了,亲自抱您到帐中才离去呢。”
想想这个画面,都觉得喉间一紧。
以后无论如何也不该饮酒了,这里不比山庄,无论怎么耍酒疯撒娇都有阿嬷看顾着,而在这里把自己的弱点展示给人看,只会令自己陷入难堪的境地!
他不是觉得她心有不轨,为什么不趁她醉酒之时,除之而后快呢?毕竟她说了今日要离开,却没有说到做到。
总之,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当着多少人的面……抱我?”李熙螓捕捉到了关键词,继而问道。
善落摇摇头,“这之前我就不知道了,昨日亥时才将您送回来,当时我看了他身后一个人也没有跟着。”她想了想,遂猜测,“兴许是最初有两个小丫鬟送您,结果到了半路搀扶得累了,才叫那位郎君帮忙呢?若众目睽睽,肯定不好抱您回来的呀。”
也许吧,等到天一亮,她就想法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只是外头漆黑,离黎明还有这八刻钟,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时辰还早,再睡会儿吧。”
她仰头喝完那杯水,打了个激灵结果越发清醒了。
善落顺势接过空杯,放到桌面后迂回把烛火灭了,便也脱了鞋上榻与李熙螓躺在一块。
两人睁着眼睛,黑漆漆的屋子里有月光幽幽钻入,不一会儿就清晰了屋内陈设的轮廓。
在黑暗中,所有陈设似乎都有了生命,却甘愿静静待着,叫人只看个轮廓就微微心悸。
她微微偏头,看到李熙螓还没睡,再转眸时她已经侧着躺着看着她,“时间还早,我们说说话吧。”
善落看她很精神的样子,点了点头,便听她道:“你及笄了吗?“
善落抿唇笑道:“及笄?就是今年了,去年就14了。”
她又道:“女子及笄便是待嫁之年,你以后想嫁什么样的人呢?”
善落微微一愣,看到她瞳眸流转一脸期待的模样,思忖了下:“我……我也不知道。”
“你有没有想过韩岂?或许他并不是不求回报的对你好呢?”
善落脸上一红,道:“他是君子,对谁都很好,但是即便求回报,我也不知怎么回报他。也许我这辈子也还不起他对我的恩情。”
李熙螓坐了起来,压着软枕,居高而下的瞧着她,“如果有一天,他十里红妆明媒正娶把你娶进门,你会答应吗?或者他二抬大轿将你从后门抬进家里做通房,你亦会随他吗?”
看着李熙螓即便是黑暗之中,美眸也如潭水中有流萤微闪,灿若星辰顾盼生辉。
善落堪堪避了这令人相形见绌的炙热目光,回了回神,思虑道:“我这条命是郎君舍命捡来的,他还为赎我花了五百金,我这辈子也还不清他的恩。如果韩郎君有朝一日要娶我或纳我,不嫌弃我如墙上泥皮一般卑微,我自然都会依她,无论是妻是妾还是通房或是丫鬟,毫无怨言。”
“那你喜欢他吗?”善落一个问题刚回答完,下一个问题又接踵而至。
善落不厌其烦的回应,“喜欢。”
几乎是不带犹豫的,从第一次自青楼逃出,而他脱下外袍护在身前时;从他临门一脚恍若侠士般救她于危难时,她就想哪怕他是有目的性的,她也甘愿跟他走。
甚至这么想都是高抬了自己。
“是非君不可的喜欢?”
“是。”
李熙螓狡黠的眼神中透着一股子,仿佛是冥冥之中对自身的诘问:“如果偏偏换个人要娶你呢?”
几乎是一刹那,李熙螓脑海中闪过一道揣测之论。
昨日的晚宴,相夫人只叫就她与那些不带女眷的郎君同桌,她仿佛瞬间参透了什么。
夫人偏说她像她的幺女枳儿,从而产生了要认她做干女儿的想法,可是她婉拒了。
所以夫人以另一种方式,留下她?
或许她只是想让自己有心灵慰藉,为丢失女儿多年灵肉不安而忏悔弥补,故而她不怕李熙螓阿爷找来,若真找来,双方父母商议联姻便是。
如果这样,那么她逃婚的意义是什么?若最终失了自己,那么她这辈子也不嫁为人妇。
善落脸颊已经红到了耳朵根,“不怕娘子笑话我,我无意僭越郎君,我已想好了为了韩郎君一生不嫁。”
“为何?”李熙螓有些讶异她的言论。
善落道:“如果我嫁了与他人同衾而眠,心里却存着别人,应该视为不忠,不忠的女子怎会过好一生呢?”
李熙螓讶然,“可是你可曾想过,为什么男子可不忠不义,珠翠环绕,妻妾成群;而女子得从一而终,不能有二心?”
就因为男女不公,故而叫女子不得识文断字;又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更叫训诫女子须得三从四德;而自古,七出之罪也是只针对女子。
“我也不知道。”善落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想必开天辟地以来,女子就是归为弱者一类,既弱则无势,自然归附男子所管,依他、听他、任他、慕他。”
忽然她想到什么,继而道:“我母亲就是那种女子,即便阿爷如何将她打的体无完肤也不曾逃离过一次,死心塌地的留在阿爷身边,直到有一天,病死榻上。”
“你定觉得你母亲可敬可佩,而我只觉得她只有不值。人生在世活一遭,尽是看人眼色,战战兢兢,误以为是爱,实则虚之。”
善落眸光黯淡,“娘子想的真透彻,只是谁又能做到呢?”
是啊,跳入火坑以后再想跳出来就难了。
天一亮相夫人那边就派人来请李熙螓去吃早膳。昨夜有丫鬟把她的衣物浆洗好送来,李熙螓换回了自身的衣物,写了一封告别信放在桌上,便拉着善落一同去了。
一路晨光熹微,水木清华,而善落恹恹的跟在李熙螓身旁。
路上,就碰到了崔四郎。
远远的他就对着李熙螓恭敬一笑,三步并作两步走近了,“娘子这也是去我母亲那里?”
“是的,看来你也是。”李熙螓莞尔一笑,便没再同他说话,只顾走她们的路。
崔四郎衣袍翩翩,步子不疾不慢,刚刚好紧跟其后。
相夫人见到李熙螓与崔四郎来了喜笑盈腮,掠过善落的身影时眉尖微微蹙了蹙,继而叫身边的丫鬟可以叫厨房上早食来。
崔四郎请了夫人早安,李熙螓也颔首唤了声夫人。
善落忍不住偷偷用余光看了眼夫人,同第一次见她时一样,雍容华贵,宛若仙妃,似乎自知身份有如天堑,不该多看一眼,不禁将头埋的更低了。
相夫人点点头,招呼二人坐下,看到善落时遂问李熙螓道:“这位小娘子还是安邑坊的那位?……”
李熙螓不知夫人会明知故问,毕竟月季应该什么都跟夫人汇报了,而且前天还一同吃了饭,不知是不是她记性不好,所以只当她是在找话题聊。
李熙螓莞尔应道:“是,今日我便会送她去绣坊,也是暂时叨扰夫人了。”
相夫人摆了摆手,笑道:“你这孩子我哪是这个意思,她要住着便让下人打点一间房,长住短住都可,也省得两个人挤着一间屋子,一来怕你睡不踏实,二来若你父母真找到府里来,看着你在我这儿反倒还瘦了,不得心疼呢?”
李熙螓不知其意是否如她所想,只道:“夫人不必为我两个考虑太周全了,我们都睡得很踏实。”
夫人笑而不语。
崔四郎忙坐下,说走了几步路还真有些饿了,适时丫鬟们鱼贯将早食一一端进来,放在桌上。
李熙螓也不客气遂拉着善落一同坐下,对于相夫人的不尽款待表示感谢。看着桌上有方上的水引香气扑鼻,冒着腾腾热气,还有,旁的丫鬟帮着盛好。
善落颔首不敢偷觑,娘子吃,她便也吃,不敢妄动。
不过虚虚一刻钟,相夫人便擦了擦唇,余光瞥见他今日挂的荷包,似笑非笑道:“四郎,你这荷包从未见你戴过,看绣工不像是出自咱府里的侍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