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可知,焉耆国?
巴哈尔将道:“上次本与郎君说好要带君去寨子里看看,再把关于郎君母亲的事情说清楚,可是这几日事情太多,好容易才抽出空来……”
龙契不想听他说赘言,只直截了当地质问道:“她既是你女儿,那么假扮构陷他人混进宰相府害我姑母,可是与你串通好的?”
老将脸上的累积的觳纹皱得更加深重,这一切他也是才知,随即瞅着她叹,“是我教女无方!可……”
乔娴皱眉,崎岖溷浊的脸上尽是不解,抢白道:“怎么了?我又没有伤人性命,阿爷竟然听他挑拨!”
“别说话!”巴哈尔气的脑仁疼,继而小声道:“你可知你害的人是谁?她可是我们先王的亲姊妹,焉耆国远嫁的公主!你……真是糊涂!”
乔娴轻嗤一声,不以为然:“什么公主郡主?我自生下来便是在这大唐,阿爷竟还奉焉耆先王为尊便罢了,国都没了还遑论公主呢?”
“你……”老将气结。
龙契无心看他们在这里扮演红白脸,但既然他承认了,那就是她干的无疑了,于是唤人。
“别别别!”巴哈尔将不禁赧颜汗下 ,满面惭愧与他道:“是老夫教女无方,老夫回去定会好好训诲。但公……相夫人也并无大碍,郎君不如就饶过这小女一回吧?”
龙契敛起眸中犹疑,不为所动。
巴哈尔将不禁眼眶发红,“郎君可还记得老夫上次所说的故事?”
不等龙契回答,他便又自顾地说着:“上回说那焉耆有部分百姓被那大唐公主下了奇毒,郎君身上也流着焉耆王室血脉,焉知那些可怜的百姓如今中了疮毒丑陋不堪,几十年都难解奇毒,一生活在愁苦之中?而小女乔娴亦是其中之人,既中了毒,这么多年她也都在竭力找寻解毒的法子,甚至……甚至还曾找了个庸医来给她换皮,可是除了留下脸上一道长长的伤疤外,亦是无济于事。”
龙契冷声打断道:“与我何干?又与她所做的事,何干?”
“当然有关!”
他说罢便转而对乔娴无奈道:“阿娴,把假面摘了。”
乔娴微微蹙眉,不情愿道:“阿爷,你为何与他吐诉那么多话?他不知痛痒的,还会理解我们不成!”
“我让你把假面摘了!”巴哈尔将再次喝道。
乔娴从未看过阿爷如此模样,想着事已至此,看便看了,也没了所谓,遂以指头沾了药水将假面蓦地揭了下来。
龙契不禁瞳仁收缩,骇异了一瞬,没成想她揭开假面下的那张脸竟真迥然不同,如他所说……
纵然老将说辞诚恳,但是龙契想到姑母缠绵病榻几个月都是拜她所赐,说到底她还是没有说出兴妖作怪的真正原因,怎能轻易放过?
“避重就轻,本末倒置!看来你们是想以卖惨博得同情,也不打算老实交代?”……
老将脸色一滞,这感情牌算是打错了,龙契并未有一丝同情之色,甚至神色中多了更多不耐。
他支支吾吾,“这的确不是害人的理由,所以郎君容我小惩大诫便罢了,所幸没有闹出大事……。如果说要闹到官府,郎君可想清楚了,此事毕竟没闹出人命,即便见官也不能如何。反之只会将焉耆人的秘密闹得人尽皆知,届时我们焉耆人难保不会被赶尽杀绝,那该会是怎样的局面?郎君那还活在寨里的母亲还等着重见天日呢!”
龙契神色微顿。母亲?
老将神色一顿,看他道:“或许你现在是不信我之言,若你愿意随我去寨子里瞧一瞧便知缘由真假了。这事老夫会与公主……也就是宰相夫人坦白,该怎么罚乔娴,我绝不会求情,但请不要让这个秘密弄得人尽皆知。”
说完这些,他也目的也已经完成,老人依旧满面愧怍,“明日午时,若你愿跟我去寨子,便在卯时在府门口等我。不仅关于焉耆的故事,还有关于郎君生母的。”
龙契渊默未言。
自小姑母便告知他父母双亡,他唯一的血亲便是姑母,仅此而已。
现在有关于母亲的秘密就在眼前,他无法压制自己想一探究竟的心情。
恍神之际,老将就已经带着乔娴从窗牖离开了,末了还留下一句,“小女老夫带走管教,明日卯时,务必再来。”
龙契追了上去,二人已然不见了踪迹。
正打开厢房门出去的那一刻,相夫人恰好走到了门前,只见门口几个小厮等候在门口,她不明就里,正欲敲门,门便被打开了。
却看到阿契开门而出,疑惑道:“阿契,你怎么在……?”
龙契看到姑母后,遂让小厮们下去,随即问候道:“姑母。”
相夫人想起来意,笑道:“我是来找熙螓说提亲事宜的,三书六聘自不可少,只是我连亲家的家址都不知,因此来问个清楚。却不知为何,门口有这般阵仗?”
龙契缄默良久。
夫人看没什么事便莞尔笑了笑,以为他害羞:“既然没什么事,我就进去找熙螓了。”说着就要进厢房去。
正要推门之际,不期听他沉声道:“姑母可知我父母……所葬何地?”
夫人微怔,而后一脸疑惑,“为何突然这么问?”
这么多年来,他再未问过他父母的墓穴,也没再打听过有关于他父母的事,还以为这孩子已然接受了父母已不在的事实。
随即她笑道:“说来也是,你都将成家了,想去祭拜父母也是人之常理。不过说来,姑母想起,这个问题你六岁时也问过,记得我曾告诉过你。你父母埋葬之地不在长安,亦不在中原,而是西域的某处蛮荒之地,具体在哪,我也不知,千里迢迢的更无法带你去。”
龙契道:“我记得。”
相夫人亦笑了笑,“当时你还说:‘人死如灯灭,坟冢不过活人对死人者哀思的寄托,我自小未见过父母,但也只需心里怀念便也相同。’”
龙契神色微动,“姑母都记得。”
相夫人黯黯叹道:“阿契,你自小就懂事比同龄人早,姑母自是将你当自己所出一般疼爱,如今即将成家,我也是感慨万分!……”
龙契听着‘成家’二字,无比讥讽。若此事姑母还蒙在鼓里,只怕受伤更甚,便似若无意道:“不知姑母可知,焉耆国?”
“焉耆国?”相夫人神色闪烁,微微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