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与未来驸马会面
与未来驸马会面的日子如期而至。
是一家酒肆名曰醉焉楼的一间雅阁,排场挺足,从出现到落座,那位郎君都一路跟随恭迎,倒比那满面堆笑的掌柜还要热情。
李熙螓浅浅看了看,便移开了目光,出于礼数给人见了个礼。
这位身形不高不矮,样貌不胖不瘦,各方面看起来均都中规中矩之人正是皇后满意的驸马人选——上州于刺史之子。
他嘴角有一颗痣,笑起来像挂了颗餍足意满的肉粒在脸侧。
李熙螓淡而不厌始终戴着面纱,神态坦然。
亦时不时感受到到那位于郎君投来的目光,她抬眸看去,他便弯唇一笑以示妥帖。
此次是李偘一同跟着李熙螓来的,他见此场景,不免皱眉轻咳一声,以作提醒。
他便不慌不忙站起身叉手道:“公主、咸王殿下,属实是在下无礼了,初次见面便对公主移不开眉眼,我准备了贽见礼赠与二位,还望莫怪。”
李偘鼻中出了一息浊气,似乎已经对他有了一丝不满,但还是维持着和缓,“你也不必多礼,人到便是。”
那位于郎忙笑道:“这哪能行?不过小小心意罢了。”他想着有人曾说过,礼到位了,人看着也顺目了,想必他们是因为没有看到里头是啥才不开心的。
说着便命丫鬟将礼物送到了他们身侧。
李熙螓暗暗拧眉,不知这是几个意思。
八字还没一撇就送礼?
面前的白瓷鎏金胭脂盒闪烁着流离的色泽,丫鬟用手微微揭开给她看,里头胭脂做工极其精细,色泽纯正无杂质。
赠与四叔的字画,皆看起来价值不菲。这个见面礼,的确是费了财,人却显得鲁莽粗俗了些。
于郎咧着嘴,瞧见李熙螓低眸看着面前的脂粉盒便开始殷勤介绍起来,所言无非是如何排除万难才购到这么一盒绝品。
可惜她无心听,只觉得这时候说这些未免太有目的性,态度殷勤令人不耐。
她身为公主之身,身旁又是堂堂咸王,见过瑰宝无数,又怎会在意这些?
不过因此也可看出此人就是普普通通的俗人,令人越发不想去了解他的内涵如何。
那人随即让丫鬟将那胭脂盒退至一边,说是等会儿送到府上去。
这个她不置可否,能不费口舌说话便不说,能不动便不动,能早走便早走。
很快便上了菜肴,他霎时间目光炯炯又来了兴致道:“据说此酒肆的酒菜都是长安里出了名的,我亦不是第一次来长安这家酒肆品尝,故而觉得传言不虚!”
说着他开始竭诚介绍起来,“且看这‘火焰盏口’入口酥脆内里软糯,若公主吃它恐生热症,便再试试‘金银夹花平截’,一卷入口蟹肉芡汁夹杂着蟹黄的甘鲜,正是人间美味……”
他逐一介绍着菜品和酒酿,每一道菜他都孜孜不倦地推荐,似乎太过擅长评品珍馐美馔,倒看起来得意扬扬。
不必猜便知为何不在王府会见,而是定在醉焉楼,如此钟爱美食,必然是他定的地方。
李偘截言道:“于郎倒是对美食颇有研究。”
于郎如遇真知一般,捣头笑道:“我虽不如家父,有一身抱负为国尽忠效力;又生来愚钝,生得一张懂得铭品美味的刁口,故而对这美味是能分出个三六九等的。我此生唯求能得知己,若公主不嫌,我便能为公主搜罗吃遍天下美食,自不在话下。”
李偘听了眉头就没舒展过,不知这待选驸马是凭何能入选皇后的驸马行列?他拿其父与自身做对比,不觉惭愧,倒理所当然;没有才能倒有刁口,还将食物分几个等级。
听他说着,李偘随即一笑,直言不讳:“纸醉金迷人人皆愿,在盛世倒是无伤大雅,若于现在来说,这爱好未免空泛了些。时世变化,难的是桑土绸缪未寒积薪,所谓虎父无犬子,于郎亦不差才是。”
于郎以为李偘贬他,却又仿佛听到了夸他之言,略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当夸奖于是应和道:“殿下说的对,殿下说的对。”
李偘听着没有下文不禁失望,便也不再置喙。
他原本言下之意即是提醒他活在父亲的羽翼下莫要耽于享乐。
这世道已然饿殍遍野,能吃上饱饭已是不易。
若他听懂了便去努力学得谋生之技,而不是吃祖宗的老本做着最好的打算;若不懂,只怕这驸马并非良配,还得多加斟酌斟酌。
李熙螓之前经他一说,倒真对桌上美食起了兴趣,遂将面纱摘下,执筷浅尝了两口。
抬眸之时才发现于郎没有再说话,而是怔怔地看着她。
李偘知道已是一腔肺腑劝告,付诸东流。
而李熙螓被这么明目张胆地盯着,也失了吃食的乐趣,便找了个借口离席了。
既然离席,自然是回府去。
于郎起身要送,被四叔牵绊住,直到李熙螓淡然离开他们的视线。
这不过是初次见面于郎的眼神便透露着无礼,虽是与四叔说话,可那眼珠子有意无意跟覆了胶黏在了她身上似的。
而他的言论,连四叔都看出了端倪。他是个活在其父亲庇护下,只懂享乐之人。
试问连四叔的话都听不懂,怎能指望他成为驸马为自己的小府邸顶下一片天地。别说天地,他就像大树上新冒的小枝条,完全没有独立能力抵抗风雨。
她虽无需谁来护佑,但阿爷为她择婿的宗旨便是如此。
经历这一事,四叔便会将此事禀上阿爷,她也不用担心什么,故而便不会再继续待下去给人家任何巴望。
不过这家酒肆菜香浓郁,客人络绎不绝,说来那于郎君倒是个懂吃的人……
“别打了,别打了,我洗!我洗!”
李熙螓正要出门廊便听到这酒肆的一隅传来女子求饶声,声音中带着浓重的哭腔令李熙螓有莫名地产生熟悉感。
怕听错了,她只得循着声音而去,那个方向只有一间庖屋,里头不仅传出阵阵菜香,还有一些杂碎的声音,其中女子哭声像是被遏制了,便没有再听到。
隐约接踵的是男子的怒骂,语气恶劣至极。
“臭娘们倒有脸哭?洗个碗都不会,就会伺候下榻?真不知要你这废物做什么?”
“要不是看你是个女的有些用处,换成男的早就成残废了。等咱腻了,我非得把这没用的东西卖到娼寮里去不可,真是赔钱的玩意。”
“一个碗一吊钱,下次再打碎我一个碗,我非得把你的头敲下一半当瓢使!”
女子抽噎着吸了吸鼻涕,用细如蚊蚋的声音颤着道:“我自幼便是伺候主人笔墨的,哪里洗过碗?哎呦……”
她明显受到一脚重的,不禁痛呼出声,随后便响起一群男子的嘲笑声。
“呦,当我没听到?还伺候笔墨呢?你可骗鬼去吧,是不是想偷懒才编一嘴瞎话,真是天大的笑话!”
李熙螓听不下去了,正要往庖屋里走,一旁的丫鬟便细声道:“公主,这女子或许是他们买来的小丫鬟,这打骂自然是家常便饭的,别叫污言秽语脏了公主的耳朵,我们还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