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送一个媳妇
他无奈道:“是乔娘子让我带你去寨里的,对你这样也是她的吩咐,我听她的才这么做的。”
反正与她说也没事!
路边的一切都黑漆漆的疾速划过眼角,不时下了碎雪来,如此暗夜伴随着寒风吹在鼻头上感觉疼疼的。
她躲进去,听到他放大了声音,“她是我的恩人,又是老将军的女儿,她的要求,我不照做她下次还会帮我嘛!”
“原来是这样。”李熙螓虽不知乔娘子是谁,但是定于上回假扮相府侍女的那位是同一个人,反正都是针对她而来的。
她试探道:“这么说她也与你一样是焉耆人?”
“是啊!”说到这那人倒是起劲了,“而且老将军和乔娘子帮我们太多了,说几夜也说不尽!”
“那你倒说说看?”
他丑陋的脸颊往下耷拉,下颚抬了抬,叹了口气,对自己半生的难挨尽数倾诉了出来。
他叫史瘳。
话说他们原本是焉耆国的平民,而他们的土地被与辖嘎斯战败的回鹘人抢占后,不得不迁移到各地,而很少一部分跟着老将军来了大唐生活。
而那少的一部分就是无辜中了毒的焉耆人。
据他所说投毒之人就是国王娶的一位妃子,其中弯弯绕绕无非是感情之事,妃子妒忌心作祟,乃至让焉耆平民承受这等惨果。
他们所在的寨子就是现在焉耆人的栖息地,老将军本是焉耆的将领,就是他散尽全身家财都为这一隅焉耆人安置家园,并逐渐带领一些人在长安置办了一些产业。
有行动能力的大多都去长安帮老将军做事,没行动能力的老人孩子和部分妇女则待在寨里守寨养老。
然而焉耆人始终遮着面部根本不利于融入长安,所以老将军又带人要研究着如何易容。因此才由戴面具几十载逐渐演变成如此才有了今朝以假乱真的隐秘的易容之术。
有些去往长安的焉耆人初心只为吃口饱饭,而那些人后来就变成了什么挣钱便做什么,逐渐降低底线钻律法的空子。
老将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亦不知后果严重到会令他们丢掉性命去。
而他则是跟着乔娘子也就是老将军的女儿,在其经营的脂粉铺干活。
她着实为入狱的焉耆人不平,虽然史瘳也不知道为什么昨日乔娘子会找到他,让他帮忙,言下之意就是会送一个媳妇给他。
他便说什么也得听啊,当他看到马车内容颜昳丽的小娘子时,不禁感激涕零。
乔娘子交代交代再交代,不管马车内是谁,说什么都得把人带回寨里去,便是她的命令,以至于路途中或到了寨里如何安置就由他说了算了。
一来乔娘子是恩人,二来白得一个绝色的媳妇,他怎会轻易调转马头,哪怕烂一辈子脸也值了啊!
可是谁知这小娘子是……这般人物。
史瘳无奈道:“你可别小看了这个毒,他不仅能让人面目全非,生的后代也会沿袭样貌,而且并不止于此,每隔三年或五载都会浑身上下冒出血泡,如果不弄破就会越发胀大,戳破了就会形成一个血洞,好了也是块坑疤,年复一年,层层叠叠……”
说到心酸之处他哀叹连连:“唉,我们就这样在又疼又不能见人中度过了半生。现在听你说有人能治,我当然是高兴,但是就怕又是失望一场哩!”
李熙螓只觉得最后那句话他说的假的很,明明语气里有着期待之色却要佯装不想再治的模样,不过就是想先满足私欲为先再考虑其他。
想到这,李熙螓皱了皱眉头,就算到了寨里若都是一些老弱病残,她面对这么一个壮硕的正常男人也是不好应付的。
所以她必须在每一刻都绷紧神经,无论如何能逃则逃。
她又缓声开口:“既然有易容术,那么治不治倒没什么大碍了,一张假面便能遮住一切,倒也不错。”
“一张假面能解决这些问题,他们也不必一天到晚乐此不疲到处寻找解药良方了!”史瘳不以为然的抱怨着,“那假面闷热不透气,涂了鱼胶捂在脸上像我这种汗多有血泡的,一个时辰不到就起胶脱落了;而且若像这样起了血泡,必须戳破来贴,那便越发容易溃烂,有的人因此烂得生了虫都还贴着呢,那脸都快烂没了!”
“那,你们还挺不容易的。”李熙螓扯了扯嘴角。
“那可不是……这世道……”
如此不觉彻夜聊到了天空斗转参横,马车终于驶达了目的地。
天际泛着朝霞与暖色云波,一层一层晕开了似的好给日头腾出更多位置来。
李熙螓顶着一双熬红的眼睛,看到面前寨子的景象,不免怔忡!
龙契与老将驰马半日余便到了焉耆寨。
此时正是午时。
老将军指了指寨子的门头,傲然道:“郎君别看这里山势险要,崎路难行,可再往里走便是我们的寨子内部,因此寨里无须壮汉猛士,更不怕强盗贼寇,正所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亦不过如此。”
龙契无心听他吹嘘,自顾走着。
老将军见龙契没有太大触动,只得无如带了进去。
进了寨子,龙契便感受到内里喧阗醇和,目光所及之处竟真是些老弱妇孺,一些孩童看到他便瑟瑟缩缩慌忙躲藏起来,哪怕他身旁是老将军亦不敢觌面;而另外一些人则胆子大一些,直接赶来围观。
然而龙契目光正捕捉到几乎所有稚童脸上皆泛着血泡,和一个又一个痂口,此伏彼起,遑论一些少妇老媪。纵然如此,她们依然是无拘无缚之态,似乎已习惯成自然。
老将军从他的目及处看去,恍然解释道:“他们都是在寨子里落生,没见识过外头的人物。”
随即伸出手掌温蔼地抚了抚躲在他身后的孩童,让他们不用害怕,接着曼声给周遭所有人介绍着:“你们莫看这位郎君面容净白,其实他也是咱们焉耆人,他不仅是焉耆人,还是焉耆王室的后代!所以大家不要害怕惊慌,都是一族人!”
周遭听了纷纷放下心来,妇人孩童皆探出了头,探头探脑疑疑惑惑。
几位老媪听到是王室后代,忙拉着一些年轻妇女一起对着龙契跪拜,行着一种西域礼仪。
而后她们一个个继而扑通扑通跪在地上,滴里嘟噜悲愁垂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却能感觉到她们似乎是在祈求什么?
老将军看出龙契的疑惑,却不多解释,只对着她们回应了一句焉耆语,让她们退下。
她们听罢,一脸希冀并未消散,起身再次行了那个礼仪后离开了。
老将军带他看着寨里的这副景象不禁扼腕叹息,解释道:“他们看郎君谪仙一般,与他们千篇一律的丑陋面目截然不同,却同是焉耆人又是王室后裔。此番多种缘由更是第一次见郎君来寨里来了,就认为郎君是来为她们解毒的,故而抱有希冀。不免唐突了郎君,但……话说回来,也都是苦难深重的可怜之人,难免情有可原。”
说罢,他又看了一眼龙契,意味深长、又意有所指。
龙契目光最终落回他身上,似乎看破了,只是不说破,“所以你与他们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