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不知娘子名花有主
巴哈尔暗嗔不好,不料龙契已然辨声拔步而去,只形成了一个匆促颀长的虚影。
那道虚影徒脚一蹬,木屋的破门烂作一堆。
李熙螓抱膝蹲踞草垛,看着被踢飞的史瘳倒在木屋一壁,霎时间整个屋子摇摇欲坠几乎要倒塌一般。
这才抬目,四目相对登时一眼万年,恍若隔世……
她手中还有一颗石子僵持在手中没有掷出去,刚刚另一颗石子正中了史瘳的左眼,因距离太近,力道不足,也不过浅浅打中眼皮罢了。
谁知史瘳还没有来得及扑过来,就被龙契当尾一脚踹远了。
月色照进了破屋,李熙螓脸色惨白,黛眉紧蹙,刚才她还想着如何周旋得以脱身,万不得已以命相搏,没成想有人会来救她,而那个人还是他!
木屋不断掉落木屑,摇摇欲倒。
倏然间,身子一轻便被拦腰抱了出去。
风声阵阵,木屋在他们出去的那一刹轰然倒塌,所幸及时出来没被破败的木板砸到。
李熙螓这才启唇,惊疑:“你……如何来的?”
“算是机缘巧合……”龙契垂眸低声道。随之不自觉皱起了眉头,怪道晨时就有中原女子的声音在寨里响起,只是没想到会是她!
这时,史瘳从废墟里堪堪爬出来,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闭着的那一只眼逐渐肿大。
“夫……”他倒是识趣,看到龙契轩昂伟岸,气度不凡,手里又抱着李熙螓,立马知趣住嘴,跪地求饶,磕头如捣,“大侠饶命,我不知夫人……不知娘子名花有主!”
他垂眸睥睨,眼中燃着一簇怒火,将那史瘳看得浑身一颤。
方才那对着尾椎骨的一脚让他见识到了对方的功力,若再来一脚只怕要在这殒命了。
李熙螓纤足落地,站稳后朝史瘳走去,龙契随行而上跟在身后。
她在那堆废墟前止了步,本就身量不矮,纤瘦窈窕,此时尽管站在龙契身前却挡不住他的气势,后脑勺处正对龙契的胸口,依旧能看到趴在废墟里的史瘳浑身发颤。
倒像是狐假虎威了。
随即她开口道:“女子可是物品,你想抢便能抢来?”
史瘳抬头不敢乱说,只违心道:“对对对,女子不是物品,不能抢,不能抢!”
龙契却先一步上前,霎时间挡住了她整个视线,“既然知道自己闯下滔天大祸,拿就拿半条命来抵!”
他说的云淡风轻,随脚踢起一根尖木,簌簌而去。
史瘳抱头伏地吓得几乎尿了裤子,他连比他矮的老头都打不过,怎能抵得过这样健壮男子的攻击?
说时迟那时快,破空的风声中,那根尖锐的木头被人击碎,史瘳没感受到疼痛,即刻抬头,便看到老将军疾步而来。
赶来的巴哈尔挡在前头制止了他,求情道:“郎君,息怒!”
龙契瞥了他一眼,“是你授意?”
李熙螓转而看向龙契,没成想他与这些焉耆人如此相熟,但一码归一码,她也不是拎不清,若没有他及时赶来,她处境只会更加艰难,所以冥冥之中,似乎正中那一句古话:无巧不成书。
巴哈尔哑口无言,却不得不解释道:“这事……我起初是不知情的,一切都是小女不懂事……但好在未铸成大错……”
李熙螓恍然,打断道:“原来始作俑者是你的女儿?好一个推脱责任的做派,但也不知到如何境地才算大错?”
巴哈尔百口莫辩,对龙契喟叹道:“天地可鉴,丁是丁卯是卯,我从未对郎君有所隐瞒,实是这次事发突然,我亦叫人将这位娘子带到窖穴暂歇,想着事后再行赔礼道歉亲自护送回府,不成想被这小子钻去空子!”
“若我不是真真切切被人灌下毒虫,丢至茅屋,那我便真信了!”她轻嗤道。
龙契眉头紧皱,目色中怒意不减,想起李熙螓的身份之特殊,遂冷声道:“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家仇国恨?”
“天地可鉴,我巴哈尔虽知她身份,却绝无此心!”巴哈尔一脸含冤莫白之样,几欲要将肝剖出来给他看的似的。
龙契睨之言语置于耳后。李熙螓亦没有耐心去听他辩解什么,伸手向巴哈尔讨要解药。
巴哈尔看着她无骨的柔夷,讪讪道:“此毒物一旦服下……便得养着,若执意驱除,只怕轻则病骨支离,重则失掉性命。”
什么?李熙螓乍时听了犹如晴天霹雳。
随即巴哈尔从怀里掏出一瓶药物,放到她掌心,惭愧道:“此药可缓解痛苦,更可缩短发作时间。我将此药时刻带在身上就是因为它亦能缓解我下雨天的关节疼痛,还是非常好用的……”
说及此,她手心那瓶药物不过治标不治本,因出了神,并未拿住,掉下之时正被龙契恰好接住。
她对巴哈尔道:“事已至此,我也没理由治你的罪,而你女儿虽是蛊惑者却也不见影踪,按大唐律法对撺掇之罪界定模糊,便算她逃过一劫;而史瘳所犯,重则按劫持罪,当斩;轻则强盗罪,杖打、流放!”
随即她冷眼看着地上之人,“若是主动投案,还可从轻。”
幼时常随阿爷身侧,阿爷批阅奏折她则在旁安静看律书,一些律法自小便熟谙于心,对于阿爷的考问,通常都是信手拈来。
想及此,忽然伤神,幼时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等她深陷危险好容易脱身,再如何对律法之事随手拈来,也没有阿爷在身侧夸他的小熙螓聪慧。
她刚说罢,巴哈尔便揪着史瘳的脸皮子,如蒙大赦一般应和:“好好好,明日一早,我就叫这玩意去投案!”
李熙螓转而看向龙契,“多谢搭救,我要走了,你呢?”
夜色黑沉,他眸中却萤着一丝如月华般的光亮,毫不犹豫道:“自然跟娘子一道回去。”
随即二人乘龙契来时的马离开焉耆寨。
纵然巴哈尔想阻拦龙契,却也没了缘由,唯有一声叹息了了,这一整晚搭的局,就这么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