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与蛊共存

李熙螓微微倾目。

相夫人看她继而道：“是她，才致这数十年来那些焉耆人遍身疮秽，直到如今都是无药可医。奇在这虽是疫症，却能吃能睡，唯有外貌受到影响。话说回二十年前，那时我得知了焉耆王室政权有了更替，时局纷乱下，我的兄长暴毙，而那些焉耆人便迁徙来唐。当时的一位焉耆将军，他还带来了我已故王兄那身怀六甲的妃子，而那位妃子诞下的孩子就是阿契……焉耆将军与我说，焉耆人得疫症是由那妃子所为！这些消息虽都是焉耆将军的讲述，但这么多年我亦派人多次求证过了，倒无太大的错漏。”

李熙螓听及此，想起那些史瘳也说过他们焉耆人得了疮毒的由来，更听过一耳那位妃子的故事，只是不成想龙契竟然也跟这个故事有关。

相夫人道：“你可知阿契昨夜怎会与你在那焉耆寨相遇？是那焉耆将军——也就是巴哈尔，将阿契唤去的，是为见他生母！对于这一切秘密，阿契也是才知，倒也与我知会了一声就去了！只是不曾想，或是缘分使然，竟在那将你救了来！”

“原来如此。”一切都明了之后，李熙螓亦仍有一丝困惑，“既然相夫人与龙契皆是焉耆王室，他们又为何敢对你们撒诈捣虚？”

相夫人无奈道：“或许他们久居荒山野岭，又逢王室落寞，才敢如此吧！只是，我也不明白，他们竟敢拿这蹩脚的易容术法来蒙骗于我。”

相夫人未开口之前，李熙螓便能隐约感觉到她与焉耆人可能早年便有牵扯，只是不成想相夫人竟把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她。故事被尘封多年却在这一刻令她明白了个彻底，如此毫无保留，可见心意。

李熙螓明白那些秘密知道便罢了，也都成了过去，她不过能做的只是关切眼下，遂问道：“夫人可有损失？”

相夫人莞尔：“倒未有损失，只是被人蒙骗的滋味自然不好受。”说着她微微叹声，“那日焉耆人扮了你的模样，妄与阿契成婚，我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处；想着你二人男婚女嫁郎才女貌倒也相配，正计划着该与亲家商议准备三书六礼……所幸，一切都只是嘴上说说，还未实行她就被阿契揭露了马脚来。”

相夫人看她面无异色便继续。

说到这夫人看着李熙螓瘦削一圈的身形，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眶，“我该早些看穿的。”

“左右她此番逃离后，便不会再来了。”李熙螓安慰道。

所以的确是那焉耆女子想以易容之术盗用中原女子身份嫁与龙契，所以才将她绑至焉耆寨关入地窖。

如此一番，那焉耆女子就有了公主的身份，既有了还算不俗的身份，就可以自此替代她过不一样的人生。

而她被安排给史瘳带回焉耆寨，给史瘳解决了人生大事，而那乔娘子在焉耆寨的光棍堆里又有了为光棍排忧解难的好名声。

若没有被揭露，那便不失为一个天衣无缝的做法。

怪就怪在，龙契是如何竟然识破了一切，还到焉耆寨找到了她？

他竟这般聪明！

不过，无论如何龙契救了她于危难，这是毋庸置疑的，而他与焉耆人若有恩怨那是另一回事。

“夫人，契郎君来了。”门外丫鬟走近禀报。

相夫人看了看李熙螓不无不妥，便应道：“让他进来吧。”

丫鬟在她授意下，打开房门。

龙契却来带了一个年近古稀的医者紧随在身后。

“姑母”他微微侧目，见李熙螓醒来了，脸上的凝重才稍稍降了些，随即对着相夫人道：“熙螓中了毒，我延请了医者来给她瞧瞧。”

“中毒？”夫人惊愕，转而瞧向她惨白的小脸，“焉耆人竟给她下了毒？”

她还以为这虚弱不堪的样子，是饿了几日饿的，不成想……

龙契沉声道：“昨夜她发病之后足有半刻才恢复如常，而后昏厥，若是中毒，便得排查是何毒，故而侄儿叫来了这京畿老医来瞧瞧。”

相夫人听了，连忙让开位置，由医者去瞧瞧。

李熙螓却摆手道：“谢谢夫人还有郎君，我暂时无碍，只要将我送回去就好了，我四叔懂医术的，他定会解毒。”

相夫人却摇摇头，上前拉住她冰凉的手，“我知你怕你叔父此时担心你的安危，但是你已经险险捡回了一条命，又进这相府了，这延医请药自然是少不了的。”

说着，相夫人给她掖了掖衾被，“你不知，在你醒之前我便交代了阿契寻医去你叔父府上报个平安。你在我这，自然不必忧心什么。我是想着你在这恢复恢复再回去我会比较放心，可现在你竟然是中毒之症，自然不能再瞎移动，况且，医者来都来了，你就让他看看吧？也为让我宽宽心？”

李熙螓闻之有理，医者都来了，再推脱便不像样子，便只好从善如流，让医者自行来瞧脉。

老医者请完脉，再一通望闻，一面叹气一面摇头，而后皱着白眉道：“此病症似毒非毒，似蛊非蛊，纵使老夫医龄六十载，也是不敢断言何毒，更不敢胡乱用药医治。”

“何为似毒非毒，似蛊非蛊？”龙契拧眉问道。

医者答道：“就是……”他想了想又问李熙螓，“你见过你吃下的毒药是何物？”

那一幕赫然浮现脑海，她细细回忆道：“那是毒虫制成的汤药，虫子形态如蚀腐而生的蠕虫，且是活的，能闻到汤药里浓烈的腥臭味。我不能分辨那是什么虫，或许我可以画出来。”

“毒虫？”老医者一捋白须，心中了然，“小娘子如此一说，那就对了自不必画，那是西域盛行的寄生于人体的毒虫，所谓寄生即为蛊，蛊轻则浑身疼痛，蛊重则被毒虫控制行动。好在你吃的这种蛊虫不会要人性命，亦不会被控制思想和行动。只是若没有解药，用其他方法强制驱虫，只怕会损耗元气，得不偿失。”

“照这么说，这蛊你可有解药？”相夫人问道。

医者摇头，面色凝重道：“若要伤及根本才可驱除，不如与蛊共存。”

“与蛊共存？”龙契蹙眉。

相夫人则道：“即便这蛊虫不会要人性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真有你说的那么轻松，她又岂会如此虚弱？”相夫人心中担忧不减，“既然医者知道了此毒为蛊毒，何不想个折中之法将这蛊毒去了？”

“夫人……”

这时有丫鬟对夫人禀，自称李熙螓叔父的人来了。

李熙螓微微错愕。

相夫人听了不得不舒展开眉端，亲自迎请。

这时屋内只余下了龙契与李熙螓二人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