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我若逃避百弊丛生
儿时她指着木雁山庄问阿爷能不能也住下,阿爷说他不仅是她的阿爷,还是天下的君主,国不可一日无君,而她想见阿爷可以随时回宫。
皇帝抚了抚她的头,“傻孩子,江山即将失在了我手,这河决鱼烂之际谁都不能替,我若逃避百弊丛生,我若不走还有一线希望……”
李偘驰马在一侧,关切道:“阿兄。”他想说皇后的车驾没有寻到,没成想,阿兄竟然说这样的话!
帘子依呈撩开的状态,皇帝摇头示意他不要说。
“朕若不回去,大把的人等着杀朕,天下之大除了皇宫可有朕的容身之地?既然江山都不保了,与其留一条命苟延残喘,不如再拼死一搏!”
皇帝眼中含泪,看着那些因迁移而怨念四起的百姓,他亦视死如归。
况且,他还没有与梁王完全撕破脸,所以表面的君臣礼仪还是在的,所以他想回去或许还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车马被迫停下。
皇帝不顾李偘阻拦站在马车外,对着他们招手,示意他们尽快离开。
李熙螓看到了阿爷脸上的笑容,看到四叔无奈赶来。
她也艰难扯出一个笑……若阿爷跟着离开了,或许那便不是她的阿爷了吧。
马车渐渐驶离,在一处隐秘之处与另一辆马车汇合上了。
马车内有韦妤和楚依依等候在内,李熙螓与她们四目相对微微颔首,所幸她们无事。
龙契这边正抵挡着如雨点般的攻击,他迟疑的看着皇帝逐渐在人群中沐着风尘而来,有一刹的错愕,可分明看到远处离开的马车。
梁王征战沙场数十载,作战既快又狠,几个回合下来已经将龙契和暗卫杀的闪避不及,他佞笑几声,直至命门。
一把长枪疾速而来,他艰涩地躲闪开,刚才梁王那一枪差点戳中他的喉咙。
他与暗卫都已经身负重伤,若再不离开必死无疑,故而必须找到时机逃离与李偘他们汇合。
这时一道身影出现,抵挡住了梁王又一次重击,巴哈尔虽口喷鲜血,却因闪身杀了梁王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就在这时,在混乱的人群里,他的余光中也看到皇帝独自走回来了,因此分了心叫龙契与巴哈尔钻了空子闪身逃离了去。
“快走!”
暗卫来不及走,被长枪穿了肚。
龙契震动之下,返回一掌拍出,堪堪将失去了兵器的梁王,拍出数丈。
他拉着暗卫,秉着这次行动不能少一个人的宗旨,将他带走了。
梁王也追不上了,遂往皇帝的方向飞身而去,却看皇帝神色自若,说了句:“继续上路吧!”
梁王忙皱眉,一切怒意隐藏在了眼底,他咬着牙问道:“皇后倒是无事,陛下可有受伤?”
他看着不远处马车内的皇后泪眼婆娑的模样,对于梁王莫须有的关怀皇帝不禁嗤笑,“没有,上路吧。”
梁王眯着眼看着龙契消失的方向,咬牙切齿缓缓道:“上路!由禁卫军继续追拿劫持犯!”
李熙螓被人劫走,他不能逆行去追,只能叫底下人去追,而为不耽误行程必须继续上路。
这次皇帝身边的甲士多了几倍,以防又有个什么岔子。
……
李熙螓在马车内第一次心有后怕,她怕阿爷真的会死,但又心中无力。
他们虽在另一处无人的小路,却是在往人群所走的方向逆行。
而龙契巴哈尔他们带来的十来个焉耆人也伤的严重,好在没有性命之虞。
但是暗卫伤的更重,在另外地马车内,听说几乎只剩一口气了,她担忧之余,庆幸有四叔在他定会没事。
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救她的人中除了四叔的暗卫,还有一群素不相识的焉耆人……
他们不善于武力,唯有临危乱上,一般人哪有甲士整饬有素,拼的不过是侥幸,故而该伤的都伤了,好在在重要人员驶离后,他们也适时撤退没有造成伤亡。
其中竟有史瘳。
巴哈尔说史瘳已经小惩大诫了,这次他亦冲锋在前,便绝对保证以后会洗心革面。
李熙螓哪还有时间去追究什么,时局大乱之下,还有什么律法可言?
所幸是梁王没有准备,队伍里有许多趁乱逃离的宫人,故而他们也需要颇费一番力气才能招架住,因混乱这才有了皇帝和李熙螓逃脱的时间。
龙契与巴哈尔也挂了不同程度的伤,身上脸上到处都是血痕,李偘在马车内为他们简单地止了血。
梁王几乎将长安变成了一座空城,若此时在长安内落了脚,很快就会被梁王的人找到,故而他们一群人只有计划先回焉耆寨再从长计议。
众人在焉耆寨落脚后,李熙螓以及楚依依韦妤都是女子,而伤员全是男子,所以没法子加入救助。
等到所有受伤的焉耆人都无碍,龙契他们也没事,唯独暗卫失血过多要死了的消息传到李熙螓耳中。
李熙螓因而不顾阻拦跑进房内,看着这个曾经暗护过她一些时日的暗卫,赤着上身,浑身浴血,周遭堆满了止血之物。
她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就要因为救她而死了吗?
暗卫虚虚睁着眼,嘴唇毫无血色地蠕动,她俯身侧耳去听,“……”
她眼睛里一阵雾气袭来,看不清他嘴唇蠕动的形状,就看到他双目紧闭,再也不动了。
他说了什么,根本听不见。
“四叔,他真的没救了吗?”李熙螓拉住李偘的袖口道。
李偘点点头,“他失血太多了……”
“可他是因救我而死。”
……
夜色降临,黑沉沉的。
他们清理好伤口后,余惊未消,暂时便在焉耆寨中歇下。
天色渐暗,他们打算白天再计划往后事宜,寨子里房屋多却多为简陋,但也几乎一人一间。
这边琥珀准备伺候李熙螓睡下便要打算关门熄灯,彼时便有人推开屋子的门,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琥珀在屋内看着门口之人。
是一个小娘子,只是一块纱布绑在脑后,俨然是焉耆女子遮着面容。
李熙螓刚欲睡下,便看到此焉耆女子不请自进,以为有什么话要说,但却感受到对方犀利的目色,此等神色看起来有些熟悉,但又不知是不是种错觉。
“可是有事?”琥珀上前微微颔首,诚声问道。
那女子瞥视琥珀一瞬,转而上下梭巡着同样打量她的李熙螓,连啧两声:“再次相见,你依旧不认得我,这种感觉就像将一只蝼蚁玩弄于股掌,蝼蚁却不知呢?”
她笑地咯咯作响,好似自产自销了个多好笑的笑话。
琥珀满脸疑惑,心中暗忖对方是不是脑里生了食脑虫——傻了。
正惋惜,听她又道:“莫不是真以为自己命好呢?还不是本娘子高抬贵手了,或者不是我阿爷去救你,此刻只怕你尸骨早僵了呢,说来我也是你的恩人。”
“恩人?”李熙螓揣想着她此前来的目的,凝眸盯着她显露在外头的眼睛结合她所说的话,似乎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但李熙螓佯装迷糊,想套听下文,“何为高抬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