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塞翁失马御百毒
宁君哲以为,步竫舟对自己白天所展示出的忠诚有些上瘾,想看他再表演一下舔狗行为。
但是这碗药它可能有毒啊!!
而且可能性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循环!!
他恨不得立刻提剑冲上去砍了那阳奉阴违的玖一,以示自己对步竫舟的绝对忠诚。
可是不行。
他不确定玖一是否发现他已经背叛了组织,又是否已经告知1810和2004,他必须沉住气,绝不能自爆。
“王爷,属下从小就听爸妈……爹娘讲,是药三分毒,有些时候吧,药不用一日三餐都喝的——”
“有些时候?什么时候?”男人微微挑眉,将药碗又送近了几分,“比如,这个时候?”
是的是的!!
宁君哲点头如捣蒜。
步竫舟从鼻间发出一声轻哼,听不出喜怒,猜不透意图。
而后手腕一转,垂眸注视着那一碗褐色汤水,浅浅勾唇笑起来。
宁君哲突然产生一种对方早已洞悉一切的错觉,仿佛此番作为除了试探,还带有戏弄的味道。
这种无形的将人玩弄于股掌间的压迫感使他恐惧,也使他愤怒。
情绪上头的他,在这一刻化身成为一名赌徒,一把从步竫舟手中夺过药碗。
弈川流叔戒备地同时拔剑,然后……
然后目瞪口呆地看宁君哲仰头将药喝了个干干净净。
来啊!谁怕谁啊!
宁君哲心里这样想,可随着肚子里一阵阵的绞痛袭来,宁君哲仿佛听见了久违的,乡村吃席时震耳欲聋的唢呐声。
他知道,他赌输了。
他拿着空药碗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精美昂贵的白玉瓷碗最终落到地上,碎得稀巴烂。
这狗男人居然没换药!!
真是好歹毒的心计!!
宁君哲越想越胆寒,胆寒过后却只剩下浓烈的沉痛懊悔。
他还没有谈女朋友,他还没有成家立业,他还什么都没做……
呜呜呜呜!!
后背开始不断冒冷汗,浑身力气随着疼痛愈演愈烈而加速流逝。
他痛苦地弯下腰,一手扶着廊柱,一手去拽步竫舟的锦袍。
那一角锦袍只要主人轻轻一动便能从他手中滑脱,可它始终安安稳稳被人攥在手心里。
拔剑四顾心茫然的两人,默默收回了剑,同同样诧异的当事人一起听宁君哲交代遗言。
“步竫舟,等我死了,你一定要记得将我火化,找个河湖山峦相连的地方,把我的骨灰撒进水里……”
因为他当初就是在这种环境下穿来的,肉体死了,好歹试试灵魂能不能回去吧。
“放肆,竟敢直呼王爷名讳。”
恼怒的流叔还未来得及发作,便被步竫舟一个眼神示意退了下去。
在他看来,宁君哲一定会顺势而为看他把药喝下去,但如今的局面,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毋庸置疑,那碗药的确是有毒的。
不过某人哀嚎这么久还没死,实在不得不令他怀疑,对方其实跟他一样提前服了解药。
只是痛苦看起来不像装的,兴许是不知道从哪位庸医那里配的。
思及此,步竫舟轻轻抬手,将那一角袖袍扯出,垂眸冷声道:“宁护卫今日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闻言,宁君哲无力抬头,只看见三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他想喊救命,却发不出声,直到眼瞳中那抹高大挺拔的矜贵背影彻底消失在长廊尽头,才无望地闭了眼。
狗男人,竟然见死不救……
玖一呢……玖一……
宁君哲将目光投向黑暗中的花草丛,此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他绝望地靠着廊柱笑起来,自嘲咒骂。
妈的,不就是一死吗?又不是没死过。
笑着笑着,眼泪却越来越多。
可是……可是等死是实实在在的第一次啊呜呜呜!
渐渐的,宁君哲感到疼痛难忍的身体越来越疲惫,他终于不能自已地闭上了沉重的双眼。
翌日。
早起打扫庭院的小厮远远瞧见长廊中央躺着一个人,他走过去定睛一看,无比惊讶:“怎么在这儿睡着了……宁护卫?醒醒,宁护卫。”
宁君哲隐约听见有人喊自己,睁开眼看见穿着古朴的小厮,还以为死而复生穿到了另一个地方,迷迷瞪瞪问:“这是哪儿?”
小厮愣了愣,表情复杂道:“明王府啊。”
“明王府?!”
“……”
小厮吓了一跳,尚且不清楚宁护卫究竟在大惊小怪什么,转眼就见他低头将自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然后不敢置信地说了句“我竟然没有死”。
“是的,宁护卫,你没有死,你应该只是睡糊涂了。”
小厮摇摇头,提着扫帚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了。
再次劫后余生的宁君哲气冲冲地来到东院找某人兴师问罪,推开门看见床上睡得一脸安详的人当即火冒三丈。
“玖一!你给老子起来!”他伸手去拽玖一的手臂,不停骂骂咧咧,“混蛋,老子差点儿就死了,你竟然还睡得着?!”
“可你不是没死嘛!”玖一揉着惺忪的眼睛终于坐起来,一脸若无其事。
“那万一死了呢?!”
宁君哲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偏偏肇事者还一副“屁大点儿事”的淡定表情:“整个玉衡,常年试药的人中就你活了下来,百毒不侵,哪里来的万一?”
“怎么就……”气得脸颊通红的宁君哲欲言又止。
等等,他没听错吧,百毒不侵?
原主身体竟然百毒不侵?!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1507,你不要忘了,身为刺客,更身为细作,就该相机而动。”
玖一眯了眯眼,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你若觉得此时动手不妥,那么我来便是,届时若真有了任何麻烦,也与你无关,1911自会向主人自裁谢罪。”
听玖一的语气明显有了防备,宁君哲心擂如鼓,赶紧打马虎眼:“玖一,我觉得身为刺客也应该惜命,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
“我意已决。”语罢,玖一绕过宁君哲下床,兀自洗漱,无声赶人。
宁君哲没办法,正所谓好言难劝要死的鬼,他只好悻悻然离开东院。
虽然他还很生气步竫舟见死不救,但毕竟自己还得仰仗步竫舟保命,他决定不计前嫌前来禀告。
流叔将他拦在门外:“王爷还未起身,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宁君哲在门外等了大概十分钟,紧闭的卧房门终于由内打开。
步竫舟长身而立,淡淡瞟他一眼,看起来似乎对他还活着这件事一点儿也不惊讶,反而气定神闲迈步往议事花厅走。
他直觉不妙,开始绞尽脑汁想对策。
小厮早早沏好了茶候在厅内,步竫舟在榻上坐下,手中捻转茶杯,似笑非笑地望着宁君哲:“宁护卫这是诈尸了?”
这话听着像是调笑,实则暗藏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