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寂静的杀机

鱼阳城的航空港内，二十艘当归教的飞船被挤得满满当当，就连仅能容纳两人的球形维修船也塞进了十几个人，飞船外面还有不少人不顾一切爬上舷梯疯狂抠着已经紧闭的舱门。挤上飞船的人担心下次攻击就要来临，不顾飞船外面还挂着的教友，拼命催促驾驶员开船离开。

飞船在重重围困下强行升空，船体外挂着的教徒们纷纷被甩下，像雨点般噼里啪啦摔落在停机坪上。在惨叫和怒骂声中，二十艘飞船载着上千名绝望的教徒依次穿过气封门，飞进了太空。

只是这些教徒没想到，摆脱了绝望的他们以为捡回了一条命，却眼睁睁看着终极绝望迎面扑来。

刚刚穿过气封门的飞船，还没来得及开启时空跳跃，就被不知哪里来的炮火逐个击中。粗粝的炮弹发着红光，拖着一道道残影击穿了这些飞船。猛烈的爆炸在鱼阳城外接连发生，在无法传递声音的太空中却显得如此寂静，只有一团接一团绽开的火球和无数碎片四散飞溅。

还在鱼阳城外壳停泊的程旭亲眼目睹了这场绝望的逃亡最终化为烈焰，连忙打算启动铁锤号飞船逃离。

“我要是你，就不这么做。你只要飞起来，就会成为他们的靶子。”话痨的双鱼座说道。

程旭这才注意到他还没有跟“双鱼座”断开连接。

“哪里打来的炮弹？他们是谁？我该怎么做？”程旭问道。

“乖乖呆着，我有办法送你进城。”双鱼座说。

话音未落，鱼阳城的外部舱体震动起来，一条贯穿舱体的缝隙随着震动逐渐打开，随着阳光照进那条缝隙，一尊超过一公里长、通体漆黑布满奇怪纹路的泰坦巨炮显现出来。

铁锤号飞船被这震动震得几乎要离开鱼阳城，程旭操纵飞船努力保持着稳定。

“这就是鱼阳城的主炮，天际武器‘鱼肠剑’。说真的，我对那些最初的设计者们起名字的能力实在无话可说。只是因为鱼阳城在天空中的双鱼座附近，就非得什么东西都带个鱼字吗。”双鱼座吐槽道。

“现在就别纠结什么名字了。我该怎么进城？”程旭打断道。

“进到主炮位的缝隙里去，沿着供电管路一直走到头，有一扇维修用的老式气密门，从那进去就可以到烈风堂武器库的位置了。”双鱼座说。

程旭担心在外面待得越久风险越大，那些袭击教徒飞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到来，还是赶紧回到城里去比较安全。他穿上宇航服，小心翼翼地走出气密舱，借助微弱的人工重力爬下主炮位的舱门缝隙，按照“双鱼座”指出的方向寻找那扇气密门。

“你还没告诉我‘他们’是谁。”程旭边走边问道。

“他们来自于我的感知范围之外，暂时无法确认，不过我猜他们应该是从月球方向来，专门来趁火打劫的。”双鱼座说。

“你猜？你一个逻辑严密的人工智能为什么会去猜？”程旭还是不习惯它的说话方式。

“你说我是不是很像人？”双鱼座平直的语音中竟然带着一点炫耀的意味。

程旭莫名想起黄鼠狼讨封的老故事。

他在主炮位的末端找到了那扇门，打开门之后，他向身后看了一眼。

主炮位的舱门已经完全展开，天际武器“鱼肠剑”厚重的炮身显露出来，漆黑光亮的炮口反射着刺眼的阳光，瞄准着远处的虚空。

航空港里数百名没有挤上飞船的教徒刚刚还在捶胸顿足痛骂教友不做人，一眨眼功夫目睹二十艘飞船被凌空射爆，惊得他们目瞪口呆，震惊之余又庆幸自己没有上船反而捡回一条命。激烈的情绪宣泄完后，他们默默走出航空港，向赶来的反抗军投降。

宋琪瑰发现她的线人在投降的人群中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把线人挑了出来安抚一番后当场释放。同时被释放的还有很多没有参与暴乱的教徒，剩下的教徒被关押起来，和被俘虏的烈风堂叛徒一起，等待审讯组的判决。

唐玉蜓一身轻松，他躺在花丛中，清风吹拂着他的面庞，蜜蜂在他耳边飞舞。

嗡嗡嗡……

渐渐的，嗡嗡声越来越大。他挥手驱赶那些烦人的蜜蜂，却怎么都赶不走。

他心里一急，醒了过来。

宋琪瑰在旁边拿一块塑料板给他扇风，耳边电话响个不停。

“醒了醒了！”

他看了看四周，才发现自己被好多人围着观赏。

“我没事，就是困了啊。散了吧散了吧。”他对大家挥挥手，见围观人群纷纷散去，这才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响起程旭的声音：“老唐！你终于接电话了。”

听到程旭的声音，唐玉蜓倍感亲切，眼前的这场胜利全靠这位老友力挽狂澜。

“啥子事，想我了嘛？”唐玉蜓笑着说。

“你先别高兴，城外出大事了你知道吗？”程旭的声音有些着急。

“嗯？大事？”唐玉蜓感觉有点意外，这不像庆祝胜利的语气。

“当归教徒逃走的飞船全部被击毁，敌方情况不明，据‘双鱼座’人工智能推测，他们是从月球来趁火打劫的。这里的战局不知道被谁走漏了风声，有人捡便宜来了。”程旭说。

“请叫我‘龙语明’。”双鱼座插嘴道，不过唐玉蜓那边听不到它的声音。

这可是大大的不妙了。

鱼阳城刚刚被打成了一片废墟，虽然当归教的暴乱势力被扫平，但代价相当大，烈风堂主力被击溃，反抗军遭受重创，地底人的战力也损失了不少，三方加起来能作战的人员不足五百人，而且大部分都很疲惫，即使能够拿到烈风堂封存的武器，现在要是马上再来一仗，也很难说能撑多久。

要想对付那群不速之客，还得靠“双鱼座”的武力。

但是“双鱼座”告诉程旭，武器能源消耗很快，目前的库存够不到一百门爆能机枪使用十分钟，对付战斗部队还凑合，对付宇宙舰队就没啥效果了，如果调用杀伤力更大的电磁炮大概能打十几发，如果全部供给到主炮“鱼肠剑”上，只够点个亮。

指望不上啊。

“那你把大黑炮亮出来有啥用啊。”程旭说道。

“威慑。换句话说，就是壮胆。”双鱼座说。

鱼阳城外密集的碎石带阻滞了敌人的速度，他们的飞船还需要一段时间到达。趁这个功夫，程旭建议唐玉蜓召集大家商量对策。

烈风堂新堂主唐玉蜓、反抗军总指挥桃子、地底人首领阿贝等几个人聚在航空港附近的路口商量怎么对付即将到来的敌方舰队。

阿贝虽然损失了一些人手，但士气高涨，他建议把敌人放进来，利用己方现有部队进行佯攻和诱敌，然后动用“双鱼座”把对方一举歼灭。

桃子的反抗军减员严重，很多人负了伤，虽然士气还行，但体力已经跟不上了。她建议用重武器和炸药在航空港伏击对方，趁飞船没落稳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唐玉蜓最初的想法是动用“双鱼座”的电磁炮直接轰击对方舰队，让他们知难而退，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伤兵残将，“为烈风堂每一个人负责”的想法占据了上风，转而寻求能不能避免直接冲突的方法。既然对方没有对鱼阳城本体开炮，就说明他们想图谋点什么，也许能用谈判的方式化解这次危机。问题是现在对敌人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最好能探知一些情报再做决断。

不久后，程旭提供了“双鱼座”的预警系统探知的情报，敌方舰队有三十艘战舰，其中一艘个头比较大，可能是旗舰，带有月球王国的标志。

对于这份情报，开会的各位首领都沉默了，双方力量对比过于悬殊。这么大规模的舰队，无论是诱敌深入还是打伏击，己方现有的战斗力太不够看了。

唯一的希望就只有谈判。但是又有什么底牌可以跟对方谈呢？城区一片狼藉，作为核心冶炼工业的工厂区被严重损坏停工停产，“双鱼座”的能源储备捉襟见肘，可以说唐玉蜓手里只有一把烂牌。

事到如今只能破釜沉舟，唐玉蜓决定以堂主的身份亲自去谈，在交锋的过程中探知对方究竟有什么图谋，然后再决定手中的烂牌该怎么打。

既然是谈判，自己的底牌肯定不能暴露，选择谈判地点肯定不能在城里。唐玉蜓问道烈风堂现有最大的飞船是哪艘，他准备乘飞船在城外跟对方对接，审讯组的干部缩头缩脑的举手说是他们组那艘。行吧，唐玉蜓心想，跟审讯组的缘分还真是不浅。

烈风堂幸存的两名近卫要求带些人跟唐玉蜓一起去，阿贝也要派数十名体格健壮的战士跟着他以备不测。唐玉蜓认为带的人越多对方会觉得他越没诚意，而且就算真的发生冲突，自己这边仅有几十个人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他指了下宋琪瑰说：“还是你跟我去吧。”

宋琪瑰还没答话，桃子抢着说：“我也去，万一谈不拢，我就直接绑了他们的首领当人质，逼他放咱们回来。”

唐玉蜓看着桃子涂满油污泛着光亮的粗壮臂膀，心想这个金刚芭比应该能帮的上忙，就点头同意了。

看着原本两人的任务多了一个人，宋琪瑰有点不开心，不过没表现出来。

最终方案确定，唐玉蜓带着两人乘审讯组的黑色鲨鱼飞船在城外等待敌方舰队，其他人在城里做好万一谈崩后的最后抵抗，至于“双鱼座”的火力则主要用于威慑，唐玉蜓告诉程旭，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开火。

为了把威慑效果拉到最大，唐玉蜓决定让飞船悬停在鱼阳城主炮“鱼肠剑”的炮口前。

会议结束，大家各自散去准备。程旭通过天线向敌方舰队发出了谈判信号，一阵沉默后，对方给出了同意谈判的应答。

寂静的太空中，一艘黑色飞船静静地悬停着，扁平的船身上高耸着舰桥，如同一条鲨鱼恶狠狠盯着前方。

在这条鲨鱼的背后，是长达数公里的鱼阳城舱体，天际武器——泰坦巨炮“鱼肠剑”伸出舱体外壳，露出黑洞洞的炮口，那炮身泛着乌黑的光泽，就像宝剑的剑刃般寒光闪闪。

在鲨鱼飞船的眼前，三十艘飞船的庞大舰队如巨浪般杀气腾腾地迎面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