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帝心如渊
阿禄台率师北上之际。
姬长命各路大军同时进攻。
鞑靼军队尚在沼泽地域时,姬长便就提前将兵力部署完毕。
以致于在他们北上撤退的那一刻,三路周军便向鞑靼军展开围剿。
经过长达三日的追逐战,几乎是将鞑靼的精锐之师一损再损。
当前,阿禄台手中仅有三万卒,其中一部分皆患有伤病。
无论军中亦或民间,一旦爆发瘟疫,在前期不将源头掐断,那么就会如星火燎原之势迅速扩大开来。
阿禄台虽做足了准备,将伤员与正常兵将隔离开来,分别突围。
但在撤退过程中,仍是有将士们不断地感染上病疫,痛苦不堪。
无奈,阿禄台只好下令,将患有伤病的兵卒统统抛下。
而等待他们的命运,并不是被周军收为俘虏,而是死于周军枪刃之下。
因为周军也不可能冒着承担风险的代价去安置那些鞑靼伤员。
如今,鞑靼军已经绕道跨过都思兔河,正面追击他们的周军,乃是由王子腾率领的主力。
当下,王子腾派遣的先锋部队已经跨过河流,而他则率领后续辎重部队刚抵达此处。
见河畔有已经丢弃兵刃、甲胄,相依为命的数百鞑靼伤卒,当即命将士乱箭射杀,随后,又将其尸体焚烧。
周军阵营里的将士,人人已经戴上布罩,就是为了防止感染到盛行于鞑靼军中的伤病。
王子腾站在河岸,将眼前大好河山尽收眼底,又瞧了瞧不远处冉冉升起的焰火,叹道:
“若阿禄台早降,何至于有今日之祸也。”
一旁将领只以为是他亲自下令杀了那些手无寸铁的降卒,心中有些感慨,便陆续开口道:
“那些人不杀,待将来身上伤病好了,只怕要成为流寇祸害一方。”
“与其被疫病折磨死,倒不如让咱们送他们一程,也算让他们少受点折磨。”
“...”
王子腾根本不在乎那些鞑靼降卒的生死。
他只是觉得,这场仗,在宁夏长城一役后,其实就已经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
因为无论双方打到怎样一个结果,都不会有所谓的胜者。
连他都明白的道理,阿禄台为何不明白?
归根结底,只能用一个原因来解释。
无论鞑靼亦或瓦剌,他们都没有忘记过南下,重新占领中土神州那块广袤且肥沃的土地。
“往后数十年,边关都不会太平了。”
王子腾能够猜到,在阴山之外,有着太多像阿禄台那样的人了。
在阿禄台经此一败后,草原势力必将重新洗牌。
届时,倘若有草原勇士如异军突起般,可以把握住这次重新洗牌的机会,进而成为一代雄主。
那么对于整个周朝来说,都不是一件友好的事情。
对大周来说,最好的平衡,就是阿禄台与鞑靼可汗暗里争权,而后鞑靼与瓦剌之间再争。
可阿禄台兵败,草原将会肉眼可观的陷入一场混乱。
大周自然可以介入草原里的斗争,但那样一来,大周亦会不断消耗国力。
然后大周与草原继续维持平衡,没有所谓的赢家。
最好的方式莫过于坐山观虎斗,可草原相争,大周不可能真的置身事外。
所以,王子腾才会说,往后数十年,边关都难太平。
听到他这么一说,几名将领,不但没有担忧,反而还有些期盼。
对他们来说,只有战事方可立功。
因为最终战死的,是寻常士卒,而绝非他们这些将领。
唯有战争,能够迅速带给他们改命的机会,比如像嬴渊那般。
当然,一些有志士卒,也希望可以用命去搏前程。
“何福到哪了?”
王子腾在感慨过后,便问向当前战势情况。
有一亲将应声道:“何指挥使先鞑靼军过河,这会儿,应该已经与鞑靼交上手了。”
王子腾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急于让大军继续推进。
此举引来亲将不解,问道:“我军主力以这般缓慢速度推进,只怕功劳都要被何福抢了。”
功劳?
王子腾见左右并无外人,摇头一笑道:“这最大的功劳,早已内定。”
内定?
怎么个内定法?
见麾下几名亲信感到困惑,王子腾解释道:
“我军乃第一路大军,主要职责是消耗敌军主力人数。”
“何福为第二路大军,主要职责是让阿禄台损失惨重。”
“陛下亲命嬴渊为第三路大军,是要让这位少年将军收尾,将敌军赶出阴山之外,以收全功。”
还有些话,他没有当面说出来。
姬长让王子腾与嬴渊在大战后期共同剿灭敌军。
其实是让王子腾为其保驾护航。
他的几名亲信也都不是傻子,心中愤愤不平道:
“陛下对嬴将军还真是看重!”
“怪不得您不急于行军,就算急行军,也无功劳,不如不去。”
“末将实在不解,陛下为何对嬴将军这般厚爱?”
“...”
诚然,在他们看来,嬴渊是有本事。
可再有本事,蛋糕就这么大,不能他吃一大半,余下才让众人分吧?
“厚爱?看重?”
听到这些词汇,王子腾冷笑道:
“陛下身为天子,对臣下哪有无端厚爱与器重?”
“你们扪心自问,待嬴渊随陛下回京后,满朝文武,谁会乐意亲近他?”
他很清楚,姬长在决定御驾亲征的那刻起,就开始物色人选了。
起初,姬长想器重的人是何福。
此人乃宁夏人士,祖上为太祖流过血,可这些年来,始终没有晋升的机会,只能留在宁夏卫当个边帅。
若是富饶之地也就罢了,但宁夏地域久经战火,何福稍有不慎,不仅官位难保,就连性命也危在旦夕。
难道他不想去京城?不过是去不了罢了,京城里的勋贵与士大夫,最厌恶的就是边将进京。
像他这样的人,一旦被姬长看重、提拔,有机会去京城,焉能不忠于皇帝一人?
毕竟,他去了京城,也不会有上皇或是其它势力去拉拢他。
姬长可以放心的去用他。
谁料,半途杀出一个嬴渊。
年轻、出身苦寒,没有身份背景,简直是姬长挑选效忠死士的最佳人选。
只是这个‘死士’,还没有足够的功绩可以帮到姬长。
所以,姬长才会帮他运作。
同时,也会让所有人觉得,他就是姬长的人。
姬长对他越好,上皇派系就越恨他入骨。
久而久之,嬴渊只能是孤臣,也只能做孤臣。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是王子腾揣摩圣意的冰山一角。
事情无必然,若他猜的不对,那就只能证明,跟随在皇帝身边那么多年来,他从未对皇帝有过真正的认知。
“古往今来,但凡能坐到那个位置的...”
王子腾不敢再说下去了。
总之,在他看来,嬴渊的一切,都是姬长给的,姬长可以给他,便可以夺回去。
前提是,姬长认为嬴渊不再忠诚。
但在嬴渊看来,姬长就算是刘备,只要能装一辈子的仁义道德之君,那他就是仁义道德之君。
他不是没有在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只是事情远远没有到那一步。
同时,他也更为清楚,他的人生,到了京城那处繁华地,才算是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