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就好像我和你一起走到了白发苍苍
白向暖晕过去这事,并不影响婚礼的正常进行。
音乐响起,花瓣飘起,新郎和新娘两人身着白西装、白无垢在花雨中前进,手挽着手,缓慢又坚定地走向礼台,牧师在上头庄重地念着誓词,新郎新娘在下头虔诚地说我愿意,然后微笑着交换戒指,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美好、梦幻、神圣。
有那么一刻,苏璟懂了为什么很多女孩子都憧憬着这么一场婚礼,这不仅是婚礼,这是接近永恒的瞬间,也是一道通向幸福的大门。
宾客们开始鼓掌,苏璟也跟着鼓掌,但她手刚抬起,就被身边的男人握住了,男人套了一个被捂得温凉的东西到了她干净的无名指上。
苏璟讶然了一瞬,低头看去,是一个戒指,铂金质地,简单又不简单的一个环,说简单是上面没有镶嵌任何宝石,说不简单是表面刻着繁复看不出是什么的纹理。
她是没有戴婚戒的,男人也从未让她戴过,她也从未见过自己的婚戒,想必在当年她出事时,婚戒就被程迭丢了。
丢进海里,丢进垃圾桶里,丢进旮沓里,反正永远也回不到她的手里。
苏璟甚至记不清那枚戒指的样式,没有照片,男人不提,男人自己也不戴。
没有戴婚戒的已婚妇女,有,且很多,但在上流社会里几乎没有,于是,总有人目光时不时好奇地逡巡在她的无名指上,借此揣测她和男人的关系其实不如传言中来的亲密。
她从未在意过,亲密不亲密她自己知道就好,不需要向外人解释,也不需要被外人看见。
可原来,男人是在意的,不在意就不会特意又去制作了一枚戒指,还藏得紧,今天之前她都不知道有戒指这回事。
她也不问男人花了多长时间做的戒指,和戒指上的纹理有什么寓意,任对方帮她戴好,就伸出手去,“你的?”
齐臻领会到她的意思,眉眼弯弯地把自己的那枚交给她。
苏璟于是也学着礼台上新娘的样子,抓起男人的无名指,把戒指套了上去,然后和男人十指交扣。
上面是属于别人的婚礼,下面是属于她的婚礼,只有她和男人知道的婚礼。
瞄到他的头发,苏璟忍不住又问:“所以,你是特意要染白的?”
齐臻嗯了一声,认真道:“就好像我和你一起走到了白发苍苍。”叹了口气,小小地抱怨一句,“可惜你这人太古板,不会同意和我一起染白。”
要是两人都染白,不用说,大家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到时候肯定就不会有不长眼的男男女女敢舞到他们面前了。
苏璟:“……想不到齐少还挺浪漫。”
“怎么说话的?”齐臻不高兴地瞪她,“本少一直都这么浪漫的好不好?”
只不过苏璟太没情调,没有他发挥的余地。
婚礼仪式过后,就是宴席了。草坪上不太方便,所以宴席还是摆在了室内。
苏璟想和熟人坐一桌,但她在宾客中看来看去,都没看到陆庭风和自家外甥,只看到了秦南洲,秦南洲远远同她示意了一下,选择和其他娱乐圈的明星坐一起了。
他的旁边站着一个一线女星,林嫣然林影后,苏璟前不久刚与她有过合作,所以认得对方,知道林嫣然是个八面玲珑又不失个性的女人。
单论长相的话林嫣然在娱乐圈里不算多出挑,气质却让人印象深刻,女人味十足,细眼长眉的,一眼就能让人感觉到何谓风情,就好像风情揉进了她的骨子里去。
也因此,在林嫣然夺得某项大奖的最佳女主角后,被网友评为近十年最有女人味的影后。
苏璟对这个人的印象很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见林嫣然和秦南洲有说有笑,很是熟络,熟络中又那么点势均力敌、相爱相杀的感觉。
秦南粥的春天也许要到了。
刚这么想,耳边响起一道阴沉沉的嗓音:“你在看什么?”
苏璟不用猜,就知道男人又吃醋了,一天天的,不吃几缸醋日子就像是过不下去,醋精转世都没这么夸张。
她面不改色道:“看影帝和影后的相处日常。”
齐臻愣了愣,很快回过味儿,眉间的不爽散去,假模假样地道:“那是该多看看,回头咱才能给影帝支几个招,让他赶紧把影后追到碗里去。”
苏璟:“……”
想到这人恨不得她身边的单身男性全都成家成室,她警告了一句:“你别多管闲事,他们之间的事让他们自己来。”
她从不掺和别人的感情,相对的,也不想别人掺和她的感情。
齐臻漫不经心地答应了,心里则在琢磨着改天要不投资个电影,把林嫣然和秦南洲弄进去当男女主,朝夕相对,他就不相信两人不成事。
秦南洲天天背着他同苏璟联系,他早忍得不耐烦了。
苏璟不知他的阳奉阴违,她没看到人,也不强求,最后和赵春天夫妇以及几个商场上有头有脸的宾客坐了一桌。
只是入座后,她给陆庭风发了条信息,问他是不是有事提前走了。
如果不是提前走了,不会开席了都见不到人,重要亲戚和重要宾客坐的位置都是有讲究的,会安排在最靠前的区域,她就在这片区域中,可这片区域中没有陆庭风。
“你又不是他什么人,犯得着为他操这么多心吗?”齐臻冷哼了一声,振振有词地道,“你应该把心思放在你最亲近最重要的人身上。”
苏璟嘴角抽了一下,故意道:“比如我爸和我妈吗?”
齐臻差点气爆,夹了一筷子脆骨,咔咔咔地用力咬起来,很有涵养地全部咽下去后,忿忿地道:“苏璟,你这样会很快失去我的,你知不知道?”
苏璟最亲近最重要的人,当然是他,也只能是他。
这种宴席,和名利局也没太大区别,不可能有食不言的规矩,大家一边吃一边聊,没一会就拉近了关系。
有个肚子大得能和梁佳佳的孕肚相媲美的老总突然道:“听说苏总前不久投资的环保项目收益翻了几倍,哎,苏总的投资眼光就是高,不像我,这两年投资的项目一个接一个黄,半副身家都打了水漂。”
语气一转,神神秘秘地道:“我前阵子收到一点风声,说上头为了让更多大学生返回农村创业,划了一大笔资金在农产品上,苏总觉得下一个投资风口会是农产品吗?”
一桌子人闻言全都支棱起耳朵,手中的筷子有多慢,放多慢。
苏璟投资嗅觉灵敏,几乎是业内共识,她经手的项目,几乎就没亏过。
她带火了户外这块潜力巨大的市场,就不用多说了。单说她当年投资的第一部电影,大赚特赚,成了这些年国内票房最高的电影,甚至超了漫威这个大火Ip同期上映的那部,且奖项还没少拿,离奥斯卡最佳电影也就差了几票。
不知被多少投资人立为偶像。
也就苏璟出事沉寂了三年,不然,她现在的身家,保守估计能高达大几百个亿。
他们不求苏璟能带着他们挣钱,只求苏璟指点一下迷津,让他们跟着吃几口肉。
苏璟把嘴里鲜嫩的鱼肉咽下去,忍住莫名翻涌上来的恶心感,从容地道:“如果朱总收到的消息属实,那农产品项目自然有投资的价值。”
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朱总也就是啤酒肚堪比孕肚的老总暗骂了声小狐狸。
上头派系林立,斗争不比商场少,扶持政策变来变去是常有的事,谁能保证今天收到的消息,明天还是真的呢?
而投资,却要赶在政策真正发布之前进行才有得赚,发布之后,大家前仆后继地拥上去,蛋糕必然不够分。
所以,投资看的不仅是你收集信息的能力,还看你对时情的判断,俗称商业嗅觉,其中后者尤为重要。
苏璟似是没看到一众人失望的神色,她慢悠悠喝了口热茶压下那股恶心感,接着道:“不知朱总知不知道,这些年不仅农村人口流失严重,小镇和小县城也是一样的,甚至一些小城市也不能幸免。”
“如果放着不管,这些地方慢慢会变成一座空城,而大城市却会人满为患。”顿了一下,苏璟意味深长地道:“朱总觉得上头会放着这种局面不管吗?”
朱总连忙抖擞起精神,“苏总意思是我可以往这些小城市里寻找机会?不对,是我在这些小城市里开发几个项目?”
苏璟点到即止,笑笑不语。
成为李绣的两年,她不是什么都没有收获的,她收获了厨艺,虽然没什么用,因为她不爱下厨,也不需要下厨,偶尔兴致来了去一趟权当是放松。
还收获了对民生走向的解读能力。
底层民生的发展,会是一片广阔无垠的市场,也必将成为未来几年甚至十几年国家的关注重点。
不需要有多先进的技术,只要开发的项目能解决一小部分民生问题,比如就业问题,比如养老问题,比如生育问题,比如食品安全问题,就肯定能得到政府的大力扶持。
这姑且也算是一个风口,是她一个人消化不了的风口,必须更多更多的企业家投身进去。
所以,她愿意分享自己的看法。
肉这玩意,能大家一起吃撑总是要比一个人吃独食愉快的,而且,遇到风险时,也能多一个人帮你承担,何乐而不为?
朱总也是一流的企业家,脑子足够灵泛,不是一流的企业家坐不到苏璟这桌,他越琢磨越是感觉苏璟的建议靠谱。
立足于大城市的项目动不动就几个亿,几十个亿,还得同对手争消费者争得你死我活,风险极大。而小县城,小城市,一两个亿就能搞出不错的项目了,还能得到政府的扶持,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有政府扶持,想必亏损不到哪里去。
退一步说,就是亏了,全亏了,也只是一两个亿而已,不会伤筋动骨。
而要是成了,就很可能会发展成地方经济支柱,好处不要太多。
朱总想着,当即给苏璟竖起了大拇指,“苏总眼光高远,我朱某佩服至极。”
端起酒杯,“我敬苏总一杯。”
同桌的其他人虽然未参与到这个谈话中,但同样从苏璟的话中受益匪浅,也跟着恭维起来,并纷纷举起了酒杯。
里头包括赵春天,他坐齐臻旁边,还用胳膊杵了杵齐臻,小声道:“小臻,你能不能帮哥当个说客,让哥认苏总为干姐姐,让苏总认哥为干弟弟?”
他外号赵老三,自然是因为他排行第三,家里两个哥哥,亲的,怎么都轮不到他继承赵家家业。
当然,他们三兄弟足够和睦,从未为继承家业的事闹翻过,因此,他并不缺钱。
只是钱这玩意,谁会嫌多?
反正他不会。
而正经来钱最快的方式,无疑就是投资。苏璟是眼光独到的投资大神,要是能同她结成干亲,还怕赚不到钱吗?运气好一点,说不准以后他的身家能赶超他两个哥哥呢。
想想就美滋滋。
齐臻冷笑,“做梦去吧,做梦来得实际一点。”
还当说客,他甚至想晚上提刀去把有这个念头的赵春天给砍了。
赵春天读懂了他的心思,瞬间想绝交。
这种重色轻友到想砍了兄弟的朋友,不绝交留着干什么?
旁边苏璟到底没有喝朱总的敬酒,不是不屑,而是她好不容易压下的恶心感,在看到她面前那碟油味稍重的红烧肉时,又泛了上来,并且很汹涌,汹涌得她差点克制不住吐出来。
她用纸巾捂了一下嘴,撑过那阵泛滥的呕吐感,然后站了起来,“抱歉,朱总,抱歉,大家,我可能得失陪一下。”
谁都发现了她的异样,没有人为难。
齐臻紧张兮兮地揽着她走到外面,“苏璟,你忍一下,我马上让门童把车开进来,送你去医院。”
苏璟摇摇头,简洁道:“去洗手间。”
多说一个字,她可能就要吐出来了。
她脚步快快地往最近的洗手间走去,勉强忍到走进隔间,蹲在马桶旁边大吐特吐起来。
好在宴席刚开始一会,她没吃多少东西,这才没有把胆汁都吐出来。
洗了手,又用冷水漱了口,她肚子好受了许多。
看了看镜子里妆容花了的人,苏璟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一件事,却想不起来是什么事。
卫生间里有人在打电话,“陆医生,你找我什么事?……什么,我妈又不配合治疗了?……我知道了,我一会打电话过去劝她,麻烦你了。”
陆医生,姓陆,陆庭风,苏璟猛地想起了她忘了什么事。
她掏出手机,手机上空空如也,陆庭风一直没有给她回信息。
再忙也不会忙到没空回一条信息的,除非忙得没看到,或者手机没电了、丢了,又除非出事了。
直觉告诉她,后者的可能性最大。
苏璟没有犹豫,立马拨打了陆庭风的电话,语音提示对面关机。
她抿着唇,转身出了厕所,先安抚守在门口的脸上毫无血色比她更像病患的某人:“我没事,吐出来就好了,不用担心。”
又握住男人冷冰冰的手,等他脸色有所好转,才道:“陆庭风和我外甥出事了,不出意料的话,是在酒店里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