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子连心

羽化仙的记忆停留在思索右耳室，因为他也晕倒了，右肩贯穿的剑伤让他醒来时痛感麻木，林婉柔消失不见了，他感到口渴想去找水喝，艰难的从床上坐起，随之而来的扑鼻香气，是从床榻被褥上传来的。

出了左耳室，羽化仙才发觉自己的衣服被换掉了，只穿着贴身的白衣，主室也无人，他将目光转移到右耳室，那里的门口，被一道无形金光之气阻隔，看不清里面的场景，但沈轻尘十有八九就在此地。

据他猜测，当日师父姬无涯散功自爆，威力可想而知，如果沈轻尘当真去了，不死也受了重伤。

耗子哥董良曾说过，飘渺宫的水很深，沈轻尘也许是怕在宫内发生聚变，遭受同门之人背叛，故此才在这里栖身。

羽化仙没找到水，只好拿来上供用的桃子解渴，他走近右耳室后用左手触碰金光之气，顿时左手感应到了痛苦般的炙热，他连忙缩回手臂，只见手掌像摸到了烧红的烙铁。

除此之外，体内的血液快速循环，仿佛有东西在骨头上乱爬，让他倍感煎熬，离金光之气越近，这种感觉越深。

“莫非？这金色气息乃仙器金焱台所发？”羽化仙自言自语，当他想进一步确定时，却听到了脚步声。

林婉柔一改之前的颓废，样貌恢复如初，衣服穿戴得体，她的伤势好像完全好了，手中提着一个包袱，还有一坛酒水。

“你醒了。”林婉柔说道！

羽化仙眼珠子转悠个不停，在想要不要直接问明心中的疑问，为了不生出其它变故，最后只好闭口不提。

“嗯！”羽化仙回道，“我昏睡了多久。”

林婉柔打开包袱，放着面饼与一件干净的衣服。

“你修为低，体质差，睡了差不多一个月。”林婉柔又说道！

羽化仙狠狠吃了一惊，他只一年可活了，这白白浪费了一个月，让他觉得可惜了。

拿过面饼狼吞虎咽，与中原的面饼大不一样，其中不单单是面粉，还掺杂了别的杂粮，吃了两个他就不再吃了。

林婉柔递过去酒坛，羽化仙大口的喝下一半，如此肚子才好受了许多。

“当日，多谢你了。”林婉柔笑了笑，样子十分好看。

羽化仙也笑了笑，并未回复。

林婉柔接着说道，“看你年纪不大，却勇气可嘉，小小聚气境，面对江燕时不曾胆怯，将来在五行门，你一定名声显赫。”

她也从羽化仙的身法，得知他出自五行门，移形换影很好辨认，以之字形施展。

羽化仙反驳道，“我已经不小了，今年十三岁了。”

林婉柔又笑，“才十三岁而已，我今年十九，长你六岁。”

这时候的女子，是不轻易暴露自己年纪的，由此可见江燕说林婉柔烧坏了脑子，可能是在智商上低于常人，日常交流尚能做到对答如流，一些需要思考，过于缜密的话题她怕是要想很久才能回答，而且她的眼神老是飘忽不定看向脚下，也不知在想什么。

二人像多年不见的旧友，言谈丝毫不做作，林婉柔又似一个大姐姐，在对自己的弟弟关爱，若无羽化仙，她这次死定了。

“你想要什么回报吗？”林婉柔言归正传。

“回报？”羽化仙错愕，“我救你只为回报吗？”

林婉柔抬手，目光短暂失神，又说道，“我并非看不起你，只觉得你救我一命，不回报于你，我心难安。”

羽化仙不屑的笑出声，“既然你想回报我，那不妨将你飘渺宫的仙器金焱台送我好了。”

林婉柔面色一沉，话锋冷峻，“休要说笑气我！”

羽化仙眉头一皱，也不惧怕林婉柔，“我可没说笑，也不瞒你，我中了毒，非至阳之物难破。”

林婉柔闻言，沉思片刻后向他招了招手，“你过来让我看看。”

羽化仙慢慢靠近，林婉柔伸手脱掉了他的上衣，他低头看去，胸口上错综复杂的黑血丝，犹如蜘蛛网一样，向胸膛正中汇聚。

“你中的不是毒，好像是西域圣人宗的蛊，时间太久，我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林婉柔解释！

“蛊？”羽化仙不明所以，追问道，“很厉害吗？”

林婉柔说明情况，“此蛊名为九子连心，由八只幼虫，一只母虫，在卵化前侵入体内，卵化后母虫盘踞心脏，以血液为食，幼虫游走四肢百骸，吞噬生命精气，破体而出之日，即你死之时。”

羽化仙歪头，好奇的问道，“钟南山重阳观的落秋霜真人都看不出，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林婉柔像回忆起了不堪的过往，伤怀在心，“我自幼在圣人宗长大，当然知道了？”

“什么？”羽化仙震惊，“你是圣人宗的人？”

这个宗派，在江湖上人人喊杀，恨不得挫骨扬灰，奈于圣人宗的实力强大，且老窝难寻，很难撼动其地位，只知藏匿在西域一带。

林婉柔叹息，“曾经是，现在不是了。”

她向羽化仙表明，师父自从几个月前重伤而归，在此多日未曾露面，那右耳室中的金光之气，正是金焱台。

“等师父出关，我向她求情，求她老人家法外开恩，救你一命。”林婉柔轻声说道。

羽化仙突然间狂怒，暴跳如雷，“我才不要她救。”

林婉柔纳闷，羽化仙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大发雷霆，这些年在飘渺宫中她的地位水涨船高，很少有人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讲话了。

羽化仙已从林婉柔的话语中得知，沈轻尘一定与师傅的惨死关联甚大，所以他才大发脾气。

原本他想走，可一想到生命无多，普天之下能去哪里？那沈轻尘用金焱台护住了整个右耳室，即使对方性命垂危，受了重伤，他也奈何不得。

林婉柔在他平息了怒火后告知，每日坐在右耳室门口，引动金光之气入体，或许可以驱散体内的九只蛊虫。

羽化仙从此未再说过一句话，林婉柔与他交谈，他装作修炼紧闭双目。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三个月过去，借金焱台散发的金气，果然化解了五只幼虫，令他万分喜悦，那只最大的母虫依旧如老树盘根般，占据在心脏之上，他修为还不足以凭借灵气探查体内蛊虫，林婉柔每隔半个月，都要为羽化仙道明蛊虫情况，即使这样他始终一句话未讲，一想到这是仇人的弟子，迟早有天刀兵相见，便无话可讲了。

看来在沈轻尘伤未好之前，林婉柔不打算回飘渺宫了。

她一人势微，唯有沈轻尘和她一起回去，才能安然无恙。

转眼之间，又过去五个月，每过一天，羽化仙就用石子在地上画一条横线，八只幼虫尽除，修为也提升到了通玄境初期，那只母虫像铁打的，金光之气无法伤及一丝一毫，好在一年之后他不用死了，吞噬生命精气的幼虫全消失了，彻底除掉这只母虫，才是最重要的。

金焱台不愧为至刚至阳的仙器，让他颇感意外，居然还能扩宽经脉，吸纳天地灵气更加迅速，从丹田之内引动灵气，如臂使指般顺畅自然。

境界的突破，随之带来的改变更加巨大。

聚气境为何称之为聚气，是因人体本来并不存在丹田，借天地灵气入体，经过一年如一日的温养，丹田才得以形成，在这之前若得不到一部功法用来筑基，丹田是无法修炼成功的，丹田一旦凝聚成型，满足储存灵气的条件，就可往更高的境界晋升。

通玄境，一个通字代表着通脉化气，化天地间的五行灵气与混元灵气，五行灵气所指五行之中的灵气，如山林草木皆有为数不多的灵气，在未突破此境界之前是无法感受捕捉到的，混元灵气乃天地间最为精纯的本源灵气，凡炼气修仙者，大多数吸纳的都为这道灵气，经脉之间虽然互通，却如水火，通玄境能让经脉共生，但炼气以任督二脉，奇经八脉作为主脉，很少有人行气走旁之经脉。

而一个玄字，则指玄眼与玄耳，视力听力得到提升，能在夜间看清很远的距离，若引导灵气而出，附近任何风吹草动，逃不过自己的感知。

历时八个月，算上昏睡的那一月，不算出恭小解上到冬青湖外，九个月未踏出清修之地一步了，沈轻尘什么时候现身谁也不知，羽化仙不打算等了，林婉柔这段时日，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让他感慨万千。

羽化仙十四岁了，心境发生了变化，冤有头债有主，自己不能因为仇恨牵连无辜，林婉柔与他无冤无仇，没必要记恨她。

他个子长高了一些，但是不及林婉柔高，她和项羽 身高差不太多，

这一日，林婉柔在左耳室打坐修炼，平日里羽化仙吃住都在右耳室门口，从来没去打扰过她。

林婉柔像是知道他来了，坐在床边静等。

“我要走了，跟你说一声！”羽化仙像做错事的孩子，这几个月以来第一次与她交谈。

林婉柔挑眉回应道，“我还以为你变成了哑巴！”

羽化仙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他扪心自问，林婉柔对他不错的，他这个年纪放在红尘中，和他年纪相仿的已娶妻生子，算不得小孩了。

至于对林婉柔的感觉，他也说不上来，说是喜欢，又多了几分欣赏，道不明，难理清。

羽化仙答非所问，岔开话题，“来日方长，莫送！”

“等等！”林婉柔说道，“我师父出关在即，那母虫未去，早晚祸害你修炼根基。”

“无妨！”羽化仙淡定的回道，“如果此祸躲不过去，那即是命。”

“你这小屁孩。”林婉柔气道，“多等几日又能怎样，我又不会吃了你。”

羽化仙心意已决，坚决要走，林婉柔见挽留不住便想送行，当走到右耳室门口时，那由金光之气化成的屏障顷刻之间消失，沈轻尘满脸龟裂的痕迹，从中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