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起波澜 旧事重提

或许是知道了王景是他的‘故人’派来的，对待王景，林索的态度明显有一定的改变，看起来倒比之前和蔼了些。

但是王景却不敢以此为由托大，他感觉，关于林索和庞特这些人的故事，可能也是个秘密，他只是一个外人中的外人，根据王景的经验，如果是真的做一个‘传话人’存在的话，最好对‘客户’的秘密，不要太好奇。

可这林索就是这样问了，当然如果王景说他，完全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想必这林索也不会信的。

于是王景又再次，选择了沉默。

他不说，林索也没有逼他，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忍不住抬头看向天空的弯月，看上去像在缅怀什么一样，眼神中尽是寂寥的落寞。

“其实这些尘封的往事，再提起来，也没什么意义。”

“只不过是一些悲伤的往事。”

“一群肆意妄为的年轻人，自以为十分了不起，可以独当一面，可以保家卫国，建功立业，最后却因为各种事情落了个四分五裂的局面。”

“最后的结局，令庞特无法接受，但他也无法反抗。索性便直接离开这片土地，直接选择背弃了他的国家，背弃了他曾经的誓言。”

“而我，只不过是一个固执的顽固，一个懦弱的可怜虫。明明知道留下来也没什么好下场，却固执地守在这里，期待着有朝一日时局得以改变，寄希望于日子久了，有很多事情可以变得不一样。”

“最后，命运还是没有给人任何交代，事情没有任何的转机，不论是对于那些已经不在世上的人，还是固执的我。”

“‘他们’依旧毫无交代沉默的待在狭小的墓穴里，而我也从本就权力外围的世界被再次排挤到边缘地带，那些人直到确保我再无威胁，便半死不活的吊着我的命。不，或许那些人，也根本不会在意我们这些人的贱命。”

“……”

“无论是坚持还是放弃，我们自以为重大的决定，在那些人的眼中依然是一文不值的，甚至是可笑的。”

“我自以为残忍的迫害，也可能只是他们顺带为之的，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举动。”

“……”

“这么多年，自从他离开之后，就像是他曾经说过的，我再没有了他任何的音信。同行那么多年，我大概也知道他可能去了哪。”

“只不过，我认为他不会做这样的事，也并不会成功。我……只以为他可能也死了。”

“最后的结果，你也知道了，所以抱歉，刚才的情绪激动了些。不过，我真的很开心，这是真的。”

“至于听到这样的消息，后悔吗？也说不上，其实有些时候我也挺庆幸的，至少这边土地上，我还在，‘他们’也还在。我还可以时不时地去祭奠那些离开我们的兄弟。这样的日子，枯燥、无聊、麻木，但是却有一种异常的安逸。”

“这样就很好了，还能怎么样呢？我们这些最底层的杂虫，本来就该这样活着不是吗，是我们，我们的错，我们自以为可以改变……”

话题一开，林索便像是喝醉了一般，开始断断续续的开了话头，紧接着一句又一句地往下，有些杂乱的对王景述说着那些岁月中的无奈。

王景仿佛看到了一个迟暮的老人在追忆着自己的过去，他的一生，有热血、有激昂的岁月，也有现在平静又麻木的日子，可他现在回忆的，到底还是感叹有那么一段岁月存在，即使短暂得像一场梦一般。

林索说得模糊，王景知道，或许是因为，他并不想惹麻烦，也并不想为王景带来麻烦。

对于林索和庞特的故事，王景也并不好奇到有那个追根究底的必要。可是看着这垂垂老矣的林索在回忆着自己的‘光辉’，王景却不由地想起了庞特对于他的评价。

庞特曾经说过，他和这老兵是有些像的。

那么，他最后也会这样吗？有过光辉、热血，最终却还是被现实所打败，变得平静，麻木。

眼中垂着头，一脸失意的人在黑暗中似乎又变成了他自己的脸，这可怕的联想，让王景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王景也说不清楚，林索最后这样‘安定’的生活好还是不好，起码现在的林索虽没有了当初的雄心壮志，可好歹不用朝不保夕的勉强过活。不像他们这批失去了家园的可怜虫一般。也或许，对于林索这样性格的人来说，这也是个好结局，也说不定。

林索还沉浸在过去中无法走出，直到他这样半感慨半回忆的长叹结束，天色已经微微开始亮起。

王景也算是陪着他在这呆了一晚上，虽说身体没有明显的不适，但王景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长哈欠。

林索像是这才想起有王景这么个人一样，他看向王景，这才正了正神色，“年轻人，感谢你陪我这么个老头子又虚度了半晌的光阴。非常感谢你带来的消息，来吧，年轻人，这是属于你的奖励。”

“等等！”在林索抬手的一瞬间，王景立马拦住了他。

“我……抱歉，其实我也不想要什么奖励。”

“实话实说的话，我答应帮庞特跑这一程，也是因为他说过，可能您能稍微指点我一下剑法技能上面的事情。”

林索一愣，明显没想到王景能提出这样的要求。

王景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原本的困意已经消失了大半，“非常抱歉。我可能并不需要什么奖励，只是希望您能稍微指点一下我。”

“我现在……已经没有同伴了，很多时候只能靠我一人，在这里，时刻充满着危险，老实说，我其实……并不能接受这样的环境，所以，我只是想学一些自保的技能。”

“不用很多，一点点，一点点就好，求您了。”

这次的王景，是拿出了十分认真的态度对待。关于见到老兵林索之后的措辞，王景也想了很多个版本，这一路过来，王景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一定得学会点什么，才能在这个充满危险的地方，活下来。所以，他最后选择了，说实话。

想活下去这件事，并不是那么的难以启齿。

听完王景的话，迎来的是林索的一阵沉默。

王景只感觉到一股羞愧，虽然说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这种事前不久也原封不动的，在庞特的面前上演过。但是他有求于人的时候，总是感觉十分的羞涩为难，更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情绪。

林索沉默了一阵，“年轻人，虽然我很感谢你的辛苦的这一趟。但对我来说，身在罗布萨城，我就有必要保卫这的每一寸土地。”

“小子，你身份不明，老实说并不归属于我罗布萨城。很遗憾，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我不能为帝国培养出任何一个可能的潜在危险分子。”

“不，不是这样的。我，我正准备加入罗布萨城，只是一直以来没有机会。”王景赶忙追着林索的话头，当即便结结巴巴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实际上，他说的，也是实话。当灾难来临的那一刻，他要做的，首先是学会生存。学会生存之后，才能面临其它的选择。

但可以说，只是生存，就让王景感觉到十分费力，直到现在，虽然王景面对一些小怪没什么问题，可是一旦出现城市中游荡着的大怪，王景还是依旧只能被吊打。

可以说，马斯诺七个层次需求，他连最底层的都没有达到。又怎么敢想其它的，在什么所谓的七大主城出现之后，此地自动归属于罗布萨城，那他自然而然就想到自己是罗布萨城的人，也没想过别的可能。

无论是他的大学，还是老家，按照地图的归属都属于罗布萨城。

所以，王景此话说得也十分真诚，“我会加入罗布萨城，也绝不会存在背叛的可能。请您相信我，我绝对没有恶意，我只想学点技能，然后好好活着。”

“如果，如果我加入罗布萨城的话，日后您有什么需要的，我，我也会尽力帮忙。”

王景学着一直以来流传下的传统习俗，面对着林索，面对着这个年长的，自己有所求的老人，深深地弯腰鞠躬。

“请您，务必相信我。”

接下来迎来的又是林索的一阵沉默，因为王景弯着腰，并不能看到此刻的林索是什么样子的反应。

王景只是在心中祈祷着。希望这任务既然发布了，就一定有完成的可能。按道理来说，他的方向是对的。如果不成，或许真的是他的问题，可也确实，他，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或许你真的有些像我，不过，像我这样软弱的人，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小子，未来也不知道，你会走到哪一步。从我这老头子开始，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可能，你也并不适合罗布萨城。”

林索长叹一声，有些僵硬地站了起来。可最终，面对王景固执的请求，他也并没有再劝。

“年轻人，把你的剑给我。”

这时候的王景，心中想了一个可能，却依然不敢确定，只是下意识的按照林索的要求，将自己手中，一直以来赖以生存的长剑，递给了林索。

接到剑的那一刻，林索的气质陡然开始改变。

他一直以来佝偻的身形猛地挺拔起来，林索紧紧握着长剑，气势如虹，几个动作剑法自然。

他并没有像王景之前见到的所谓‘用剑高手’那般夸张的炫技，林索仅仅是拿着王景的长剑在手中颠了颠重量，找了施力的角度，新生的初阳照耀在林索岁月流转的苍老面容上，王景就有一种敬佩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