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策划案与画稿
当同事们埋头进行pce和pc98版本游戏移植的时候，齐东海一个人开始撰写下一部游戏的策划案。
齐东海留给自己的工作主要是游戏剧情和系统设计两方面的内容。
他基于原本时空中自己的记忆，缝合了此前人生中所玩过的各类养成和恋爱模拟游戏的因素。
当然，齐东海必须把这些来自未来的设计进行一下这个时代的本土化修改。
比如说手机这种东西，在现在这个时代才刚刚出现。连商务人士之间都未普及就更别说普通的高中生了。
基于智能手机的社交网络就更是一点影子都没有。
许多三十年后的恋爱模拟游戏都会有通过网络互传讯息聊天的设计。甚至还基于这种不见面不说话的间接联络方式引申出了各种意外和误会的剧情。
这些内容在现在这个年代都必须要做出修改。
不过一九九二年这个时代也有适合这个年代的俗烂桥段。
男女约会时因为无法及时联络。一方迟到另一方也只能干等。如果走错了地点就会彻底错过进而产生误会。
这样的设计在二十一世纪已经过了保质期限，但在现在用起来就非常恰当。
还有东京街头各处车站出入口设置的留言板。当年齐东海阅读《城市猎人》这部漫画的时候对这东西印象深刻。
而在手机普及之后，车站的留言板就逐渐凋落。在二十一世纪的东京，只有为数不多的留言板被保留下来。
目的也不再是为路人传递消息。而是对旧日时光的一种纪念。
场景换到一九九二年，现在这个时代把留言板做进游戏当中就完全没有违和感。
齐东海穿越到这个时空来之后还特意跑去车站见识过留言板真实的样子。
实话实说第一次看到这东西的实物还是有些失望的。塑料的简易黑板看起来没有漫画里那种质感。上面写的字迹也歪歪扭扭。
不过在游戏里齐东海还是决定美化一下他少年时的美好记忆。并且以此为道具安排一些剧情。
文案之外的工作量也不少。
虽然并不是只有立绘背景和cG撑门面的视觉小说。但是这部校园恋爱模拟游戏大部分的工作量确实都在美术方面。
现在整个工作室只有两名美术，其中一个还是齐东海自己。这样的人员配置显然无法负担整部游戏美术工作的重担。
可是现在就轻易扩充人手也不是上策。
尽管之后pce和pc98版《三国志演义》的销量前景预测都比较乐观。但因为都是在官方渠道进行销售。给予经销商的分成比例都相当高。
而且回款速度也快不起来。在收回货款前要量入为出才行。
更何况森田电机的二楼已经没有多少空间能再设置一个工位。如果再招募新员工连办公场所也要换。那每个月增加的开支就更多了。
“这种时候当然要找外包了。”
齐东海把自己的困扰说给森田之后，森田给出了这种答复。
“那从哪能找到呢。”
齐东海在这个时空中并没有什么派的上用场的人脉。
“你有没有试过在bbs上找找看？”
森田最近越发沉迷于bbs。觉得这才是人类未来的讯息交换方式。他认为将来的一切都会是基于网络的。
社交能靠网络解决，购物也能靠网络解决。甚至很多工作因为有网络协作作为工具都不再需要集中在办公室来做。
从大方向上来说森田的想法没错。只不过有些太超前了。现在这个时代真正的互联网还不存在，拨号的bbs传输速率极慢，几乎只能传递文本讯息。甚至连个统一的电子邮件网络都还没成型。指望网络能解决一切事情显然不现实。
另一个时空中的三十年后，几乎所有的插画家都会利用网络进行自我宣传。
网络上顶级插画师的职业技能不逊色于任何游戏大厂内部的员工。
而一九九二年的情况不同。
这个时代能够通过bbs稍微接触一些网络的人群本来就不大。而且这一群体又集中在大学理工科研究机构或者民间的电脑爱好者这一狭小的范围内。
热爱cg技术，受过美术教育，还能熟练使用网络的人几乎完全不存在。
齐东海也不是没有浏览过bbs上的电脑插画也就是cg板块。甚至用拨号上网的龟速下载过一些图片来看。
这些作品的平均水平和画风实在是一言难尽。
日本作为一个动漫产业发达国家。此前经历了一个长期的高速发展阶段。现在AcG产业基本上被大公司垄断。在人才的供需关系上正好取得了一个平衡。
大部分有实力的画师都已经被主流动漫游戏产业吸纳。
齐东海不是没有在这个时空中逛过同人展。绝大部分作品都是作者的自娱自乐。画技水平与职业画师相距甚远。
像是二十一世纪那种出没于同人展上的大手独立画师在现在这个时代还是凤毛麟角。
偶尔在同人志的摊位上翻到一本媲美职业级漫画家的作品，十有八九是某主流画师业余时间披着马甲的作品。
“如果是这样的话，试试传统的插画师如何。”
森田的建议自有他的道理。
漫画作者习惯了在非黑即白的印刷模式下绘图。游戏画师则擅长十六色之内体现各种题材的作品。
和他们相比，传统画师主要是不适应这种可用颜色数量被严格限定的创作条件。
但pce主机可以同屏显示四百多种颜色。这种情况下不需要太费劲心思研究像素的渐变过渡问题。
齐东海现在的财力也已经买得起扫描仪。
扫描传统插画师画在纸上的线稿作品进行电脑上色，效率比起一个像素一个像素的绘制线条要高不少。
虽然这些传统插画师所习惯的画风也许并不适合游戏这个领域。
但这个群体往往都受过良好的美术教育。基本功扎实。如果提供足够的范例让他们学习，更改画风也绝非难事。
说到插画师，齐东海认识的人中插画师人脉最多的就属高桥印刷的老板了。
“插画师嘛，有不少人都是把自己当艺术家的。画封面什么的没问题但是如果画游戏里的素材不是人人都乐意做。”
高桥社长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一边玩着电脑里的游戏一边和齐东海聊天。
“总有人愿意干吧，只用画线稿就可以，不需要上色。”
“你觉得上次画三国游戏封面那位怎么样？”
“水平肯定没问题，但是……”
还没等齐东海说完，高桥就已经拨通了电话。
“安德烈吗？我这边给你找了个大活……有时间来一趟吧？”
“喂！我还没说重点呢。我现在要做的这个游戏和他的风格完全不搭啊。得问问他愿不愿意画这种风格的东西。”
高桥挂掉电话后齐东海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那家伙最近特别缺钱，不，不是最近，他这两年好像一直都缺钱。看在钱的份上他估计什么都肯画。你就当是做善事好了。”
事已至此齐东海也只好答应先面谈一次。他倒不是为了帮别人度过经济上的难关。纯粹是因为……他觉得缺钱的插画师应该能准时交稿。
两人约在次日的晚间见面。齐东海找了家居酒屋，想要边吃边谈。
关于这位插画师的基本情况此前他也打听过了。
安德烈·彼得洛维奇·塔巴科夫，出生于斯摩棱斯克。从莫斯科的大学毕业之后被公派到日本留学。现在已经拿到了硕士学位，正在攻读博士课程。
“所以你是日本文学专业？”
互相自我介绍之后齐东海才发现对方并不是自己预想的那样是一位美术生。
“是东方文学，所以其实我读过三国演义。汉字真多啊，读起来有些费劲。”
安德烈读的是日文翻译的版本。尽管已经是翻译版，可是因为原作里设及的人名地名固有名词之类的内容。还是比一般的日本小说汉字数量多不少。
如此说来之前安德烈所画的那幅没有被使用的游戏封面会如此设计并不是因为他对三国时代历史的一知半解，而是他读过相关资料后得到的认知。
考虑到对方的生长环境和所受教育，把拥有农民起义背景的黄巾军视作英雄人物就再正常不过了。
至于绘画的技术。按照安德烈自己的说法那是从小在少年宫的兴趣班学到的东西。只是他诸多爱好之一。
现在在日本竟然能够靠这份手艺赚到钱他自己也没想到。
“我唯一担心的一点是关于画风的问题。这次要画的东西和之前不太一样。 ”
虽然对于对方不是美术生出身这件事还是有些担心。但此前齐东海见识过安德烈的基本功和交稿时间。这些他都很满意。
只不过眼前这个西洋面孔的家伙是不是能适应日式美少女游戏的画风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齐东海拿出一本剪贴簿。这是他从二手漫画杂志上切下来的彩页。
东京居民的居住空间普遍不大。没什么人会把旧杂志长期放在家里占地方。往往会选择卖掉。
这种情况下旧书店的漫画杂志往往不到几十日元就能买到一本。就算是拿来做剪贴簿切掉也不会心疼。
安德烈接过本子，翻看了几页。
齐东海选择的这些彩页分别来自不同的漫画作品。风格其实也各有差异。但总体上来说并不是简单的大眼萌类型。而是更偏向写实画风一些。
当然，女主角们可爱还是必须可爱的。这是这款游戏能被目标群体认同的基础。
因为不能单纯模仿某位已经成名的漫画家画风，只能各参考一点。齐东海不得不用马克笔在每一幅画上做记号。分别注明了自己觉得有可取之处的地方。
“话先说在前面。要一半的预付款。”
“没问题。”
“为了风格统一，就别再找其他画师了。”
“这个也没问题。”
……
齐东海一样一样听着对方的要求。随时感觉接下来对方就要说出“得加钱”几个字了。
安德烈想赚这份钱。齐东海能感觉到。
安德烈最初来到日本时也许是单纯为了求学。而最近两年他的家乡发生了许多变故。
现在他从日本寄回家里的打工收入已经成了家人主要的生活来源。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大可拿到硕士学位就回国。没必要去读现在这个毫无就业前景的文科类博士。
而且安德烈自己的生活费也要自己解决。
虽然他拥有公派留学生的身份，学费不用发愁。可是发给他的生活补贴还是按照当初出国时的标准以卢布发放。
几年下来汇率不知贬值了多少倍。每个月发下来的生活费怕是还不够买一个便利店的饭团。
“那最后一个要求，画材能不能由你们提供。”
连画图的材料都要计较，安德烈这边看来也是真缺钱。
“那你又怎么能够保证顺利交稿呢？”
听了齐东海的质疑，安德烈没说什么。他拿出一支烟点燃叼在嘴里。然后用圆珠笔开始在剪贴簿的空白页作画。
还没等烟灰落下，画就已经完成。
齐东海被二手烟呛了一口然后接过画。这是一幅与之前的那两幅游戏封面风格完全不同的画作。完全是日式漫画的画风。
而且这种风格不属于已经成名的任何一位漫画家。既符合主流审美又有自己独特的辨识度。
整幅画是用圆珠笔一气呵成绘制的，完全没有修改的痕迹。
齐东海面露微笑点了点头。拿起菜单交给对方。
“别苦着脸了，来喝一杯吧，我请客。”
安德烈也不客气，拿起菜单直接翻到酒类的一页。
“这都是些什么啊……”
居酒屋的菜单里大部分都是些啤酒或者清酒之类的低度发酵酒。
“要不要试试威士忌。”齐东海提议道。
日本的居酒屋别的烈酒不一定有，但是肯定有威士忌。
这个时代的日本威士忌还没有几十年后那种虚名。
而且居酒屋的威士忌大部分都是低档货。售价非常便宜。
为了掩盖这种廉价口感，也为了迎合日本人的口味，威士忌往往用冰或者水稀释过。又或者加入碳酸水做成调酒。
“请问这里的威士忌是什么酒？”
安德烈冲着柜台内正在切生鱼片的店员问道。
“是三得利的角瓶。”
“那给我来一瓶角瓶。”
“一瓶？您确定？我们这里只有业务用的尺寸。”
“业务用的我也喝的完。”
就这样一瓶两公升装的威士忌被摆上了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