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只此青绿
也只有在这个特定的时间段里，王嵩才会选择从这里上去。而到了傍晚时分，当宾客们纷至沓来时，他们则会通过后面的内梯进入。这条通道十分隐秘，自然也是向客人们开放的，但这一切都必须保密，只能由主家亲自引领，才能享受到这份独特的乐趣。
少年趴在围栏上，俯瞰着下方，腿还是有些微微颤抖，看来恐高并不是那么容易克服的。
此地能够看到从天窗透洒进来的明亮日光，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夜晚这里将是何等的繁华热闹！......舞台上的各种乐器并未收拾起来，依旧摆放在那里，仿佛还能聆听那动人心弦的美妙旋律......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人们想要听音乐并非易事！特别是管弦合奏的歌舞表演，更是难得一见！有时候，即使偶然听到有人吹奏笛箫，都已经算是稀罕之事了。若不是来到这种高级会所，或是前往达官贵人家中参加盛宴，实在难以目睹如此壮观华丽的演出。
“要不回头我也给你弹一段？”王嵩微笑着说道。自从他来到这里后，才深刻地体会到音乐对于生活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如果说生活中缺少了音乐，那就犹如烹饪时少放了盐一般索然无味！尽管在古代诗词能够陶冶人们的情操，但若没有配上音乐吟唱出来的诗词便仿佛失去了灵魂。那些得以流传千古的仅仅只是被书写于纸张之上的诗句而已，然而那些令人陶醉其中的曲调却早已消逝在历史的滚滚洪流之中，从此销声匿迹、无从找寻。
听到这话，“少年”不禁诧异道：“你竟然还懂音乐？”
王嵩只想放声大笑。
“真是个天大的笑话！身为君子必须精通六艺，这‘乐’又怎能不通呢？”
“少年”随即一把拉住王嵩的衣角，急切地道：
“那你快下去表演给我瞧瞧吧！反正我对你们寝室也提不起半点兴致，倒不如听你弹奏一曲，好让我也亲身感受一下这里的欢乐氛围。”
王嵩前世曾在大学社团活动中接触过古琴，并在工作后的闲暇时间持续练习。古琴与古筝大不相同，学习古筝者众多，但学习古琴者却寥寥无几。
自从王嵩在春晚上聆听了那曲名为《至此青绿》的古琴乐曲后，他便对其情有独钟！
这并非仅仅因为此曲蕴含着古典之美，更在于那白转千愁的曲调仿佛一把钥匙，可以轻易地开启人们内心最脆弱的那扇门扉，引领他们挖掘出记忆深处最为刻骨铭心的往昔。乐曲的魅力正在于此！也许对于每一个听众而言，所感受到的意境各有千秋：有人会觉得它如同一幅波澜壮阔的江山画卷；亦或有人认为它是百折千转的万般柔情。然而，在王嵩的耳畔，这首曲子唤起的却是一段难以忘怀的爱情......
两人缓缓走下楼梯，来到宽敞明亮的大厅舞台中央。“少年”心情异常激动，面对眼前琳琅满目的乐器和表演区域，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往哪个方向去欣赏。于是他只好傻乎乎地跟在王嵩身后，随意找了个地方便盘腿坐了下来。
王嵩则显得十分从容自信，他自然而然地走向那架古琴旁边。这件乐器对他来说既熟悉又略带一丝陌生，感觉和自家的那张琴区别不大。他轻轻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融入到自己的心境之中。紧接着，他的手指开始在琴弦上舞动，一曲跨越千年的《至此青绿》旋律如行云流水般在指尖流淌而出……
“少年”初闻此曲，不禁眼睛一亮！心中暗自惊叹：这家伙还真是深藏不露啊！与那些初出茅庐的新手相比，王嵩的琴声明显更为老练成熟，充满了强烈的节奏感和感染力。而且这首曲子虽然陌生，但却气势磅礴、余音绕梁，令人回味无穷。
文柳书院何时教授过如此这般大气恢弘的曲目呢？“少年”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少年”挠了挠头，心中暗自思忖道：“自己舅舅在学问上那是没话说，但若是谈及制艺方面，还是稍显欠缺了些。想来想去，唯一能够解释通的便是，这小子应当是有专人教导的。如此看来，恐怕那位琴师此刻便在这座楼内！正巧今日自己前来此处，或许可以借此机会窥探一番月禾楼的真实水平。即便事后被舅舅知晓此事，招致一顿责骂，倒也算不得吃亏。”
王嵩的指尖轻挑慢捻，伴随着弦丝的抖动，其情感亦如潺潺流水般，缓缓地注入到每一个音符之中。不知不觉间，他的思绪仿若飘回到了与女友热恋的那个季节……彼时的他们，满心欢喜，眼中只有彼此的存在，对未来更是充满了无限美好的憧憬……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无情的命运最终还是将他们生生拆散。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琴弦之上。刹那间，颤动的弦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将那颗泪珠破碎成无数晶莹的“花瓣”。这些“花瓣”在透过窗棂洒射进来的束光映照下，折射出绚丽多彩的七色光彩……
“少年”全神贯注地聆听着，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了音乐的世界里。这段曲目的深情让“他”情不自禁地融入其中，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情感。然而，由于曲目并不长，反复弹奏虽然最能表达出深沉的情感，但同时也让人感到内心难以承受的痛苦。于是，在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之后，“他”的泪水也像王嵩一样，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王嵩终于停止了琴弦的拨动，静静地跪坐在那里，许久心情都无法平静下来......
“好！......”
突然间，一阵喝彩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听众。楼上楼下正在休息的姑娘们纷纷走了出来。尽管她们尚未洗漱，也没有化妆，但那充满欣赏和善意的笑容却是如此真实！没有丝毫胭脂水粉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