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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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媚儿说完后，见杨听得云里雾里，一副懵逼样子，接着又说道：“当然，这些人是不是江湖人的耳目，现在下定论也为时尚早，到了明日早上就能见分晓了。以我多年的江湖经验，应该十有八九不会错的。猎人打猎的方式有很多种：挖坑的、设套的、下药的。哎，总之这些方法千奇百怪，有些因猎物而异、也有因人而异的，就不详细说了。”
“现在我们翻上这座山岭后，猎人的痕迹基本上没有了，也没有发现那些暗坑，这就说明我们进入了山的深处，连那些猎户都不愿意踏足了。另一个，像在这样的大山里，几个猎人在一起打猎，都是走得很分散的，距离一般保持在三十米左右，他们才能捕获更多的猎物，这个距离就算是同伴遇上危险，也能及时施救。你觉得我今天见的那几个猎人是不是这样走的？”孙媚儿说完后，盯着杨勉问道。
杨勉认真的听完后，有了孙媚儿否认那个人是斥候的意思打底，他潜意识里就把那些人排除在斥候之外了。仔细想了想下午遇见的那几个人，当时他们行走时都是挨得很近，只是盯着周围或脚下看，并没有如孙媚儿说的那样散开那么远。这样一想，那几个人还真不像是为打猎而来的，倒像是在找地上的足迹之类的，如此看来，这几个人确实很是可疑。
事态似乎越来越严重，这些天来的分析似乎是都成真了。这些天来，杨勉他们在这一路上有过很多分析和预案：去老鹰嘴山寨这一路该怎么走才安全、要怎么绕过关隘城池、如果遇上衙门官兵时的应对办法。最后也想到这次死的是胡新国，此人出身在炎朝四大世家之一的胡家，身份高贵，又是胡济民最器重的幼子，那胡家当会不遗余力的追杀他们这一伙人。孙媚儿曾担心胡家会发出江湖追杀令，因她吃过这玩意儿的苦头，如今想起来，她都是心有余悸。现在看来，胡家肯定是发出了江湖追杀令，不然，今天下午也不会出现那些奇怪的猎人。
“孙姐，那些猎人的行为与你说的确实相去甚远。如果那些猎人真是江湖中人的耳目，我们当尽快离开才对，为什么我说今天不走了，你们都不反对？”杨勉问出心里的疑惑。
“离开？怎么离开？谢姑娘已是筋疲力尽，两个小家伙也是蔫不拉几的，怎么走？”孙媚儿说完后，还忍不住对着杨勉翻起白眼。
“孙姐，是我拖累了你们。杨郎，其实休息一会儿，也是可以坚持走的。”谢文姬带着歉意的说道。
杨勉看着眼前的谢文姬和无精打采的甄氏兄妹俩很是郑重的说道：“文姬，拖累不拖累的就不要说了，要说拖累也是我拖累了大家，如果这次能逃出生天，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哎，刚才孙媚儿是故意那样说的。谢姑娘本是大家闺秀，又经营着那么大个酒楼，哪里吃过这种苦头，能坚持这么多天，以是难得了。谢姑娘，不过这头几天的苦头吃过了，后面就会一天比一天好起来的。”空空儿的声音从山凹外传了过来，他此时正坐在山凹外的下风口，手里不停的拔着一只野鸡的毛。
刚才杨勉和孙媚儿只顾着说话，连空空儿在山凹外下风口处拔鸡毛的动静都没听见，可见他们的心情是多沉重。
杨勉听见空空儿的声音，忙用一只手扶在谢文姬的肩上，站起来一看，见空空儿正在给一只像野鸡类的动物拔毛，开口问道：“空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手中那可是野鸡？”
“是野鸡，有四只，这应该是一家子，躲在一蓬野草下，我遇巧碰上了。哈哈，今晚有口福了。”空空儿见杨勉问起，他甚是得意的把那几只野鸡对着杨勉等人举了举，毫不掩饰的大笑着说话。
杨勉听了，心里暗想：这空空儿怎么就没一点警惕心呢，刚才孙媚儿还说他们有可能被江湖中人的耳目盯上了，他却是毫无顾忌的大笑着说话。用手在谢文姬肩上拍了拍，轻声说道：“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帮下空大哥。”
“去吧，我再歇会儿，也去帮忙。”
谢文姬此时脸上的疲惫之色少多了，想来休息了一会儿，身体也在快速的恢复。他点了点头，就朝着山凹外空空儿处走去。
“空大哥，说话小声些，刚才孙姐说……”
“有江湖人的耳目跟上了？”
杨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空空儿给打断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可是信心十足的样子。
“放心吧，我不比孙媚儿发现得晚，就那几个还没入行的耳目，还入不了你孙姐的法眼。”他说到这里，话风一转：“孙媚儿是说你不中用，故意说谢姑娘那样子走不了的。”
“空大哥，能不能好好说话了！男人最不喜的就是不中用三个字。”杨勉听空空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说出“不中用”三个字，心里很是不爽的提出抗议。
“哈哈，我嘴欠，怎么能把实话说出来呢！”空空儿也不管杨勉在一旁瞪着两只快要凸出来的眼珠子，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她暗中骂你是个白痴。你想想看，那些猎人循迹跟在我们屁股后面不远处，以这跟踪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从这一点上来看，在官府发出悬赏令的同时，胡家应该也在同时发出了江湖悬赏令。只所以城防军能先出现在那个小村子里，无非是占了整体调动、统一指挥的优势，并且他们的信息传递比江湖中人更快，指向性比江湖中人更明确，这就是城防军的忧势。有优势也有缺陷，城防军的责任乃是负责一城的安全，而不是捕快那种以缉匪、缉盗为本职。所以，就算是有皇命，城防军过了前几天的捉人热度，一旦没有抓住我们，慢慢就变得懒散了，以应付皇命做做戏而已，一旦到了两地的交界处，他们基本就是一个应付差事的态度了。”
“江湖人虽没有城防军的那些协调能力、信息传递的优势。但他们的持续性、要钱不要命的态度、潜行跟踪的能力、江湖厮杀的经验，这些方面可不是城防军能比的，这就是江湖人的优势。以我们目前的情况，遇上那些贪图赏金的江湖人，最好的办法……”空空儿说到这里，用带着鸡毛的手对杨勉比划了一下，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这对于社会经历是小白，江湖经验等于零的杨勉来说，这怎么接得下去？他只能傻不愣登的盯着空空儿不知如何开口，心里也在暗骂自己果然“不中用”。
空空儿见杨勉一副傻子模样，哈哈笑着说道：“怎么样，说你不中用，还不服！哈哈，搞那些奇怪的东西我不如你，要说到江湖经验那你就不如我了。”
“空大哥，有屁就快，不要用你的长处去贬损别人，这样做是很不道德的。”杨勉实在有些受不了空空儿那张臭嘴，明知现在有大敌当前，他却还有心思拿损自己为乐事，这是什么人嘛，真是不知轻重缓急的土匪。
“哈哈，你以前不也是以损我为乐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就是这个意思。好了，不逗你了。临大事，要有静气。我们此时的放松是对自己好，也是对那些要钱不要命的江湖中人好，大家好才是真好嘛。”
“打住！打住！空大哥，你也是穿来的吧？这广告词你都用在这了？”杨勉此时有种真想打死空空儿的冲动，这家伙怎么是一个打蛇随棒上的人，越说越还起劲了。
空空儿对于杨勉口中的那些不适合这时代的话也没当回事，知道这个傻子爱干一些、爱说一些——他们看不懂的、听不懂的——傻事、傻话。等杨勉的牢骚话说完，接着说道：“此时，我们越是放松，那些人越是兴奋，待到深夜或明日白天，定会对我们发动攻击。到时，你只管护住谢姑娘等人便好，我和孙媚儿那骚货把来人全数留下。这种人，只能一伙一伙的灭，千万不能把他们给放走了。否则，让这些江湖人抱团了，那真是会走投无路。”
………………
杨勉和空空儿两个人一边插科打科相互挤兑对方，又一边正儿八经的聊着，这样的聊天方式在这精神高度紧张的逃亡过程中，难得的放松了一会儿。在这一会儿里，竟是把孙媚儿和谢文姬等人全给引过来了，那甄柔还在这样的环境呵呵的笑个不停，浑然忘却了这是在逃命的路上。
在这时而诙谐轻松、时而紧张严肃的聊天氛围里，杨勉对江湖的凶险、阴狠有了大概的了解。这也只能说是一个了解，不可能就因这么一功夫，就能给他打开那扇对江湖认知的大门，只能说是打开了一条门缝而已，没有亲身经历，光靠言传身教是留不下深刻记忆的。就跟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是一个道理。
有了空空儿和孙媚儿这一对混迹江湖的野外生存专家在，杨勉等人才免去了没有野外生存经验带来的麻烦。拜空空儿的奇药所赐，逃亡的这些个晚上才没有遭到蛇虫鼠蚁的侵扰。
次日一早，众人收拾好简易的行李，看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再一次踏上了逃亡之旅。昨日下午，空空儿和孙媚儿言之凿凿的今日有江湖中人来袭，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异常。杨勉紧绷的心也稍有放松，心里也在一直祈祷着那些该死的武林人士，不要为了几个铜板往他的枪口上撞。
他自从亲手杀了刘师爷三人后，加上被他无意取其性命而击中大腿动脉的老大，已有四个人死于其枪口之下了。杀人这种事，并不是一件令人舒心的事，如果心里没有对被杀之人有千般万般的仇恨，他是无论如何也下了那手的。杨勉在事后回想起来当时的场景，心里会生出强烈的后怕和恶心。他扪心自问，当时枪杀刘师爷三人时，自己可是额头没有皱一下、眼睛也没有眨一下，就是那样冷漠淡然的看着刘师爷三人在自己的枪口下，由活生生的人变成三具死尸。那时的心境，竟生出丝丝大仇得报的快意来。
杨勉心里也清楚，仇恨容易把一个善良的人变成恶魔，要想把一个恶魔变成善良的人就难了。人心深似海，最难看透。现在又是在一个封建时代，在这样一个时代里，公平正义这样的说法是有，但信的人基本上都是傻子。如果你大声对着人们讲“公平正义”，相信这个时代的各个阶层的人，都会把你当成傻子中的极品傻子。那些明知道你的这番言论会触及到他们利益的权贵阶层，也是不屑于理你的，更不用说什么对你打黑棍、下黑手等上不了台面的事。
温顺如绵羊的草根百姓，听你在台上声嘶力竭的大声喧讲“公平正义”，他们听在耳里，想在心里，或许心里会生对你的佩服与尊敬，最终也只能是晒然一笑，理想与现实的距离太过遥远！那所谓的“公平正义”，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种奢侈的美好愿景，只能希望他们的子孙后代在某一天能实现，过上天下大同的好日子。眼前他们只要有一块田地，一口吃食，也就心满意足了，在儒家思想这个环境里生长的百姓，是天下最善良的顺民。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贪婪的官员、世家大族都是依附在百姓身上的吸血鬼、寄生虫。他们不会因为老百姓的善良而松开贪婪的嘴，老百姓的善良，是贪官、世家大族贪得无厌的催化剂。时日长了，老百姓没地可种了，吃食堪忧了，人性的恶也就滋生了。到了某个临界点，揭竿而起也就成为了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