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祂在床下

我相信每个人都多多少少住过酒店，从青年旅馆到六星级顶奢，酒店琳琅满目。我们这因为一条民国街和一个海岛这几年来旅游的人可以说是蜂拥而至，就连明星录节目和演唱会都越来越多。当然，我们这里吃的也是有名的，那条破民国街其实真没啥好逛的，来吃吃东西还是可以的。

因为旅游业的爆发式增长，我们这里的酒店和民宿如雨后春笋，一天冒一间，只要有个空房子放出来出租都能被整成青年旅舍。全国可能没有一个地方跟我们这一样，站在一个十字路口最少能看到四个酒店或者民宿。我家楼下还远离景区，一百米范围内都十几个酒店。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就在我们殡仪馆的山下，郊区啊！也有一间酒店民宿。。。

这么多的酒店民宿，管理就成了大问题。脏乱差，治安问题，还有利用酒店做一些违法的事，例如食用违禁药物，例如爱情交易，还有赌博等等。不是不管，是很难管，这些人流动性实在太大了，还怕惊扰了旅客，而且每个酒店民宿的入住率在疫情后几乎每天都在八成往上。不是我们这里多好玩，而是我们这里真的好吃。

那是一个冬天，那个冬天我们这其冷无比，最冷的那几天最低温度甚至低至五度左右。这温度对于我们华南f3来说其实就挺致命的了，反正我是穿了几件衣服还冻的瑟瑟发抖。但是就算这天气，来我们这旅游的人还络绎不绝，酒店还是几乎全满。先不说这点温度对北方人来说没什么，最主要的是我们这里还有牛肉火锅，他们也是冲着这玩意来的，吃一吃也就暖了。

但是就在那天凌晨两点多，急促的电话声把躲在休息室被窝里熟睡的我吵醒了。那么冷的天！凌晨两点！我多难得这么早睡！愣是把我吵醒了！大小胆也明显被忽如其来的电话声吵醒显得不悦，大胆朝睡着电话边的小胆抬了抬下巴嗯的一声，示意他接电话。小胆不情愿的接起电话，带着明显的起床气喂了一声骂道：“谁吵爷爷睡觉！”

对方明显是被唬住了，连连道歉，这种一看就是辖区新来的小辅警，要是老鸟的话小胆得被骂，双方得对骂起来。对方说在市区景区附近有一家民宿发现不明身份遗体，他们在那里，让我们过去。小胆问对方要准备什么，因为尸体形状不同需要的东西不一样，普通遗体用普通尸袋就够了，高度腐烂的，被碾过或者是凶杀淌血的 ，水流尸这些就得放水尸袋。至于肢解的还有一种特殊的尸袋，不然把碎尸请回袋子里运输的过程会乱晃，得带特殊的袋子分装固定。

所以通常老鸟都会直接跟我们说是什么尸体，菜鸟只说了个地方，所以小胆有气没力的问着，对方说他也不懂该准备什么，让小胆看着来吧。小胆这起床气加上这样的回答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吼着问他：“老子是问你！遗体是什么状况！去你的啥都不懂！”哎，看来小胆刚才做的梦一定很美，不然也不至于如此咆哮。对方的回答彻底让他哭笑不得了：“哥，要不你们带个袋子吧，我们也不知道遗体啥情况，就剩一个头，你们带个袋子，套着回去吧。”我瞬间把服字写在脸上，从心里敬佩这位菜鸟，把我们三个人都整无语了。

剩个头，那法医和痕检都没那么快搞定的，我们悠悠的起床洗漱和准备，路程也就十分钟不到，下了山过了桥两个红灯就到的，我们磨磨蹭蹭半小时才到。我们到了现场，警戒线已经拉开了，乌泱泱都是人啊，有穿着浴袍的，有围着浴巾的，有卸妆卸一半的。可能看到那么多警车，都以为出了什么事，自发疏散下来的，已经有辖区的人在录口供了，好多个在录口供的形容的眉飞凤舞手舞足蹈。他们远远看到我们的大海狮，自动散开一条三车道，这就是人的忌惮啊，看到我们人再多也能散出一条道。

我们下车跟千万网红一样，上百台手机对着我们拍，整的我还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剩个头，我们也就没有推担架推车，提了两个袋子就上去了。这破民宿，电梯都没有，走的防火梯，还好只是三楼。我们来到三楼狭窄的通道挤满了警察，怪不得所有人都跑到楼下去了，这阵仗，换谁都跑。

走进酒店房间，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但明显不是尸臭味，有点像檀香混杂了很多东西，味道很重。环境不算干净，民宿嘛，也许没办法怎么要求吧，毕竟这玩意便宜，选择住民宿也就是贪便宜，自然就都能接受。看了一眼厕所，痕检人员喷满了鲁米诺，整个厕所呈荧光蓝状，痕检人员还在拍照取样。看来这就是第一案发现场无疑了，在厕所里面分尸。

进到房间，看到掀起来的床和满地的鲁米洛反应，真的整个房间都是血迹啊，没见过这么夸张的地步，看来是一场很夸张的厮杀。然后霎那间看到地上一个篮球，外面裹着几十层保鲜膜，里面的几层膜都是血水，很明显，头藏在篮球里！旁边是一盆刚被掐灭还散发着味道的香灰。看来是怕尸臭味和血腥味，点着和头一起藏在床底下盖住味道的。头已经被从篮球里分离出来，可能跟天气有关，也可能因为事发并没过去多久。整颗头还很新鲜，没有腐败，这也跟包了那么多层的保鲜膜多少有点关系。

死者是个看起来五十来岁的男性，现场速写专家在给死者描画样貌，我们还得等一下。我观察了一下，死者是被人分很多刀从下巴往下把头砍下来的。为什么说很多刀？因为有很多切口，明显是个新手，乱砍的一点都不专业，整个切口不齐并且留下很多砍痕。不知道他是为了能装得进去篮球还是真的业余，从下巴下面就开始砍，下巴连接脖子的地方肌肉组织和气管食道等都比较难砍，通常专业的都是从喉结往下一点，基本两刀就能砍断。

民宿老板一脸怨气的站在外面不敢进来，一点都不敢进来看死者，问警察能不能快点，问我们怎么来的这么晚。我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么晚报案，我们赶过来已经尽快了，而且我们在这站着都还没办法工作，得等速写人员画完。这玩意也能怨我们？看我等下不故意提着头在你大堂门口站一会！看你以后怎么做生意！老板看出我怒狠狠的盯着他，多少猜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跟我道歉说他也是着急，不是有意的。

我没管他，继续盯着那颗头看，头发较长，一脸络腮胡，比较消瘦，招风耳，国字脸，看来没少吃槟榔，应该不是本地人。眼眶有点空洞，可能跟瘦有关，鼻子倒是挺坚挺，嘴巴有点歪，再看了一眼速写人员画的，真的能画到一模一样，一丝没差，栩栩如生。有这么专业的速写和拼图，逃犯往哪逃？我们曾经的刑侦之虎，已故刑侦专家张欣，张老师甚至可以凭一个马赛克画面一点不差的画出来一个人像，张老师膝下学生无数，日益先进的刑侦技术，逃犯早就无处可逃。

速写人员画完像，拿着画问老板有没有见过这个人，老板明显是个甩手掌柜，十问九不知。我们在法医的示意下，把头颅重新包起来，装进袋子提下楼。我还真的假装打不开后备箱在门口站了会，我们用了一个磨砂质感的专用尸袋，通常是用来装碎尸尸块的。虽然看不清袋子里是啥，但是轮廓多少还是能看出来的。大胆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让我别闹赶紧走了，我也就把头颅请上车抓紧回殡仪馆，一个是真冷，一个是我还想补觉。

法医要第二天中午才来对头颅进行检验，我们把头颅送回冰柜后也就赶紧回休息室躺下。看了眼时间已经三点多了，还能睡四小时。但是这四小时，我睡的并不踏实。耳边一直有篮球落地的声音，时而近时而远，但是睁开眼睛又只能听到大小胆打呼噜。奇怪就在这，听到篮球落地的声音就听不到他们哥俩打呼噜，但是睁开眼睛看的时候声音又没了，就能重新听到他们打呼噜。我也就没多想了，也许是我太疲劳做的梦呢？然后我就起身出来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就是和保安碰了个头，他们还笑我不睡觉替他们巡逻。我重新回去躺下，直至天亮被小刚叫醒，一直循环着醒，睡，篮球声，呼噜声。折腾的我一点都不想起来，从没感觉到可以这么疲惫。

整个上午浑浑噩噩，直到中午法医来了我瞬间清醒了，又有解剖可以看。先是解剖了一具老年人遗体，老人家在医院往生的，家属觉得死因有疑问要求法医解剖出报告。要求查出是不是抢救不及时，还是用错药导致死亡。讲真的，这种事屡见不鲜，很多在医院意外丧生的家属都会有这样的要求。但是基本尸检报告出来，基本都没问题。讲真的，医生虽然练就了不与共情，但是能救的基本都会尽自己所能去救，这一点可以对你选择的医生有绝对的信任。尽管家属都不愿意相信，对于家属的想法都可以理解，但事实其实都不是医疗事故。

出完老人家的报告，开始把昨晚死者的头颅请到了解剖台。很多人会好奇，头部怎么解剖。其实，只要没在头部找到致命外伤，基本都不会对头动刀。除非在头部发现有伤口，怀疑是致命伤，才会在头部进行解剖，看看损伤的程度是否会达到致命。而这位死者，整个头颅除了脖子的伤之外没有发现半点其他损失，就连磕碰的痕迹都没有。但是从伤口的反应能看出来，死者是在死后才被人把头砍下来。那脖子的伤就不是致命伤，致命的原因是其他。但是躯体遗失，很难判断。不过法医助手很细心，他给死者的每一条牙缝都取了样，最后在死者一颗蛀牙里提取到氰化钠的毒理反应！所以是毒死后分尸吗？不知道，遗体证据有限，而且这个头颅明显经历过表面冲洗，没有遗留其他证据。法医只能把已知的证据转交给刑侦。

本来都以为这种案子挺好破的，查监控，查入住记录，不难嘛，跟死者一起来的不是凶手也得是个帮凶。结果这种小破民宿不止脏乱差，还为了省钱并没有装监控，全是个空壳！而且管理也不严，只登记了死者一个人的身份证，没有其他信息，甚至电话都没留一个。前台说死者就一个人来登记，没有人陪，也没人来找，防火梯有两个门，一个可以直接离开，一个通到前台，所以有人从后面上去找他也没人知道。死者信息又很简单，呆蛙岛人，叫于某辰，68年生人。警察查了出入境资料，这个于某辰申请的是来旅游，在呆蛙岛当绿蛙当的好好的来旅游。。。

本来以为这个案件就成悬案了，但是垃圾堆填区的工作人员，在垃圾堆铲垃圾进焚烧炉的时候，铲开了一个行李箱！从箱里掉出来一只脚！他以为谁把假人的脚装在行李箱里，也是好奇，就走过去打开行李箱看一眼，结果吓得那小伙子打电话报警说不出话来。箱里是一整具被砍的很碎的遗体，每块肉只有手掌大，长的骨头也都砍断砍断了，只留下了完整的一对脚和一双手，唯独没有头。当时是通哥锋哥和强哥去的现场，现场是个垃圾堆填区，奇臭无比，怪不得没人闻的出尸臭，加上天气冷，尸体腐败的也慢臭味也没有那么明显。但是因为在垃圾堆填区里挖出来的，表面证据基本也被破坏完了，能提取到的证据真的很有限了。法医除了在尸块里抽检出毒理反应，也没提取出啥有用信息，虽然尸块的dna和头颅相符，但却发现在尸块里啥都齐全就是少了男性生理特征器官。

这种我之前说过，会把性别生理特征器官破坏的，基本是情杀。否则凶手把你做了就得了，还那么闲把那玩意切下来？所以案件就有切入点了，死者的老婆，情人，小妾还是小三。据调查，死者原配在呆蛙岛并没出境入境，那么说他申请旅游过来，是来这边会面他的婚外之爱。经过走访调查，这位于先生在内地三个地方都有情人，真的是有够会玩的，把原配留在呆蛙岛傻傻的以为他过来有事干，结果他来找三个女朋友玩。三个情人外地的警方分别找到了两个，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和证人，并且没来过我们这。那就剩下，本地情人！

经过了大半个月的搜捕，在一个深夜的码头边，成功抓到这个情妇。在抓到的时候她居然想潜逃去呆蛙岛！在她随行的包里搜到金额不少的呆币和美金，还有死者的证件，银行卡和健保卡。她知道自己跑不掉了，对杀害死者的行为供认不讳。这位情人表示，死者是一个汉奸，利用她在本地收集信息，她知道对方不怀好意一直提供虚假信息。死者会来找她，是因为她一直提供假的信息，并且她验出患有性病，而她的对手只有这位死者，所以她也想把死者骗回来讲清楚，索要医药费。

死者来了之后一直谴责她提供无效的信息，她趁机扔出了体检报告，要对方负责。结果对方懒死不认，反而诬陷她水性杨花。她觉得，我只是不愿意背叛祖国，但我也忠于爱情，他在外面三妻四妾，他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死者之前给过她一小瓶氰化物，要求她一旦被抓不能供她出来，要立刻服下自杀，她一直带在身上。因为被死者侮辱，她越想越气，就在死者的杯里投毒，把死者毒死后就原地分尸。分尸后她不慌不忙的出门买了行李箱，把尸块一块块装进去，发现行李箱买小了，装不完。又气定神闲的下楼买了清洁剂，抹布，保鲜膜，香和篮球。

这位情人心理素质真心一流，她能把现场收拾的干干净净，把带不走的装着头的篮球放在了床底下用保鲜膜封了十几层，还点了香放在旁边辟味。最后再把凶器扔海里，拖着装着遗体的行李箱扔到了垃圾车上，让遗体被垃圾车载去堆填区扔了。与此同时还联系了大飞准备跑路，准备坐大飞出海后转渔船去呆蛙岛。真的是再慢一丢丢她就彻底跑了，也抓不住了，得亏我方警察叔叔够给力够速度，争分夺秒把案破了。

我是觉得这个女的挺可怜的，虽然她最后没判死刑，只不过也逃不掉无期。但是其实她当时只需要把死者这个人渣交给警方就行了，何必动了歪念直接杀人报仇呢？而且，爱一个人不应该是利用，更不应该利用对方对自己的爱。死者也是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