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屠魔人
翌日清晨
树林中的鸟儿尚未飞起，离尘便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将那件破旧的长袍扔进空间，推开栅栏门悄悄离去。
他不喜欢分别，不论何时。
只要能够悄悄离开，他都不会选择当面告别。
这次也不例外。
不过他并不知道，奎因正在阁楼的窗户上静静注视着他，目送他离开。
他的每一次离开，并不全是孤独。
不过等他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已经过了很久了。
深秋早晨的阳光并不似夏天那般强烈，给人一种异常清爽的感觉。
不过半个小时，离尘便已经走出了厄文戴尔，向路边田地里耕种的村民问了路，便继续朝着西走。
自己一路从艾欧尼亚走过来，是不是多少也算写了西游了，要不也在这个世界写本西游记什么的？
一如既往的，离尘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赶着路。
两边的景色不断变换，倒退，脚下的草径上依稀还能看到许多车轮碾过的痕迹。
这些痕迹让他想起了过去的日子，他经常这样坐在车后，看着马夫挥动长鞭，紧接着这些车轮印便开始倒退，而他则是朝前走去，离未来越来越近，和过去越来越远。
几天的路程下来，离尘已经渐渐远离了德玛西亚的边境。
路上偶尔能遇到一些抢劫自己的土匪，或者是饿极了的野狼，都被他轻松的解决，埋在了地里。
直到这天，他路过一个小镇时，发现这里似乎在举办某种庆典。
村民们在空地上搭建了巨大的舞台，一个巨大的不知名物体被用红色的布匹盖住，四周被插上笔直的灯柱，人们将彩色的布条挂在麻线上，给单调的草地增加一些别样色彩。
离尘疑惑的看着这一切，摇了摇头正想离开，一个站在小摊旁的热心村民忽然拉住了他，笑呵呵的递过来一杯葡萄酒，随后问道。
“你也是来参加屠魔人庆典的吗？朋友？”
离尘看着手里的葡萄酒，似乎没有艾欧尼亚的葡萄酒那么清澈，不过从溢出的香味来看，应该也不是什么廉价的东西。
看在这杯酒的份上，离尘还是决定和对方随便聊聊。
“屠魔人庆典，那是什么？”
离尘有些疑惑，联想到德玛西亚的禁魔政策，也许是和艾欧尼亚的绽灵节一样，是某种当地传统节日。
兴许是杀法师助兴的节日？
“你居然不知道屠魔人？”
那人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露出吃惊的表情。
“我刚从艾欧尼亚来。”
眼看对方一副即将暴走的样子，离尘赶紧解释起来。
“哦，原来不是德玛西亚人啊，那没事了。”
村民露出理解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正好，也让你见识见识，我们德玛西亚的无名英雄，屠魔人！”
村民一脸自豪的指着场地中那个被红布盖住的巨大物体。
离尘用精神力粗略扫视了一遍，不过是一座普通的石像罢了。
“有什么来头吗？”
既然对方表现的这么崇拜，那一定是有原因的，就当听故事解解闷了。
“当真要听？”
村民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离尘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村民无奈的笑笑，给杯子又加满，这才讲起了屠魔人的传说。
“这屠魔人啊，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有人说，他是一个身高两米的壮汉，穿着刀枪不入的铁甲，手里拿着一把无坚不摧的战锤，也有人说，他是一个小个子，手里拿着能够摧天撼地的圣锤，但不管怎么样，屠魔人却是一个热衷于干好事的人。”
离尘点了点头，回味了一番嘴里的葡萄酒，随后又向身后的摊位上讨要了一份，继续听这个村民吹牛。
“曾经有一座村庄，受到了双头巨龙的袭击，当地的守军对此毫无办法，巨龙隔三岔五就要来村子里吃人，吃牛羊，搞的那里的人根本没法活命，都快要被吃光了。”
村民脸上露出惋惜的表情，却被离尘随意的提问给噎住了。
“他们为什么不搬家呢？”
离尘心不在焉的喝着酒，感受大脑被渐渐麻痹，疑惑的问。
村民思考了几秒，决定跳过这个问题，继续吹嘘着屠魔人的故事。
“直到这天，屠魔人路过了这里，看到双头巨龙正准备吞食一对可怜的父女，他二话不说，举起战锤，将这头畜牲狠狠击飞，撞倒了一座小山，随后提着锤子冲进烟雾里，和巨龙战斗了很久，人们只看到巨龙喷吐的火焰从浓烟里射出，将那把锤子照的的闪闪发光。”
虽然对方说的很是兴奋，不过离尘依旧没有放弃吐槽。
“为什么不等烟散了再冲进去？不怕跑进巨龙嘴里吗？”
村民咬牙切齿的看了他一眼，在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醇厚酒香时，无奈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等烟雾散开，屠魔人已经不见了，但是那头巨龙也已经被他给制服，彻底没有了作恶的能力，回到了自己的洞穴里，再也不敢出来。”
离尘打了个酒嗝，摆摆手，准备离开。
“老套的英雄故事。”
不过就在他前脚刚走时，却发现广场上不知何时聚集了一大批村民，正兴致勃勃的等待着舞台上的演讲者，和那个正在上台的德玛西亚官员。
“朋友，马上就快揭幕了，从没人见过这位战士的样子，听说这可是前段时间有人在厄文戴尔看到了屠魔人的样子，大家为了纪念这位英雄，这才雕刻了他的雕像，确定不看看吗？”
离尘自问，他对庆典什么的，的确没兴趣，英雄，他认识很多，这屠魔人虽然的确称得上英雄，不过他也对对方不了解，与其浪费时间，不如抓紧赶路。
于是，他打算谢绝。
就在他准备开口时，对方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改变了主意。
“大家还准备了很多美食，让参加庆典的客人今天可以尽情享用，以此表达我们对屠魔人的敬爱。”
离尘迅速拉住村民的手，亲切的说道:“美食什么的无所谓，主要是我想瞻仰一下这位英雄的雄姿！”
村民先是一愣，随后笑了笑，将他引导进广场的人群里，等待着庆典开始。
官员与演讲者一同站在舞台上，朝着下方的人群致礼。
接着，他们开始讲述起那位神秘的屠魔人，详细描述了屠魔人如何一次又一次地拯救了无数的农场和村庄，解决了那些威胁着人们生命安全的双头飞龙、染病的恶狼以及劫匪强盗。
接着，他提到有人在几周前曾在厄文戴尔镇附近看到过屠魔人，这也是第一次有人亲眼目睹他的真实外貌。
他说，尽管这位高贵的战士选择隐姓埋名，但人们依然应该表彰他的英勇事迹。
说完这些话后，演讲者与官员慢慢地揭开了身后那块巨大的红布，一尊栩栩如生的石像出现在众人眼前。
雕像是一位典型的德玛西亚战士，身材高大威猛，身高足有两米，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
身上穿着一套厚重的板甲，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
而那身板甲下的肌肉线条分明，如钢铁般坚硬，凸显出他强大的力量和坚韧的体魄，
在他的脚下，躺着一具恶狼的尸体，代表着一切臣服于这位英雄的罪犯与暴徒。
这尊雕像站在那里，宛如战神降临，他的眼神充满自信与坚毅，似乎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前进的步伐，他的头发很长，两侧拴着两个结，身经百战的双手紧握着一柄巨大的战锤，势要将一切邪恶粉碎。
周围的环境显得格外宁静，只有微风吹拂树叶发出沙沙声，仿佛在向这位英勇的战士致敬。他静静地站在原地，凝视着远方，心中充满了对正义的执着和对国家的忠诚。
在场的众人都被雕像所震惊，在短暂的沉默后，一时间掌声雷动，不绝于耳，现场的气氛也被彻底点燃。
随着官员宣布庆典的进行，人们也纷纷加入了现场的助兴活动里，享受着难得的狂欢。
不知为何，离尘总觉得那把锤子有点眼熟，不过一时半会也想不起什么，耸了耸肩，转身准备去顺点吃的，然后继续赶路。
就在他刚刚转身时，迎面撞上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跌倒在地。
准确来说，离尘是被绊倒的。
这个冒失的家伙实在过于矮小，以至于离尘都没能发现她，直到现在。
“真是抱歉，你没事吧。”
离尘抬起头，一张覆盖着蓝色绒毛的小脸出现在眼前，尖尖的耳朵和两个可爱的马尾辫笔直的排在两边，因犯错而紧张的的小手不知道该如何安放。
离尘看了看对方身后那柄与身高极其不符合的锤子，又看了看身后的雕像，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你……没事吧？”
对方尽可能让语气表现的平和温柔一些，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要将离尘扶起。
离尘从思考中回过神来，麻溜的站起。
“没事，小炮，啊，不是，崔丝塔娜，呸，叫什么玩意来着……”
离尘的胡言乱语逗得眼前这个小个子哈哈大笑，很是自然的用胳膊肘给了他两个友好的问候。
“你真幽默，朋友。”
离尘无奈的笑了起来。
“我叫波比，是一个约德尔人，你刚刚说的崔丝塔娜，是我的朋友，你们认识吗？”
波比抬起头，艰难的和离尘对视着，后者没有否认。
“算是认识吧，我还认识璐璐和提莫，还有兰博什么的。”
“我认识崔丝塔娜、璐璐和提莫，至于兰博，我记得他是一个坏家伙，而且不喜欢和大家交流。”
波比露出思索的表情，随后笑了起来。
“我从你身上感受到了和德玛西亚不一样的气息，你从哪来？”
波比将那把大锤背在身后，看向离尘。
“艾欧尼亚。”
离尘仔细打量着波比和身后的雕像，忽然有种扯蛋的感觉。
对，就是蛋疼。
因为那所谓的屠魔人压根不是什么德玛西亚战士，就是面前这个不起眼的约德尔女孩，波比。
波比是谁？
约德尔人又是什么？
这就不得不提到符文之地一个特殊的地方——班德尔城
与艾欧尼亚、诺克萨斯、甚至弗雷尔卓德和德玛西亚这些国家不同。
班德尔城并不处于物质领域，而是建立在精神领域中的一个只属于约德尔人的城邦，也是每个约德尔人的故乡。
相传，班德尔城是一个神奇的地方，那里有着数不清的奇观，如果有人误入那里，且粗鲁蛮横，心怀不轨的话，就会被各种奇观带入歧途，迷失在梦境中，永远无法返回。
相反，如果是善良友爱，心性正直的人进入了那里，则会感觉自己的全部感官都得到了强化，城中所见无不色彩斑斓，这里日光溶溶，春水不休，每一株植物都会结出累累硕果，食物与水的味道让人经年沉醉，只要尝过一口，便终生难忘。
虽然这些描述都来自一些误入班德尔城的人类，其中真假参半，甚至众口不一。
不过没人否认的一点是，班德尔城和里面的约德尔人，都具有某种特殊的时间属性，也掌握着与生俱来的魔法天赋。
凡人进入其中，也许会青春永驻，也许会快速衰老，但约德尔人却能免受这样的问题，似乎他们有着自己的一套时间流速。
不过正因如此，他们成为了符文之地最为长寿的种族，你可以在符文之地的许多地方见到他们的身影，甚至能知晓他们在某一个国家的建立中发挥如何的作用。
比如说，艾欧尼亚的均衡教派元老，现任，也是唯一一任狂暴之心，凯南。
再比如，诺克萨斯建国元老，参加过诺克萨斯有史以来每一次征战的暴怒骑士——克烈
还有眼前，从奥伦手中接过圣锤的德玛西亚开国元老。
圣锤之毅——波比
波比是一位与众不同的约德尔人。
从她记事开始，她就一直在寻找着人生的目标。
相比于其他约德尔人的变幻无常、奇思妙想。
她更喜欢在身边寻找规律和秩序，并沉浸其中。
而这也让她显得和其他约德尔人格格不入，对人生目标的追寻和对秩序的探索，渐渐让这位约德尔人开始冲动。
而这种冲动则让她开始亲近瓦洛兰西部的人类定居点。
在那里，她充满好奇地看着人类商队沿着乡间小道走向视野的尽头。商队中的人们看上去衣衫褴褛、疲惫不堪，但他们依然蹒跚前行，寻求着某种更美好的生活，似乎越过地平线就能够到达，虽然足够乐观，却并没有波比所想要的秩序和目标。
原本以为走出班德尔城便能找到秩序的波比，在看到像是乞丐游行一样的人类以后，失望透了。
不过有一天，这里路过了一支不一样的队伍。
与其他旅行者不同的是，这些人在前进的时候似乎有着明确的目的。
他们每天清晨都在守望者的号角声中全体准时起床，每天都在同一时间全体共同进餐，几分钟后收拾完毕。
他们无论扎营还是开拔都干净利落，效率惊人。
约德尔人使用与生俱来的魔法能力铸就了非凡成就，然而这群人类却通过协作和纪律达成了同样的壮举。他们就像齿轮一样协调合作，形成了一种个人永远无法企及的强大力量。在波比眼里，这比世间所有魔法都更加令人惊叹。
波比在暗中观察这片营地的时候，看到了一件盔甲从帐篷里发出闪闪的光芒。
这是他们的指挥官，身上穿着鳞片状的锁甲，金属片之间层叠交错，每一片都是这副盔甲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这位指挥官的名字叫做奥伦，他的言行似乎能像触人灵魂般鼓舞大家，如果有人灰心丧气，他会到旁边提醒他们这次远行的目的。
如果有人筋疲力尽，他会让他们重新振奋起来，这让波比想起了一些约德尔人的法术，不过他不靠魔法，实现了同样的效果。
波比悄悄爬到近处仔细查看。她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了这位闪闪发光的指挥官身边，似乎是在听从命运的召唤，她仔细观察了奥伦带领手下士兵进行训练，他的体型并不算巨大，但他却能轻松自如地挥动一把巨大的战锤。
夜里，波比仔细倾听他与旅团中长者们低声商讨计划，她听到他们打算开拔上路，向西前进并建造永久定居地。
波比的脑海中充满了问题。奥伦要去哪?他从哪来?他是怎样集结这样一群一丝不苟的旅行者的?这支旅团能否接纳一位约德尔人?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做出了自己今生最重要的决定：她决定首次在一名人类面前现身，因为这也是她首次感觉到与一名人类存在着某种联系。
他们的首次会面充满意外，奥伦对波比提出的问题和她自己提出的一样多，不过二人很快变得密不可分。
他成为了她的导师，而她则追随着他的理想。
在训练场上，波比是无价的陪练对手，因为他是奥伦手下唯一一个敢于真正对他出手的人。
她从来都不会谄媚奉承，经常用孩子一般的天真无邪质疑他的决定，似乎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应该乖乖遵从命令。
她跟着他一起来到了这片新的定居地 — 一个雄心勃发的新兴国度，德玛西亚。在这里，所有人都可以获得包容和欢迎，不需要具备任何身份地位和社会背景，只需要自愿为大局整体的利益做贡献。
奥伦成为了这个国度备受爱戴的人物。虽然很少有人看到他耍弄自己的战锤，但他却一直将它背在身上，因此这把战锤很快成为这个新兴国度的一种神圣象征。有人甚至传闻这把巨锤附有摧枯拉朽、撼天动地的神力。
奥伦弥留之际，将这把战锤托付给了波比，同时托付给她的，还有他对国家长治久安、千秋万代的希望。
直到那个时候，奥伦才告诉波比关于这把圣锤的故事，它如何被创造、如何注定不是他的武器。他告诉波比，这把圣锤是为了“德玛西亚绝世英雄”而生，只有这个人有能力守护德玛西亚的团结和统一。
波比看着自己的朋友撒手人寰，暗自向他发誓，她一定会找到这位英雄，将这把圣锤亲手交付给他。
往后的日子里，波比一直游历在德玛西亚境地，沿途寻找着她心目中那位配得上锤子的英雄，同时也尽自己所能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虽然波比具备无比的坚毅，但她却缺乏自信和自我，因此她从未意识到，她自己就可能是奥伦所描述的那位绝世英雄。
就如同现在这般，她站在人们臆想中的屠魔人雕像前，却丝毫没有意识到，那个所谓的屠魔人就是自己。
“你在想什么呢，朋友？”
波比小心翼翼的拉了拉离尘的衣角，轻声问道。
离尘看了看屠魔人的雕像，又看了看波比，开口问道。
“你对屠魔人怎么看？”
“屠魔人？哪呢？”
波比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屠魔人的身影。
她已经在德玛西亚的土地上游荡了许久，追寻着屠魔人的传闻，希望这位神秘的战士就是她要找寻的“德玛西亚绝世英雄”。
但直到现在为止，她找到的也只有饿狼、双足飞龙和土匪强盗，似乎屠魔人总是快她一步。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离尘居然冒出了一些自己从不敢有的想法。
他指了指波比手上的锤子，又指了指雕像:“你不觉得你的锤子和雕像的锤子很像吗？”
波比听完，认真的在雕像面前对比起来。
“真的诶！他一定就是我要找的英雄！”
离尘差点两眼一白倒在地上。
“我是说，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你就是那个英雄。”
离尘十分认真的说道。
波比笑了，笑的那样灿烂。
“我？英雄？”
她像是开玩笑般摆了摆自己的小手。
“无稽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