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青梅竹马if线（五）

钢琴教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样啊。”厉晋淇抬眼看向厉子源，“可是舟舟讨厌你。”

这是厉晋淇第一次这么直白地对厉子源说话，也是他第一次把贺舟舟对厉子源的那种恶意说出口。

厉晋淇一直知道贺舟舟对厉子源的那种讨厌的感觉，一部分是因为她羡慕着厉子源，另一部分是因为厉子源不恰当地接近方式。

厉子源瞳孔骤缩，他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厉晋淇，像是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

厉晋淇脸上没什么表情，没有嘲讽，没有同情，就好像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他丝毫不躲避厉子源的眼神：“怎么了，觉得很受伤吗？”

厉子源原本因为害羞和不好意思的脸红还没完全褪去，现在又因为生气和另一种难为情脸再次变红。

“这个世界上多的是因为你的出身愿意围着你转的人，但是不可能所有人都喜欢你，总会有人讨厌你的，阿源。”厉晋淇尖锐地戳破了虚假的谎言，把世界的真相就这么直接地摆在了厉子源面前。

厉子源见多了围在他身边巴结他的人，当然也不乏有家世相当的狐朋狗友或是真的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但是这群人中终归没什么人会忤逆他或者表现出讨厌他的感觉，因此贺舟舟成了为数不多总是出现在他附近却对他避之不及的存在。

贺舟舟像是一只突然飞进厉子源的温室中的小鸟，让厉子源很难不在意。

厉子源先是有些挫败，可是接着又嘴硬地说：“既然愿意围着我的人那么多，那为什么不能多她一个呢。”

“不要打舟舟的主意，阿源。”

“为什么，难道在你心里她比我这个弟弟更重要吗？”厉子源有些忿忿地说。

“嗯，你可以这么理解。”厉晋淇并不打算说些什么话搪塞厉子源，又或者说些欺骗他的话，那样太没效率。

厉子源觉得这个世界都疯了，这个世界不该是这样的，怎么会有哥哥对自己的弟弟说这样的话，他不理解。

在厉子源看来，血缘是无法割断的，最重要的东西，虽然他从来没说也没承认过，可是他其实非常清楚他现在拥有的一切，未来将要获得的很多东西都是因为他是厉家的孩子。

他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甚至不敢再追问，他跑出了钢琴教室，头也没回。

贺舟舟觉得很奇怪，自从那天吃完午饭后厉晋淇和厉子源单独去聊了聊后，厉子源看她的眼神就变得很奇怪，他也不再跟着自己和厉晋淇。

过了一段时间后贺舟舟也反应过来，厉子源在躲着厉晋淇，她一次也没见到过他们两个人说话，即使是在厉家，即使是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时候，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你和阿源哥哥吵架了吗？”某天在马术课下课后，贺舟舟在休息室里忍不住问了厉晋淇这个问题。

厉晋淇摇了摇头，抬手帮贺舟舟整理了一下头盔摘掉后显得有些乱的头发：“没有，只是他单方面在生我的气。”

“哦……放着不管没关系吗？”如果说贺舟舟敢说那样的话，是因为她从来没想过和厉子源有什么过深的牵扯，也不想从他身上获得任何东西，可是厉晋淇和厉子源是亲兄弟，应该没办法完全不理会吧。

厉晋淇垂眸，像是思考了一下：“难道因为我是哥哥，就应该无论什么时候都主动道歉求和吗。”

贺舟舟以为厉晋淇误会了她的意思，有些焦急地说：“当然不是！师兄你的感情也很重要，这个世界上没有哥哥一定要让着弟弟的道理！”

厉晋淇勾了勾嘴角：“我就知道舟舟能理解我的心情，不用为我担心，给阿源一些时间吧，等他想清楚了我会再和他谈谈的。”

贺舟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想厉晋淇这句话就是让她不用放在心上的意思吧，既然师兄说没事，那她也没必要担心什么了。

就这样，贺舟舟度过了她在玉霖中学的第一个学期，而在暑假，她也迎来她作为马术运动员的第二次比赛，省级青少年马术比赛的盛装舞步少年组比赛，这次厉晋淇也一样会参加比赛，当然是在青年组。

北宁市作为G省的首府，这次的比赛也会在北宁市举行，和上一次一样，还是王老师陪着两个人一起去的。

这次的赛程安排少年组的比赛在青年组之前，因此在上场之前厉晋淇不能像第一次那样比完了陪在贺舟舟身边，因为他自己也要自己去做赛前准备和热身。

贺舟舟抽到了六号，她一只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温柔又缓慢地抚摸着乌木的脸，努力平复着内心紧张的情绪。

等到她上场的时候她牵着乌木走到赛场入口，然后利落地翻身上马，她脚上穿着黑色高筒马靴，头上戴着黑色头盔，手上戴着白手套，上半身则穿着定制的黑色燕尾服。

她的燕尾服和厉晋淇的燕尾服是一起订做的，袖口和领子都有深红色的边，左胸胸口上还有玫瑰花样的刺绣。

当她骑到马上的时候，仿佛和乌木人马合一，长时间的训练让他们的默契满分。

听到裁判摇铃的声音意味着他们可以进场了，贺舟舟轻轻拉了拉缰绳，乌木慢跑着进入了比赛场地，每位选手有五分钟时间可以带着马匹熟悉赛场和路线点位，在这期间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询问裁判。

贺舟舟快速熟悉了场地，然后又驾着乌木回到了起始点，深吸一口气后举手示意裁判她准备好了。

随着音乐响起，乌木和贺舟舟同时进入状态，乌木就像训练的时候做出优美的舞步，贺舟舟骑在马上，背始终挺直，虽然她手上抓着缰绳，可是有时候她觉得其实是乌木在带着她做动作，而不是她在控制乌木了。

当音乐结束的时候，乌木的最后一个动作也正好结束，贺舟舟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疯狂跳动，那是一种短时间精神集中放松下来后的感觉，当然也有沉浸在刚刚表演中的兴奋没有回过神的感觉。

太好了，她没有出错，一切都和训练的时候一样完美，就算她没能拿第一名，她现在也一样为自己感到骄傲。

结束后观众席响起掌声，贺舟舟松了一口气，乌木在场地中绕着观众席缓慢踱步，贺舟舟笑着向观众席挥手示意。

她第一次这么确定自己喜欢被人看见和有人给她喝彩的感觉，她享受被很多人喜欢的感觉，如果从家庭无法获得那种感觉，或许她可以换个方向。

贺舟舟拿了少年组第一名，这是她身为骑手拿的第一个第一名，她手上抱着花束，脖子上戴着奖牌，有一瞬间恍惚，可能是因为一切都美好的不真实，所以突然有一种白日梦的感觉。

下了台，她就去观众席找了王老师，然后等着看厉晋淇的比赛，厉晋淇抽到了一号，是青年组第一个上场的。

他一共有两匹马，一匹叫做寻墨，是这次要和他一起上场的马，另一匹叫觅雪，是备用马匹，觅雪这个名字还是贺舟舟取的呢。

贺舟舟和厉晋淇选的曲子都是古典乐，虽然不是同一首，但是是同一个作曲家同一个系列中的不同曲目，贺舟舟第一次听就是厉晋淇弹给她听的。

贺舟舟每次看厉晋淇做盛装舞步表演的时候，都觉得他看起来毫不费力，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样，在结束后对于别人的夸奖他也是丝毫没有情绪波动，就好像只是做了喝水吃饭一样稀松平常的事。

但是贺舟舟也知道，即使是厉晋淇，每次做马术训练的时候也要付出很多努力。

让贺舟舟有些意外的是这次比赛厉晋淇以一分之差拿了第二名，这让贺舟舟本来因为拿了第一名变得雀跃的心情都熄了不少。

她和王老师站在领奖台下外围等着厉晋淇，等到他领完奖走过来的时候，贺舟舟先是给了他一个拥抱，然后说：“师兄今天表现的特别棒！”

接着她又把自己收到的花束塞到厉晋淇怀里，把自己第一名的奖牌拿下来踮起脚戴到了厉晋淇脖子上。

厉晋淇也看穿了她的意图，主动微微弯腰让她把奖牌戴到自己的脖子上。

厉晋淇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两块奖牌，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嗯，你今天也表现的很好。”

和上一次比赛完不一样，贺舟舟提议今天和厉晋淇在外面吃饭，厉晋淇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两个人各自去换衣服，在换衣间里，厉晋淇摘下了脖子上的两块奖牌，放在手里盯着看了几秒，然后塞进了自己的包里。

贺舟舟带着厉晋淇去吃了一个厉晋淇以前从来没尝试过的东西——甜品自助。

这是一家高端甜品自助，位于一家酒店高层，主打的是下午茶，不过大约是因为今天是周一，所以餐厅里人不多，稀稀拉拉几个看起来也都是年轻人。

两人在靠窗户的座位坐下后，贺舟舟就把想吃的甜品都点了一轮。

服务员离开后，贺舟舟有些忍不住看厉晋淇的脸色。

“怎么了，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厉晋淇看着贺舟舟那个担忧的样子，实在有些不忍心，还是主动开口了，“如果是担心我因为没拿第一不高兴的话，可以放心。”

贺舟舟一下被点破了，有点谄媚地说：“嘿嘿，师兄真了解我……我就是觉得师兄这么追求完美的人，没拿第一应该挺……难受的吧。”

“我并不是完美主义者。”厉晋淇是不知道贺舟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误会，不过还是解释道。

贺舟舟“欸”了一声：“真的吗？可是我觉得师兄你做什么都喜欢尽善尽美做到最好的。”

“没有人是完美的，我也不是。可如果一件事能做到最好，那为什么不呢。”

“那要是……做不到呢？”

“做不到就做不到，也没什么。”厉晋淇坦然地不像一个热血的少年人。

贺舟舟眉头微微皱起：“可是，没人喜欢输不是吗？”至少贺舟舟自己很不喜欢，输了会被否认，就好像她曾经的努力都不被人看到了，那种感觉让她觉得无力又失落，让她有点……痛恨自己的无能。

厉晋淇没有否认：“嗯，但是我只需要赢关键局就够了，如果输了一次就耿耿于怀，那以后的人生又怎么能更好的赢呢？”

明明一开始是贺舟舟想安慰没拿第一的厉晋淇的，可是不知道怎么聊着聊着就变成了厉晋淇开导贺舟舟了。

“况且，即使我没拿第一，不也收到了金牌吗？”厉晋淇带着调笑意味说。

贺舟舟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摸了摸鼻子：“嗯！以后我也会努力拿第一名的！”

厉晋淇感觉有些哭笑不得，他觉得贺舟舟现在满脑子只有第一名了。

“放松一点，师妹，现在不是在比赛。”

正好两人点的甜品上来了，贺舟舟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了。

厉晋淇感觉自己这一次吃了他一起一年的甜食分量，可是贺舟舟很开心，所以他也很开心。

而从比赛时就偷偷躲在观众席看比赛的厉子源也跟到了这里，此刻躲在角落看着两个人聊的开心，忿忿地吃着自己面前和贺舟舟吃的同款蛋糕。

他感觉自己现在有点恨上贺舟舟了，如果不是贺舟舟出现，厉晋淇怎么会对他说出那样的话，一切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明明哥哥以前对他很好的，明明他才是他生活的圈子里的中心，而不该是贺舟舟。

可是气愤过后他又有些气馁，即使他再怎么讨厌贺舟舟，又能怎么对付她呢，如果自己做的太过分，不说哥哥了，就连妈妈估计也不会袖手旁观吧。

不知怎么，他突然想起之前他兄弟开玩笑的话，问他贺舟舟和他是不是男女朋友。

如果他公开追求贺舟舟的话，那么就算是哥哥是不是也没办法再在那种情况下和贺舟舟保持现在的状态了呢。

说不定，说不定他真心实意的话，贺舟舟也会像喜欢哥哥那样喜欢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