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黑虎与第一幕
奢华的别墅小区依山傍水,景致非常。山涧清泉流淌,松木林立;河水宽阔,白日里常有船只驶过。
小区中街巷整洁,通外要道都设立了门禁,审查严格;除了岸边,其他地方都设有高墙电网。
夜入子时,开启桥彻底合龙,禁止船只通行。河面上寂静的只有鱼儿浅跃的声音,岸边蛙声阵阵,树林中时而传来猫头鹰的啼叫。
河岸边,‘水深危险,禁止靠近’的警示牌比比皆是。不过,禁项往往只对两种人生效:一种是自觉遵纪守法的人;一种是珍惜自己性命的人。
有一类人,他们却只认自己的法律,从来不会去管什么禁令、禁止,人命在他们眼中只是完成任务的筹码和证明。
如此透彻的黑暗中,一个黑影无视警示牌,跨过堤岸护栏,走下危险的堤坝,来到河边。
河面上闪着粼粼月光,河水缓慢流淌,荡起的波纹仿佛沙漠中无数小小的沙丘。黑影很快换上了一身蛙人装,背上防水背包。
他一步步迈入河水,然后让身子沉下去,只露出一个脑袋。黑影动作从容,他缓缓前行,同时谨慎地四下观望。
他戴上泳镜,接着咬住咬嘴,慢慢潜入水下。因为动作专业,加上入水较深,所以很快,水面上便再无半点波纹,只有细长的呼吸管立在起伏的河面上缓缓前行。
很快,那根呼吸管便也消失在薄薄的雾气中。
河面有一公里宽,即使有潜水设备,也只有水性好的人才能游到对面。他是黑虎,恰恰是水性最好的那一个。
不到二十分钟,他便从水下游到了河对岸。他先是利用间谍跳在不同的位置探出头,观察河岸情况,确认无人后,他才从岸边钻出。
他伏着身体藏到一块巨石后,卸下背包,脱掉蛙人装,换上作战服,从防水袋中拿出武器零件,开始组装。当
头顶传来巡逻车的轮胎压到石子的声音时,他仍是不紧不慢地进行最后的武器装备确认,就好像这些惊险之事对他来说不过吃饭睡觉那么平常。
巡逻离开后,他对了下时间,知道距离他们下一次巡查到这里还应该有二十分钟。这对他来说完全足够了。目标的别墅就在不到一百米外,而他早已设计好了一条安全的路线。
夜深人静,黑虎套上作战服的连体兜帽,从巨石后起身。但他刚迈出了两步,便立刻侧身滚了一圈,同时掏出了刚刚收起来的致命武器,对准前方树林中的黑暗某处。
在几声树枝树叶被折断碾碎的微弱声响后,一根同样冰冷的枪管从阴影中显露出来。
黑虎知道自己的武器内安装着筒内消音器,但还是谨慎的没有直接射击,这次任务不能有半点差池。不过他在心底苦笑,看来没意外是不可能了。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让意外消失的悄无声息。他仔细观察了对方的握枪姿势与走路姿态,显然和他是一类人。
不一样的是,那些看似小心的动作实则漏洞百出。‘傻狍子’?这是他们对初入行新手的称呼,比喻不会动的靶子。
黑影完全把自己暴露在了月光下。黑虎看到了光秃头皮中间的一道刺头,还有那一身偏瘦高的身材,那歪着脑袋‘七不服八不忿’的姿势让黑虎不由得想这种家伙怎么还没死光,他刚才有机会杀他千八百次。
他没开枪的理由不是犹豫,而是在确认对方有没有同伙在周围。没有,他放心了。不过他还是想问几个问题。“你是谁?”
“可能是和你干一样活的吧。”黑影说。
那颤抖声音中携带着的戏谑与嘲弄让黑虎不解,就好像一个急着战斗又急着送死的人。
黑虎慢慢起身,控制枪口没有一丝抖动,准准对着那反光的脑袋。“我可没听过这任务还有帮手。”
“是啊,的确没有。”黑影发出奇怪的笑声,用那种做作的声音说,“因为你的目标是他,而我的目标……是你。”
空气立刻凝滞起来,就好像充斥着某种烈性炸药,只要一点火星就会被引爆;杀意四起,仿佛变成了狂风。
黑虎意识到,他们的计划暴露了,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叛徒,内奸?还是从哪个他不知道的环节泄露出去的?
他知道的是,必须将这件事汇报给海蛇,他们的老大。也就是说,他必须要离开。现在,还是之后?
可能任务已经不重要了,他想,只要他离开这里,将这条重要的信息告诉其他人,就不必遭受失败的惩罚。什么荣华富贵,命比什么都值钱。
现在的关键是,他要安安静静的离开这里,他还要……寂静无声的处理掉眼前的麻烦。很好,事情又回到他最擅长的领域了。黑虎嘴角翘起,动了动枪口,说:“让我们放下这惹事的东西,如何?”
“好啊。”黑影松开了其他手指,只用食指勾着扳机护圈,让枪口自然垂下。
两人一起俯身将手枪侧放到草坪上,接着用脚踢远,又同时从身前抽出了近身武器。
黑虎拿出了一把锋利的‘指挥官’战术折刀正握,黑影则拿出了一把‘疯狗’战术突击刀反握。刀身都有战术涂层,完全不反射任何光线,漆黑的就好像手中拿着一张黑纸一样。
他们在黑暗中凝视对方的眼睛与身形。一边移动脚步,一边架势,在沉默中积蓄力量,寻找敌人的破绽与先发制人的机会。最理想的状况当然是一招制敌。
黑虎在自己吸了一口气后屏息出手,先是脚下佯攻,接着上半身突然发力,挥动如毒牙般的利刃朝着敌人脆弱的脖颈划去。
但黑影根本没在乎他脚下的动作,所以有时间举起武器格挡。一瞬间刀锋交错,攻者徒劳。
黑虎皱眉,从反应与精准的预判看,对方和‘傻狍子’不沾一点边。他的抢攻轻敌了。
但没关系,他还有无数后手。但正当他准备发动第二轮攻势时,黑影突然抬起了手。“等等,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怎么,吓尿了?”黑虎嘲讽说。
“不不不,我只是想说,你累了。”黑影卸下架势指着河面,“你是不是刚从对面游过来?”
黑虎本可以趁机突袭。他倒不是想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十分好奇这个奇怪的家伙接下来还会说什么。
“我不可能等你恢复好,那样太浪费时间。”黑影开始在月下踱步,然后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想到了!这样,我不穿作战服如何?”说完,他就抖了抖身子把此时脆弱皮肤外最有利的防御脱下了去。
黑虎惊了。这尼玛是个疯子吗?没有那层护甲,身中任何一处刀伤就意味着断裂的肌肉、血管与成片的鲜血。
但惊讶过后不是嘲笑,而是一种残酷的冷静。对方明知他的身份却还要故意削弱自己,很明显,这相当于不把他当人看。
黑虎体内的杀戮之血沸腾起来,他甩了一下刀柄,由正握变反握,准备让敌人切身体会皮肉撕裂的痛苦。
他冲了上去,没判断什么时机,也没寻找什么弱点,他现在占尽优势,而且已经巨大到无需考虑其他任何情况了。他哪怕放弃防御用肉体去交换命中数,也不会有任何不妥。
虚步,捅刺,砍划,撤步,防御,闪身……每隔几招,鲜血便会飞溅一次。
“哥们,你这么犹犹豫豫的可杀不了我。咱们都拿出点真本事,好吗?”
攻击!
“再快点。”
“再用力。”
攻击!!
“呦,这刀只差一点就割断我的动脉了!”
“不,不,不行。”
“疼,我草……”
黑虎不得不暂时中断自己的攻击。他困惑,不解,甚至有一点……不那么真实的恐惧。
他低头看了一眼龙牙锯齿上的血量,再回忆刚刚割裂肉体时的感觉,心想对方如果不是一台机器,那么早就应该倒地不起了。还有那些让人恼火的戏谑口嗨又是怎么回事?妈的,他们在表演舞台剧吗?
不过不管此时黑虎心中涌起了什么,都一点点变成了愤怒。他不只要杀了对方这么简单了,他要虐杀他!
黑虎低吼一声冲了上去,这次,完全释放了自己的疯狂本性。
在月光之下,在树林的阴影里,在流水的伴奏中,两个灵活矫健的身影手持漆黑的闪光辗转腾挪。有攻击带起的风声,有利刃相撞的切割声,有割裂战斗服与肉体时的裂帛声,有两人的喘息声……当然,还有血液飞溅时的泼洒声音。
他们在鲜血的味道中变得疯狂,变得忘记了防守,忘记了自己的极限。要不是一抹阴云遮挡住了月光,他们不会停下。
两人收招,分开,喘息,等着微弱的光照恢复。本来,这应该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厮杀。肉体不可能战胜作战服。
但黑虎却觉得有些不对,他身上传来剧痛,不只被作战服保护的地方,甚至还有脸上和头上。他摸了摸自己胸前,发现原本完好的作战服已经被割出了数道裂口,温热的液体正从里面缓缓流出。
他觉得头有些晕,往脚下一看,一大摊比黑暗更黑的东西布满了自己脚边。那是什么?等月光再次洒下,他才终于看清,那些是他的血。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如果他都流了这么多血,那他的敌人岂不应该已经变成人干儿了?
‘人干儿’朝他走了过来。但黑虎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一方面可能是因为止不住的颤抖,另一方面可能是因为真正的恐惧。
“你的血有点甜,伙计,它不应该留在身体里。”黑影发出魔鬼般的抽笑声。“我的刀法还算精准吗?那些地方都是血会流得最多的。”
黑虎无法思考。他颤巍巍地抬起手,刀尖已经抵在对方赤裸的胸膛上,但却就是无法再捅进去一寸。
寒光闪过,他的手指断掉了。他想尖叫,但喉咙似乎也被切开了。接着是无数的剧痛,接着,是无所不在的绝望。
他不知道自己的意识是在什么时候被夺走的,只知道它没再回来。
……
开着巡逻车的保安们从很远的地方便看到了地上零星的血迹。他们急忙下车查看,发现血迹在街道上消失了,但另一头却深入河岸边。
他们打开手电筒来到岸边,发现了那具尸体。尸身周围的血量与残忍的死法他们从未见过。它身上的每一处皮肉几乎都被割开了,甚至脸上都是。
惊惧之余,保安们终于意识到这是一次残忍的谋杀,而且不是一般人所为。那杀手去哪了呢?他们望向安安静静的别墅区,沟通了几句之后,毫不犹豫地按下了警报。
警察会在几分钟之内赶来,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提醒所有业主锁好自己的门窗,拿出能保卫自己的所有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