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祝婚书
“没事,外婆,等你好了再说不迟,这回我不走了。”清桅说。
叶晓容笑了笑,说“傻孩子尽说傻话,这话让姑爷听见他该不高兴了。”
“他不会。”
“能看见你成家,我也算了却一桩心事。”她拉开床头最下面的小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来。
“这个,是我做女儿时的物件,出嫁时从娘家带出来…”清桅见她实在没有力气,急忙接住,将她搂在床前,“你留个念想……如果将来……你有了女儿,再给她……”
“我不要,您到时候自己给她。”清桅眼泪滚下来,她知道外婆是觉得亏欠,替娘,也替她自己。
“我们家宛宛,什么都好,就是这嘴硬心软的脾气哦……得收收。”叶晓容的干瘦的手放在清桅的手上,“不然在婆家可是要吃亏的。”
床头一盏昏黄的壁灯,暗淡地光线中,她看到外婆皱巴巴的手背上青蓝色的血管,她哽咽,“嗯,我知道……”
“傻孩子,外婆这辈子有你娘,有你,知足了……别难过。”
清桅憋着哭,豆大泪一颗一颗落下来。
外面有隐约的脚步声传来,程茹端着一碗参汤进来。
她把参汤交给清桅,“让奶奶喝一些。”
清桅接过碗,拿了勺子一点一点喂给叶晓容。待程茹要出去时,她轻声喊住她,“麻烦表姐,帮我把陆璟尧叫进来,外婆想见他。”
陆璟尧到门口的时候,清桅正喂着参汤,她勉强吃了几口,就摇头不要了。
“请姑爷进来说话,我老太婆这个时候了,不讲究这些……”
清桅示意陆璟尧进来。
陆璟尧刚进来,就看到清桅哭得红肿的一张脸,他牵住她的手,在床边蹲下来,轻声唤她,“外婆,我是璟尧。”
叶晓容眼前一片阴影压过来,她勉强掀起眼皮,看着陆璟尧,“原来姑爷长的这般英俊高大……难道宛宛在信里一直夸你……我们宛宛有福气了。”
陆璟尧看了看清桅,“宛宛也很好,遇到她是我的福气。”
叶晓容笑了笑,“宛宛自小跟我和她娘,难免有些女儿家的脾气,日后……姑爷多担待……”
“应该的,外婆。”陆璟尧认真地说。
“宛宛,书房那个檀木柜子的最底下,有个红色的锦盒……你去拿过来。”叶晓容望着清桅。
清桅看着她,犹豫着松开她的手……又看了眼陆璟尧,才起身。
待清桅离开,陆璟尧便换了个位置,离叶晓容更近些。
没一会儿,清桅托着锦盒进来,放在床边的矮桌上,“外婆,拿来了。”
“打开吧……”
清桅打开锦盒,明黄的内里,躺着一个卷轴,她小心地拿起来缓缓展开,刚看到前三个字——《祝婚书》,她瞬间就红了眼眶。
“你们成亲,外婆没什么好送你们的,当时写了这份婚书……还没来得及寄出去,就病倒了……如今能当面送给你们,我也就再无遗憾了……”
‘嘉礼初成,良缘遂缔……’锦上整整齐齐的小楷,笔锋秀丽温婉,言词深切。
最后是她和陆璟尧的字, 诗宛和恂初。
清桅看着婚书哭的停不下来,最后还是陆璟尧先开口,“谢谢外婆,我们很喜欢。”
“喜欢就好,你第一次来,让宛宛带着你去转转……别一直陪着我了。”叶晓容说着,已是累极了。
清桅看着外婆,知道她的意思,可她不想走。
陆璟尧硬是拉着她,绕过屏风,出了房间,唤程远孝带着程延几个人进去。
外面天色已黑,但院子里却明光大亮,似乎就是在等待着某一刻的到来。灯光实在刺眼,她眼睛酸痛,不知不觉又流下泪来。
陆璟尧牵着她,轻轻地将她拉近,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他们毕竟是母子,宛宛,你宽心些,恩?”
清桅不说话,就靠着他直流泪,整个世界都暗淡了……
不知过了多久,清桅坐在天井的石凳上,整个人都快失去知觉了。
面前是陆璟尧送过来的晚饭,她一口没动,望着外婆屋子的方向,她娘曾经住的屋子的方向,痴魔了一般。
突然里屋传来杯碟坠地的声音,清桅猛地一怔,起身就往里屋跑,正好撞上要出来的程茹,哑着声音道,“奶奶,走了……”
清桅心头一窒,泪滚下来,差点当场晕过去,幸得赶过来的陆璟尧扶住她,“宛宛……”
她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她,眼里被染成了红色,呼吸急促,显见得拼命压抑着的悲痛就要爆发出来。
“有我在,宛宛……”
院子外面不知谁点了鞭炮,噼噼啪啪彻底打破了沉寂。
不停的有来来往往的人在院子里穿行,有邻居阿伯阿婶来送外婆,对她说着安慰的话。
她没有再哭,就好像外婆的离去已经带走了她所有的眼泪,她安静专注地守灵,跪在灵前一个接一个磕头,仿佛没了灵魂的空壳。
停灵三天,她完完整整守了三天,日以继夜,谁劝也没有用,整个人瘦的可怕,脸颊都凹了进去。
虽然近邻远亲都知道,这一辈子程远孝待她母亲不好,但这次丧礼却是十里八乡数一数二的隆重风光,来吊唁的人都夸他孝顺。
清桅并不在意这些,直到最后送走外婆,才与舅母大吵了一架。
那是从墓地回来的第二天,花叶巷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不,甚至更冷。
清桅一早起来,一个人坐在天井的石桌边,薄薄一层的阳光洒,让时光都变得恍惚。
“宛宛,快点,该上学了。”
“哎呦,你这孩子,让你择菜,都让你糟蹋了。”
“祝外婆,娘还有我自己新年快乐~!”
……
这个院子目之所及,都是外婆和娘的身影,往日的一幕幕争先恐后地跑出来,失去的日子,再也见不到的人,让她陷在无法抑制的绝望与悲痛中,不愿清醒。
陆璟尧带着武阳他们出去了,不知道去做什么,或许他走时说了,只是她注意听。
院子里阳光很暖,树影在墙上来回的摇晃,时间仿佛都停止了。
突然外面一阵熙熙攘攘地说话声,她听的恍惚,也不想理。
等人进来,她才回神望过去。
是舅舅舅母,后面还跟着四五个年轻壮汉。
“佳玉,有什么事等几天再说好吗?清桅她…”程远孝满脸为难的劝着陈佳玉。
“等几天?等几天只怕整个家都让她搬空了!”陈佳玉声音尖利,十足的泼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