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快意恩仇
坠崖后究竟有何变故?
此段记忆丢失,冷侵晴很是惋惜,但要因此问罪石飞燕她显然也不愿意,见石惊天一副你不答应出兵我便拿飞燕问罪架势,她眸光一转,看向石青玉。
“阿爷,皇后娘娘尚在冷宫生死不明,倘若大军压境只怕冷缺心狗急跳墙加害娘娘。不如明日我护送公主先行回宫,阿父领三千精兵尾随其后隐于城外,公主在明我们在暗相互照应,若皇后娘娘平安昭雪便罢,若不能,咱们便点起狼烟打进皇城夺了这江山,可好?”
“公主,就依青玉之言,你莫要再推辞了!不过,”
“青玉,我不杀伯夷,伯夷因我而死,公主失忆,你是源头!你得想法子给公主治好!听闻仙人谷有一味九转还魂草可治失忆之症,明日你带几个得力的去寻。至于飞燕……明日便由你陪公主进宫,好好护公主周全。你自小没心没肺,进宫后给我多生几个心眼儿,记住:在宫里不可多说一句话,否则引火上身。若公主少一根汗毛我拿你是问!”
石青玉人情练达,几句话说到石惊天心里,但石惊天不愧姜是老的辣,略一沉呤,话锋一转,将她们姐妹安排得更为明白妥当……
翌日,京城恒安
旭日喷薄,红云滚滚,漫天朝霞里,那城楼飞檐翘角分外巍峨。
城西官道上,一位红衣少女乌发起舞衣袂翻飞驾着一匹汗血宝马风驰电掣。
“驾……”
算起来母后离世尚不及五日,且本宫封号还在,量冷宫里那些狗奴才忌惮本宫余威暂且不敢将母后遗骸扔出宫外,快马加鞭或许还能见上母后一面。
“哒哒哒!”
马蹄急促有如红衣少女此刻心跳,她正是冷侵晴,重生回宫不知前路如何,心下焦灼!
……
“咚咚咚咚……”
晨鼓响,城门启。
西角门阍人老李,与往常一般,正无聊地数着射进缓缓开启的门洞里的道道金光,忽地眼前一晃,一个红影自尚未完全推开的门洞一闪而过。
“飞马!”
他失声惊呼。
“在哪儿?”
“咯吱咯吱……哐当!”
门洞大开,大街上别说是马连半点扬尘也没有!
“呸!真是大白天见鬼!”
就在他啐了一口时,“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耳后响起,众阍人来不及回头,一白一黑两骑快马已掠过眼前“嗖”地穿过城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
这回门洞两边阍人可瞧得真切,顿时面面相觑,怀疑人生!
“咯咯……”
白马上,翠衣少女笑得如风中狂柳,“公主,守门的眼都直了,真好笑!”
“啊……啊……”
两声乌啼凄厉响过,唯有马蹄哒哒,冷侵晴似乎没有听见少女喊话。
“驾!”
虽说母后身子残了,可凭母后秉性,是断不愿带着污名而去!好好的,如何便就殁了?
“驾!”
趁天未大亮,冷缺心在那贱婢温柔窝里,不如顺手揪两个宫女太监仔细审问一番。
……
她近乡情怯,机械地挥动鞭子,胯下汗血宝马蹄下生风,星火四溅,腾云驾雾一般,转眼一个右拐不见。
“咯咯……”飞燕花枝乱颤尤在兀自嬉笑。
“飞燕!”
她身后黑马忽地自她身旁掠过,马上青衣少年回眸大喊,“莫要分神,可是忘记阿爷临行交待?”
“该打,老毛病又犯了!”
翠衣少女不由面色顿敛,急提缰绳,“飞虎,等我!”
翠衣少女与青衣少年正是飞燕飞虎,他们是一母同胞双生子,飞燕天真活泼,飞虎沉稳内敛,个性迥异。
昨夜石惊天选飞燕替换石青玉进宫,是因他心中早有安排,否则仅凭飞燕,他如何放心?
选谁陪伴冷侵晴回宫,他其实费了一番心思。
他想,冷侵晴遭遇变故心情自是沉郁,小小年纪总是压抑本性终归于身心健康无益,若有飞燕贴身做伴,于她孤寂的宫中生活定能增添诸多乐趣。
再者,飞燕飞虎心有通感,一旦有事三人可随时相聚。要知道,石飞虎不光心思缜密,功夫更是石背村年轻一代中一等一的高手,尤其追命霹雳索魂弹颇得他真传。
对故人之后,石老将军恨不能挖心挖肺,当真忠肝义胆。他不仅派出最宝贝的双生孙儿孙女,还将心头之好,汗血宝马赠予冷侵晴。
那汗血宝马果真世间罕物,冷侵晴从山背村出来不到两个时辰,已来到了皇宫最西边的锁春宫门外。
“吁……”
她飞身下马,回头嘱咐匆匆赶来的飞燕飞虎暂且候在宫门外便大步朝宫门走去。
此时太阳一跃而出正挂于丽山山顶,阳光喷泻而下,匾额上“锁春宫”三字倒也灼灼生辉,但冷侵晴却只觉寒气逼人!
“公,公主殿下?”
门口侍卫如同见到鬼,错愕之下慌忙参拜,“小人参见公主殿下,殿下万福!呃,小人万死,请公主殿下出示圣上手谕!”
“汪汪汪……”
侍卫虽然毕恭毕敬侧身弯腰不敢硬挡冷侵晴,那守门犬却龇牙咧嘴冲着冷侵晴狂吠不已。
“畜生,还轮不到你嚣张!”
张牙舞爪的大狼狗来不及惨叫便如死蛇般栽倒在地,侍卫不由倒抽口凉气,“公主不过是指尖在守门犬头上点了一点而已!”
新来的吧?倒还认得出本公主,算你识相!
冷侵晴瞟过急闪一旁的侍卫,脚下三步作两步赶至前院,只目光一扫便急急奔向东厢房……
“母后灵柩不在前厅,莫非在卧房?”
忐忑推开虚掩的房门,各种情绪接踵而至……
房内空空,仅剩一榻,榻上无人,堆着卧具。
“皇后呢?为何房内无人?”
她摸了摸锦被,一拳砸门框上,转身直奔宫门口,像拎小鸡般拎起那侍卫,红着眼睛像要吃了他。
“禀,告公主,皇后娘娘不在正房,方才,您的侍卫四儿大人将皇后娘娘带后院去了。”
是要处理皇后娘娘尸骸还是要处理皇后娘娘?此话语义不祥,不过冷侵晴闻听此言心下却立时敞亮。
方才,榻上玉枕清香与锦被余温告诉她,至少昨夜,不,是方才,至少方才,母后还活生生在!
“四儿,若你手上溅有母后鲜血,我定不饶你!”她双目骤然竖起,急奔后院。
前世,四儿自告奋勇行刺梅若絮,失败后却卖主求荣,所以四儿,根本靠不住!
她断定梅若絮那贱婢指使四儿加害她母后,可四儿贪生怕死也狡诈多疑,在未能确定她死讯时不敢对她母后冒然动手,为防梅若絮问罪,便日日想法子在此拖着。
如今眼看四五日过去她仍无音讯,他便将心放回肚里欲在今日下毒手!
“母后!”
后院荒凉破败,杂草足有一人高,几棵百年老樟树遮天蔽日,大白天阴冷瘆人,冷侵晴停在后院院门上,胸背却已然全湿!
救人如救火,不能有一丝延误,可后院也不小,究竟先寻哪处?
“那个疯婆子在生时败我大梦国国威,临了去死竟也妄想污我大梦皇宫,孤怎会任她摆布?”
前世,冷侵晴赶至冷宫,不仅没有见着母后,甚至与她母后有一丝相关的痕迹也未曾寻着。
她跑去问冷缺心,那个曾经视她与她母后为血液与心脏的男人,却轻描淡写丢出这句话。
她再三追问,不想梅若絮那贱婢走了进来阴阳怪气地说:“公主万金之躯何必为那贱妃伤心?况且公主与她已无半点干系。哦,是了,传闻公主最为长情,若是为一条相守多年的老母狗不舍那便上乱葬岗瞧瞧去!哈哈……”
她顾不上生气,急急赶到乱葬岗,却只拾得一只鞋子和一把头发,母后尸骸早已被野狗吞噬……
当时她只恨自己无能,暗暗发誓,倘若老天再给一次机会她定能护母后周全,可如今……
“扑哧!”
一只兔子在眼前窜过,她心中一动,急急向西拐去。
心急便燥,一燥则乱!她一时竟忘了这茬……
锁春宫西北角上原有一口废弃古井,深不可测,本是供后院浇灌花草而设,井眼上装有辘轳打水用,后来井架断裂,辘轳也不翼而飞,只余一个小小的井口。口小肚子大,若是跌入井中,那是死路一条,根本无法逃生。
记得前世,四儿曾狡辩,说母后之死并非梅若絮所害,是意外。那日,朱皇后在院中闲逛,一只小野兔窜出,朱皇后心生欢喜,便一路追赶,不慎跌入古井,发现时已是一堆臭骨。
“不好!”定是……
“你女儿已经死了,是因你而死!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若我是你,早跳井了!留着这君王厌弃只会拖累女儿的老弱病残身成仙吗?”果然四儿的声音隐隐自西北角传来。
“狗四,任你说破喉咙,本宫也不信!永昌公主神勇无敌,聪明灵秀,莫说一个山崖便是无底深渊,公主也自能爬上!况且公主吉人自有天相,自有上天相助!”柔弱却倔强的女声不卑不亢,不慌不忙,“想要本宫之命,有种便来拿,想要本宫自裁,做梦!”
虽还未见着母后,但她为母则刚之风姿,为后则韧之风骨早已浮现在眼前,一招飞花逐柳轻轻飘落于大樟树上的冷侵晴潸然泪下。
“永昌公主自然厉害,可是,西山断魂崖也不是一般的山崖,它根本就是阎罗殿!啧啧啧……”四儿阴阳怪气起来,“再说,为了给你治眼睛,她去捕猎麒麟,那可是神兽啊!再硬的命抵得过天怒人怨?这不,昨夜,下到崖底打探的几拨人可算回来了两三个,他们说公主没了,摔得粉身碎骨,实在无法带回,便捡了公主身上一个物件回来,你摸摸看可还识得此物?”
“是何物件?”
此段经历前世没有,冷侵晴倒想看看四儿拿了件什么东西骗母后,她撩开树叶仔细一瞧,顿时怒自胸中起。
四儿掌中之物,竟是她令他转交给母后的“定心丸”,一只展翅高飞的金凤钗!
前世,朱紫仪被诬陷与乌有国国君通奸,冷缺心盛怒,将她打入冷宫,谁敢为她说情便与她同罪判之。
为存实力伺机救母后,被骗自梅州只身返宫的冷侵晴大殿之上割发断情,宣布与皇后断绝母女之情,之后皇后被关入冷宫,她为把戏做真,整整一月,未曾踏入冷宫半步。
然而,为安母心,她在朱皇后被打入冷宫第二日夜半,便将此凤簪交给了四儿,嘱咐四儿无论用何手段,务必将此簪交给朱皇后,转告她要好好活着,公主在奋力救她。
冷侵晴背上顿时冷汗直冒,她原本一直以为,前世四儿卖主求荣,是因行刺失败迫于无奈,此刻她才明白,四儿早已变节!
“晴儿!都是母后害了你,母后罪不可赦!”
树下,朱紫仪将簪子紧紧贴于脸上,干枯呆滞的眼洞里水柱喷涌,泪水滚滚而下。
“四儿,一会儿,我便让你成为名副其实的死儿!”
凝视母后,冷侵晴掌心一根挡住她视线的树枝早已成灰。
“你瞧瞧你这样子,风华不在,后位丢失,唯一的女儿又没了……”
四儿语调忽转狠辣,一把拽过朱紫仪脖子直往古井里摁,“你活着简直就是讽刺,还不如跳进这口古井一了百了……”
“狗奴才!本公主待你不薄,你竟如此丧心病狂,究竟为何?”
冷侵晴咆哮着,飞身搂过朱紫仪的同时,一脚踏于四儿脖子,闻香识人,四儿知冷侵晴来了,顿时吓得浑身颤抖如筛糠。
“公主饶命,饶命!都是贵妃娘娘指使的!小人若不从,她说,她要灭了小人全家,小人是逼不得已呀,公主……”
“好一个逼不得已!本宫如今亦是逼不得已,你可舒坦?”
冷侵晴嘴角微翘,脚下用力,四儿惨叫不停,连声求饶。
“你究竟替那贱婢做过多少肮脏勾当?”冷侵晴将四儿脸按于井沿用力摩擦,“那封信,定是你放于皇后娘娘寝宫……”
四儿疼得杀猪般嚎叫:“小人冤枉啊,公主。请公主细想,小人一个侍卫如何近得了皇后娘娘之身?娘娘之事,小人确实不知!”
“你能自由出入本公主身边,便足见你心机之深,母后一向慈善,你若存心靠近并非难事!”冷侵晴脸上阴云密布,话音低沉,脚尖轻轻挑起四儿下巴。
“公主明鉴啊!梦国律法,大内侍卫无召入内宫,诛无赦!小人有几个脑袋胆敢一试?”
“当真?”
冷侵晴明眸中寒冰交织着赤焰,四儿不寒而栗,舌头打卷。
“千,千真万确!小,小人身子是公主赏的,并非属于小人,能自由出入公主身边,不过是仰仗公主对小人的情义……”
“呸!”冷侵晴脸色陡然铁青,“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也配说情义!此时你倒想起小时之事,你助纣为虐时怎不想想?”
冷侵晴四岁那年,冷缺心携朱紫仪微服私访,在同安县遇见九岁的叫花子四儿,朱紫仪念其可怜,便收他做了个小斯。
冷侵晴自小淘气,读书之余最爱舞枪弄棒,四儿每次都自告奋勇当陪练,被打得鼻青脸肿是常事,他不以为苦反以为乐。
任性、率直却没心眼的冷侵晴不由将他视为朋友,求冷缺心赏他一个官品。彼时,冷缺心视冷侵晴为珍宝,且见四儿忠心可嘉,便允了冷侵晴请求,撤了他下人身份,收为大内侍卫少年精英特训营学员,准许四儿可与冷侵晴一起习武。
时光荏苒,光阴似箭,冷侵晴八岁那年,冷缺心正式赐十四岁的四儿为四品带刀侍卫,做了冷侵晴贴身保镖……
四儿提起旧事,也是想公主念在旧日情分上饶了他,哪想到他这一提反而令冷侵晴更是火上浇油。
“本公主平生最痛恨背情忘义之徒弟,你做鬼去找那个贱婢说情谈义去吧!”冷子晴咚地一脚将他踹入井中。
不忠不义的四儿,若非冷侵晴此时有要事要办,她定然会千刀万剐了他,才不会让他死得如此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