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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室外真的在下雨,长夜浸在湿腻的雨里。
怀念趁段淮岸转身去浴室的空隙,火速溜回屋。
回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汗涔涔,混着甜品甜腻气味的身体,她伸手摸了摸,手心触碰到的是黏稠的白色液体。
怀念懊恼又烦闷,她还是没法习惯他的恶趣味。
洗完澡出来,手机震动,段淮岸发来的消息。
【跑什么?】
【不能在我这儿洗了澡再走?】
怀念撇嘴。
在他那儿能是单纯地洗澡吗?
肯定要被他吃干抹净。
好吧。
已经被他吃过了。
一想到今晚,段淮岸屈膝跪在她面前的模样,怀念脸上神情皲裂,如冷雨滑开的平静夜幕,暗夜被寸寸瓦解。
她挑眸,瞥见桌上的镜子里倒映着一张泛着不正常潮红的脸。
她无力靠着椅背,艳丽的唇紧抿着,艰难维持着平和的表情。
兴许是今晚段淮岸的所作所为过于放浪形骸,怀念一闭上眼,脑海里便不自觉浮现方才的情形,吓得她赶紧睁开眼。
她可不想做梦梦到他,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衣冠禽兽。
夜雨淅沥,树荫斑斑。
直到后半夜,怀念才睡着。
隔天醒来,气温骤降。
天色阴沉,凉风轻薄。
怀念刚穿好衣服,就听见她妈叫她:“家里来客人了,说是找你的。”
怀念问:“谁啊?”
“迟家二少爷。”
迟径庭。
在段淮岸众多的发小里,怀念与迟径庭往来最多。
迟径庭的性格和段淮岸截然相反,一个闷骚,一个明骚。迟径庭的明骚是一览无遗的,惹眼的金发,能放进时尚杂志的潮流穿搭,日常出行的车,从来都是张扬的跑车,改装后的发动机,轰鸣声几欲冲破云霄。
他嘴巴甜,会哄人,最擅长的就是哄女孩。
一见到怀念,他用缠缠绵绵的腔调喊她:“怀念妹妹——”
回应他的,是坐他对面的段淮岸的一记冷淡目光,伴随警告意味。
作为发小里,段淮岸和怀念这段关系的唯一知情人,迟径庭一点儿没在怕的。
段家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段淮岸可得把他那小心眼的占有欲收起来。
迟径庭简直是在钢丝上跳舞,叫得更起劲了:“怀念妹妹,几天不见,你好像又变漂亮了。”
怀念察觉到了他的过分谄媚,想到他是来找自己的,她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该不会要找我帮你做什么事吧?”
“真聪明,真不愧是高材生,我这什么都没说呢,你就猜到了。”
“什么事?”
“我看中了你们学校一姑娘。”
“……我认识吗?”
“你肯定认识,因为我是在你朋友圈看到的那姑娘。”迟径庭边说,边掏出手机,找到照片,举到怀念面前。
怀念视线定格。
眼前的照片,是一张大合影,由一张张年轻洋溢的脸拼凑而成。
南大秋季开学是在八月底。
开学初,校学生会组织开会,请了各学院的学生会会长。会议过后,有人提议聚餐。学生会会长出手慷慨,自掏腰包请大家吃饭。
照片是在聚餐时拍的。
照片里众人摆着姿势迥异的造型,怀念被人挽着胳膊,莹润的双眼盯着镜头,浅笑的模样如经濯枝雨,有种清透的美。
迟径庭指的当然不是怀念,他指的是怀念身边的那位姑娘。
“……林疏月啊,艺术学院的学生会会长。”怀念说。
“不仅人长得漂亮,名字也很好听。”迟径庭一本正经地说,“疏月衬清欢,兰烟晚径迟。——怎么说,我俩是不是绝配?”
怀念无语:“都不是一首诗里的,怎么就绝配了?”
迟径庭耍赖:“你别管,我和她就绝配。”
“……”
“你帮我和她约个饭,行不?”
“……”
怀念不擅长拒绝人,她琢磨了会儿,拿捏着措辞:“我能帮你和她约吃饭,但她不一定会同意。”
迟径庭对她有种莫名的信任:“我很放心你,就你这张脸,没有人能拒绝你。”
怀念:“可是是你请她吃饭,不是我请她吃饭。”
迟径庭补充:“是我们——”
他指指自己,又伸手指向怀念,食指绕半圈,指向全程没说话的段淮岸身上。
“我、们。”
段淮岸话里没带一点情绪:“谁和你,我们?”
迟径庭很干脆:“好吧,是我和怀念——我们。”
怀念附和:“对,就我和你。”
段淮岸哪里听不出来她话语里的排斥:“不喜欢我和你们一块儿吃饭?”
他笑:“君姨。”
怀念妈妈应声而来,探头:“怎么了少爷?”
段淮岸慢条斯理道:“我朋友说今天中午,让怀念和我们一块儿吃饭,您记得在餐桌上,放怀念的餐具。”
“……”
“……”
怀念瞪着段淮岸,眼睛快要看酸。
然后,她的头一点、一点地低了下去,只露出个漆黑的头颅。
段淮岸向来如此。
只要怀念有一点点与他撇清关系的念头,他就会用这种方式,强迫她,让她在她妈妈面前,靠近他。
所有人都说段淮岸好。
可只有怀念知道,他有多坏。
她讨厌他。
十分。非常。极其。
段淮岸父母很少在家,因此今天中午,只有他们三个人吃饭。
三个人,排列组合,怀念有三分之二的概率和段淮岸坐在一起。段淮岸直接将三分之二变成百分之百。
迟径庭不急着吃饭,他更着急:“林疏月还没回你消息吗?”
非常巧地,林疏月的消息跳进怀念的手机里。
怀念扫了眼她发来的消息内容,大概复述了一遍:“她最近有很多比赛,下周和下下周都不在学校。不过她说,得先看看你的照片,看了你的照片,她才好决定要不要和你吃饭。”
迟径庭对自己的脸非常自信:“小爷我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保准她对我一见钟情。”
“……”怀念打击他,“我们学校挺多帅哥的。”
“有多帅?还能比我帅?”迟径庭拧眉,一脸严肃。
怀念笑,“反正林疏月的前男友们,个顶个的帅。”
“能有多帅?再帅能帅的过这位少爷?”迟径庭语气轻蔑,用下巴指指身边的段淮岸,“他不是被叫南大绝杀吗?南大最帅的都坐这儿了,你说别的帅,我是不太信。”
怀念狡辩,“林疏月的前男友也不一定是南大的,吧?”
“吧?”迟径庭笑了,语调懒散,吊儿郎当地,“你这话的意思,不就是承认了段淮岸就是南大最帅的男生?”
“……”
怀念大脑一片空白,没想到自己玩文字游戏居然没玩过迟径庭。她抿了抿唇,见迟径庭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她索性破罐子破摔,说:“毕竟是南大绝杀。”
段淮岸愣了一瞬,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他眉眼自带冷感,此刻延展出愉悦的笑来。
从怀念坐着的角度看过去,侧脸线条随笑意涌动,像是能勾勒出心脏跳动的弧度。
饶是她再讨厌他,骂过他无数句脏话,可怀念得承认,段淮岸这张脸,确实是绝杀。
周身散发着冷感的矜贵。
爱轻易就在他身上有了雏形。
但喜欢他就像是经历潮涨。
结局是被搁浅在岸边。
吃过午饭,怀念被她妈妈拉着去逛街,天凉换季,她妈妈想着给她买几套衣服。
逛街的地方离学校五公里。怀念买完衣服,目送妈妈上出租车后,她才走到附近的公交站等公交。
回到学校,宿舍冷清空荡,她在宿舍群问了声,得知大家都在图书馆自习,于是她也拿了书去图书馆。
晚上十点,图书馆闭馆,怀念和室友们背着书回宿舍。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掏出手机。
手机里没有任何消息。
段淮岸没有找她。
接下来的几天,段淮岸只给她发过一条消息。
大致意思,是说他最近很忙,没时间陪她。
怀念知道他在忙什么。全国智能机器人格斗及竞技大赛进入最后的决赛阶段,南大只有段淮岸留到了决赛。决赛是在南大举行,南大作为东道主,学校只剩一个独苗,段淮岸自然成为了最近大家茶余饭后闲聊的重心。
怀念很仁慈地回了他消息:【比赛加油。】
学校里比赛氛围浓厚,就连她们宿舍的人都讨论起这个比赛来。
“决赛是十一月初,我们去看不?”
“我倒是想看,但是不是要门票吗?”
“要门票吗?那门票是免费还是收费?”
“不知道,问怀念吧,怀念——”
怀念刚洗完澡出浴室,就被宿舍三人抓住。
三人你一嘴我一嘴,语速飞快,一句接着一句。
怀念先是被问的云里雾里,随后在七嘴八舌的探讨声里,捕捉到了重点。
怀念:“门票吗?这我还不清楚,不过明天晚上校学生会开会,应该是说比赛的事,到时候我再和你们说。”
学校的重大赛事、活动,一般都交给校团委负责。
校团委统共就四位老师,分身乏术,所以,这些事情都是交给隶属校团委的校学生会。全国智能机器人格斗及竞技大赛这种全国性赛事,事情繁多、复杂,因此,校学生会开会都会带上各院的学生会会长,探讨详细的活动安排。
会议定在大家都有空的周五晚上。
晚上八点,怀念提早五分钟到会议室。
她来得不算早,会议室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怀念随意挑了个角落位置,陆续有人进来,大家互相打了声招呼。
学生会开会向来准时,八点整。
校学生会副会长刘宗然出声:“会长最近很忙,今天就不过来了,由我来给大家开——”
话还没说完。
怀念身边的空位陡然有人落座。
她漫不经心地转头。
映入眼帘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一张侧脸。她猝不及防地愣住。
段淮岸垂落在额前的碎发微湿,黑漆漆的碎发遮住他的眉,露出浅薄锋利的眼。他应该是刚洗过澡。怀念了解他的习惯,洗澡洗头向来都是同时进行的。
他们坐得好近,近得她闻到了他头上洗发水的气息。
和她发丝间的香味如出一辙。
清冷的雪松混檀木香。
沉闷的会议室,因为会长的突然到来,而变得热闹。
有人问段淮岸喊:“会长,要不你坐前面来?”
段淮岸没有回答那人,而是将目光缓缓挪到身边的怀念身上。他语速很慢,一字一句地问怀念:“这位同学,你边上这个位置,没人吧?”
“……”
鸦雀无声。
浮尘里揉了几分尴尬。
有人主动替怀念缓解这份尴尬,“她是医学院学生会的会长,怀念。”
“医学院的。”段淮岸下颌轻抬,一副才知道怀念的模样。他的声线听上去没有什么感情,可他们之间离得那样近,近到怀念辨清了他眼底藏在剧烈克制下的愉悦,“——怀念,我能坐你边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