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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结怨一

几名少女推搡间簇拥着一名青年男子,青年举止彬彬有礼,说话也自成一套风趣,不时逗得少女们娇羞地低下头。

青年看着争抢到自己面前的姑娘们,心中无限得意,眼珠一转,随口赋诗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姑娘们听了纷纷叫好,一句诗便轻易俘获了一众芳心。青年正在得意之际,人群中突然冒出一道怯生生的少女音:“陶公子,这是你自己写的呀?”

少女的语气温吞吞的,话中并没有恶意。

青年毫不犹豫道:“那是自然。”

少女仍有存疑,又试探地问:“那陶公子为何没有考上孔铭呢?”

小姑娘年纪小小、没心没肺,话里依旧没有恶意,可惜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此话一出,便冥冥中得罪了某些人。

所谓孔铭,乃是奉常任清冉和文帝方瑜早年创办的学授,只有世家子弟有资格参考。

从太学考入孔铭的弟子得再修习三年,随后统一参加公试,公试结果前十者将直接安排入朝为官。

而其余的也有机会到各个郡县上任,至于平民百姓想要为官,仍旧只有举孝廉一条路。

这个制度说好听点,是想给世家子弟们为朝堂效力的机会,说难听点,就是想沿袭祖辈传下来的世袭制,但又不想满朝废物。

青年眉头一皱,显然有些不悦,但还是佯装出一副彬彬有礼来,手指也无意识地挽了一缕垂在胸口的头发,反问道:“本公子乃是孔铭的夫子,又何须考上孔铭?”

少女疑惑道:“陶公子,你是孔铭的夫子呀,我怎么没听说过……”

随即有人推了那姑娘一下,“是真的!陶公子跟我说过,这几日要去给阿宝他们授课几日呢!”

陶晋得意地点头道:“对,没错。”

少女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失礼,奈何仍执着某些疑惑,便忍不住道:“可是……”

还没等她可是完,就被人狠狠一胳膊撞到了地上,身边人都看到了,却没有一个肯扶她一把。

似乎扭到了脚踝,少女站不起来,眼眶顿时发红了,她仰头看向青年,却撞上他那不屑的目光。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青年已不再看她,继续跟其他姑娘有说有笑。

少女委屈的泪光直在眼眶里打转,奈何脚踝疼到了骨子里,腿脚使不上力气,只能自己揉揉脚踝,眸中还有了几分懊恼。

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到了她眼前,随后耳畔响起温润的少年音,“你还好吧?”

少女吸吸鼻子,惊惧地抬头看向来人。

少年十五、六岁的模样,身着蓝白衣袍,生就一张俊美略带稚气的脸,头发虽挽得随意,却也极具精神,此时他微微弯下腰,一缕头发垂落下来,便有了几分灵气。

可能是顾及少女的名节,他特地在手中放了手帕。见少女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他,人却一动不动,便问道:“你怎么了?”

“嗯?我!我……夏……夏婉儿!”少女回过神后,隔着手帕抓住他的手借力站起身,怯生生地说道:“谢……谢公子。”

谢子婴余光扫过那一众人,似明白了什么,遂拨开人潮走进去。

原本少女们对此很是反感,但回头看到来人的模样后,又不禁生了些敬畏,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让了道。

陶晋察觉出不对,挑着眉问道:“你是?”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夏婉儿,随后摆出一副看穿真相的表情,阴阳怪气道:“怎么,英雄救美?”

夏婉儿似乎很怕他,拽着谢子婴衣袖的手紧了紧,几乎要去抱他胳膊了。

谢子婴忽然注意到旁边有个卖发簪的小摊,此时小摊贩正津津有味地看热闹。

他脑海中灵光一现,掏出一串五铢到小摊上,又抄起一支发钗,随手插进了夏婉儿的发间。

他不疾不徐地温声说道:“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说罢,又转向陶晋微笑道:“《诗经》是太学的基本功课,哪怕是刚入太学的小孩子也会背两句。”

“……”

谢子婴看了下天色,估摸着等会又得挨程易一顿臭骂,便不再与他们周旋,趁众人议论纷纷没缓回神,连忙带上夏婉儿溜了。

夏婉儿的脚踝伤了,就这样扔下她不太好,尽管很担心挨程博士的骂,谢子婴还是在良心的驱使下,顺道送了她一段路。

这小子总算是想起来方才的无礼,连连作揖道歉,“夏姑娘,方才实在唐突,还望姑娘莫要误会。”

夏婉儿被他的动作逗笑了,便道:“我明白的呀。”

夏婉儿想起发簪之事,又顺手拔下来递给他,“谢公子替我解围,然发钗于男子来说意义非凡,便还与你吧。”

这话没问题,发钗素来是赠与家中女眷或心仪之人,虽说他的初衷是解围,但夏婉儿也断然是不能收的。

只是谢子婴拿这玩意也没用,恰好不远处有个卖花的小女孩,他灵机一动,遂走过去,悄摸将发簪放进了女孩的花篮里。

小女孩年纪尚小,这样就没有误会了。

“对了夏姑娘,”谢子婴回来后,又问道:“你可知那陶公子是何人?”

夏婉儿想了想,蹙眉道:“邻家姐姐说过,这陶公子是太尉的义子,听说是很多年前做了什么惹陶太尉不高兴,把他赶去了荆州,近日才回的长安,因为话说得好听,所以很得大家喜欢。”

谢子婴着实震惊,忍俊不禁道:“这老头收义子收得真勤。”

夏婉儿尴尬地笑着附和道:“陶太尉的义子好像是很多……”

谢子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夏婉儿又拽了一下他的衣袖,轻声道:“谢公子,我家就在附近,我自己回去吧,要是二哥知道我被男子送回家,他肯定会揍我的。”

谢子婴自然清楚得顾及女儿家的名节,便没有勉强,嘱咐道:“下次不要独自出门了,以免又受欺负。”

对谢子婴那些不堪的传闻,夏婉儿也略有耳闻,倒没想到他这么容易亲近,便不再拘谨,颇为自责地道:“不是我要来的,是邻家姐姐拉我来的,我没想到会闹得他们不愉快。”

谢子婴则温声道:“不必自责,与你无关,早些回家吧。”

夏婉儿想起什么似的,又唤了他一声,“谢公子?”

“怎么了?”

夏婉儿道:“你方才令陶公子丢尽了脸面,他会不会找你麻烦呀?”

谢子婴却满不在乎道:“怕什么,大不了揍他一顿。”

“……”

这不好评价。

夏婉儿只好道:“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孔铭吧,二哥说孔铭的夫子都凶巴巴的。”

“好。”

……

与此同时。

姑娘们许是看清了陶晋的为人,早已骂骂咧咧离去,陶晋气得面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

见旁边的小摊贩面上挂着笑,正挨个数着五铢钱,便往他摊上敲了敲,冷冷地问:“喂,他是谁?”

小摊贩可没那好脾气,嫌弃地白他一眼,还伸指弹了下手里的五铢,暗示就很明显了。

陶晋气愤地扔下一袋五铢,“说!”

小摊贩乐呵呵地将铜钱收入囊中,“您这是初来长安吧,难怪没听说过他。他是谢禅呀,当今相国谢文诚之子!”

陶晋惊奇地问:“他是孔铭弟子?”

小摊贩接着数钱,漫不经心地道:“是啊,他少时可是长安出了名的神童,曾在太学连次夺魁,六年前就以亚第的名次考进了孔铭呢!

“他虽不是文魁,却胜似文魁,孔铭的一众夫子与博士可看重他了,他也曾被众星捧月、风头一度盖过了文魁夏恒,大家还戏称他为孔铭‘第二文魁’,可厉害了。”

小摊贩财迷心窍,又感叹道:“可惜了,这小子进入孔铭后、六艺考试竟回回给人垫底。”

陶晋问道:“为何?”

“这谁知道,”小摊贩漫不经心道:“起先大家以为他是闹着玩的,等到公试定会认真对待,谁曾想他罢考了不说,还跑去参加了太学那一届的文试,又一次考进了孔铭!”

陶晋疑惑道:“他在孔铭待了六年?”

“是啊,他是正经考上孔铭的,夫子们再生气也不可能把他扔出去,何况奉常大人都没说什么。”

陶晋冷冷地看着他,回了个“哦”字。

小摊贩自讨没趣,接着道:“谢禅第一次考上孔铭是十岁,第二次是十三岁,也就是这一年,孔铭竟破格录取了一名非官家子弟。”

小贩凑近了些,煞有其事地说:“此子名叫洛子规,同谢禅一样,年仅十岁就进了孔铭,六艺考试还回回第一,风华更甚谢禅当年哦!”

陶晋挑眉道:“为何会有非官家子弟进孔铭?”

“洛子规啊,他可不一般哦,”小摊贩咂咂嘴,“传闻这倒霉孩子是被其表兄骗去参加上郡文试的,却阴差阳错拿下了那一届文魁,这不就被郡守推举出来了嘛。”

陶晋意味深长地问:“举荐入孔铭?”

小摊贩深知他误解了,便翻个白眼,“按咱齐方的律法,未满十七岁是不能为官的。奉常大人看过洛子规文章后,可能是有惜神童之心吧,见他境遇与谢禅也有几分相像,便将他保送进了孔铭呗。”

见陶晋思索着什么,小摊贩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公子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小的定知无不言!”

他一边说,还一边搓搓手,暗示对方继续给钱。

“你知道么?”陶晋忽然冲他招招手,待他靠近后,又在他耳畔悠悠道:“我这人啊,向来睚眦必报!”

话音刚落,伴随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小摊贩的手掌被匕首扎了个穿,陶晋还嫌恶地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才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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