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气急攻心
“哈?”沈蝉都快听笑了,“你说什么?”
林寡妇又把话重复一遍,“沈娘子放心,等我们家致野中举了,就风风光光把玉蓉娶回家。”
沈蝉目光冷了下来,语带嘲弄,“怎么,你们家是要休妻给我们家玉蓉腾位置吗?”
林寡妇皱起眉,不满道:“玉蓉虽然是做小,但要能生个一儿男女,致野定然不会薄待她。”
沈蝉都想一巴掌把这种人扇醒,“老女人,脑子被水堵住了吧?说的什么屁话,给你儿子做小老婆,你也不看看自己这张老脸配不配。当初你从林家当了一遭落水狗,这么快就忘干净了?狼心狗肺的东西,进祠堂都玷污了祖宗。”
沈蝉嗤笑一声,“拍马屁的话听多了,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一个秀才,乡试过了还有会试,就算中了进士,说不定也只是个偏远县令,你真以为你家就能一手遮天了?少做点美梦吧老女人。”
她叉着腰拔高音量,“见过劝人读书嫁人的,还没人见过舔着张脸叫人家闺女做妾的,你也有脸开口。张着嘴巴汪汪叫,闭着嘴巴哼哼唧唧,律法背不出来两条,张嘴就是老子天下第一。你家林致野这么厉害,还读什么书啊?搬张凳子称皇称帝算了。”
林寡妇听着她的话,只觉得脑袋里一阵晕眩,村里农妇就是粗鄙,什么话都敢说,她抖着声音开口,“别……别喊。”
多日维持的体面在这一刻被人撕的粉碎,她想搬出自己当官的二哥,但想到嫂子的嘱咐,只能把这些话连着苦水咽下去。
最近两年,朝堂上很不安稳,不是这个被罢官,就是那个被下狱,她要是在这个关头上闹出事来,一定没人给她撑腰。
沈蝉见林寡妇一副要晕倒的样子,声音更大了,还小跑了起来,死哪都好,别死家门口了。
她语气阴恻恻的喊,“林致野,你娘要我闺女给你做小老婆呢,我说不肯,她就在我家要死要活,你赶紧把人带走,别死我家门口了,晦气。”
林致野不愧是读过书的人,心里承受能力就是强,他顶着村里人扫视或鄙夷或嘲笑的目光扶着林寡妇回家。只是到了家门口时,他的面色陡然煞白,撑着墙壁大喘了几口气,下一刻就感觉到嘴里有腥味。
大夫进村子时,沈蝉还坐在村口神色郁郁,“说他家儿子厉害的很,娶个大官的女儿,让我家玉蓉做妾,这种黑心肝的话都能说出来,亏她还是个女人呢,心也太脏了,我家就算再没钱也不会卖闺女啊。”
“你不知道,他娘从小就这样,看不起人,当年她被人扫地出门,我们就不该去帮忙。”
“我记得以前族里还有族规,不准后人当下人当妾,她真丢我们李家的脸啊。”
这场以沈蝉为中心的闲话瞬间就席卷了整个村子,大家伙不管跟林寡妇有没有仇,这会儿都要来添两句。
沈蝉将这称之为村庄霸凌。
话过半场,不知谁推了推谁,大家伙看着一把年纪的老郎中,声音不自觉的小了很多。
面面相觑几眼,有人试探出声,“谁家喊的大夫?”
又是半晌,老郎中的身影消失在众人视野里。
“好像是林家的,林寡妇真病了?”
“这咋了,我们又没说错。”
王桃花探头探脑伸着脖子,幸灾乐祸道:“叫人家闺女当小妾,报应来了。”
她这句话说到众人的心坎上去了。
“人在做天在看,坏事做多了,总会有报应的。”
“天打雷劈的黑心事,活该!”
小妾并没有众人想的那么风光,地位只比下人高了一点。人身自由和生命安全也不受法律保护,男性对妾拥有绝对的支配权,可以随意处置她们,转卖或赠予,而且社会地位也低。
总结来说,虽然纳妾合法,但地位就跟奴隶一样,不仅没有合法权利,还不被社会认可。
古代人没那么宽宏大量,那些名门教养出来的贵女虽然不会特意去为难一个妾室,但也看不上她们。
大户人家虽然看重子嗣,但可没有母凭子贵这一说,所以庶子庶女生下来都是大夫人的儿女,她们的身份比亲娘高多了。
市场上大部分的妾室都出自三教九流,有专门调养出来的“物品”,也有长的好看的尤物。
至于良家女嫁给别人当妾,唯一的好处就是聘礼高,娶一房漂亮的小妾至少十几二十两,要是读过书的,得要八百十两,足够家里人花用好一阵了。
林寡妇认为自家能出一大笔丰厚的聘钱,又自诩官家出身,别人就该感恩戴德把闺女嫁给她儿子当妾。
就算不为了钱,自己儿子的锦绣前程就在眼前,那些粗俗妇人稍微有点眼光就知道这是个多好的机会。
没想到会被人拒绝,更没想到沈蝉敢说的满村都是,她现在都不敢出门,生怕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大夫摸着脉沉思半晌,“小郎君体质孱弱,一时气急攻心,才会头晕呕血。”
林致野觉得自己这时无比清醒,他盯着昏暗的墙壁看,像是要在上面瞧出一朵花。
黄土块有几条痕迹,是小时候外祖父给他量身高用的,经历风霜多年,依旧清晰可见。
只是人不像这冷冰冰的黄土块,能记住的东西少,能怀念的东西也少,人闷头往前走,“自己”丢了都不知道。
林寡妇抖着嘴唇,想喊他一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小声把大夫喊出去,问了病情,还担忧明年的乡试。
大夫斟酌着话语,不敢说死,“老夫手里倒是有几个药方,但令郎积郁在身,忧思过重,恐伤其身。心乱就神散,神散则病生。夫人多多劝慰,心愈身自愈。”
林寡妇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拉住他的手哀求道:“大夫,我儿年纪尚小,读书多年,正是大展才智功成名遂?之时。医者仁心,麻烦您老多多尽心。”
大夫叹了口气,接过荷包道:“不是老夫不尽心,只是令郎这是心病,需得他自己想通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