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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21

灯光打在祝芊月的脸上,明明灭灭,程祈绢看不到她眼中的情绪,回答道:“那人……那人是我二叔啊。”

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笑着添了句:“中午用膳的时候你不能过来,也就没能见一见我二叔,我倒是把这件事给忘了,忘了给你介绍。”

程祈绢忽而有些担忧:“方才错怪了祈宁妹妹,还没来得及道歉就走了,小月,日后我们找个时间去寻祈宁妹妹,同她道歉可好?”

祝芊月却是兀自站在灯下出神。

竟是程子颐,竟是程子颐!

她看着这人面容俊秀,又未生皱纹白,猜想这不过是个刚弱冠的男子,谁曾想竟是那已至不惑之年的程子颐!

祝芊月将自己心里的一点点心动强压了下去。

她虽是个外室女,又寄人篱下地生活,可是却自视颇高,在婚事上挑挑拣拣,一直拖到了十五岁了,仍是未能找到合适的人家。

在祝芊月的标准里,她的夫君,要才杰、武秀,文武双全,且要出身高门大户,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断然不会给人做妾。

祝芊月虽然被祝氏收养,承蒙东农侯府的荫蔽,可是却还是会因为自己卑微的身世,受到人明里暗里的奚落。

那些人笑她是个“不要脸的妓子的女儿”,笑她不被祝家人承认却死逼赖脸地姓了“祝”姓。

她装作浑然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心里却委屈,恨老天不给她个高人一等的出身。

不知有多少次,她在夜里泪落枕上,彻夜不眠地哭泣。

而婚事,是她唯一能翻身的机会。

在程子颐回到京城之前,祝芊月打听了很多事。

她听说程子颐有两个儿子,大儿子长她两岁,二儿子与她同龄。

让她欣喜的是,这二人皆未议亲。

祝芊月觉得这是她的机会。

只是今日她先撞见了程子颐,色令智昏,心头竟升起了连她都觉得难以控制的歆羡与倾慕。

祝芊月看着廊下八角宫灯的红色灯穗子,透过薄弱蝉翼的灯油纸,噼里啪啦燃着的火星子明灭可见。

她对着程祈绢淡淡笑了:“原来这是你二叔啊,倒是一副仙人模样。”

可惜他不是她想要的猎物。

祝芊月眼中的那点娇怯的少女柔情迅速被她收拾干净,望向了程祈绢的目光恢复了平静。

“绢儿,他进屋的时候,我便觉得这人与你长得有点像,没想到真是你二叔。到底是一家人,你们的样子真是说不出的像呢。”

程祈绢有些惊讶,欢喜睁大了眼睛:“当真?”

她这二叔当年可是被人谓之为京城第一的美男子!

二叔离开韶京的时候她还小,记不太清二叔的模样,只记得是二叔比谁都好看.

今日重新一见,更是觉得当年京城第一的封号所言不虚。

这祝芊月说她同二叔像,不就是在说她漂亮吗!

程祈绢笑弯了眼,小手忍不住拍了两下自己的脸颊。

她看着站在灯下的祝芊月,欢喜道:“小月,你也就是不喜欢打扮,若是你好好打扮打扮,定然也十分好看。”

祝芊月抿唇而笑。

她不是不喜打扮,只是她的样貌只算得上是清秀,甚至有些寡淡,若是再浓妆艳抹,只能让人觉得她庸俗,倒不如略施粉黛,简单一些,反而更显得清丽。

她才不像是眼前的程祈绢,觉得那些金的银的红的绿的好看,便一股脑往自己的身上堆砌,也不管适不适合自己的风格,倒显得笨拙而累赘。

祝芊月看着高兴得眉眼弯弯、甚至在手舞足蹈的程祈绢,觉得有些可笑。

她不过是讨好说说,她倒还真信了。

程祈绢怎么可能会像程子颐呢……程子颐的容貌如此出众。

若说像,也得是他女儿程祈宁有些像。

只是她心里的这些想法向来好好藏着,从来都不会让程祈绢知道了。在东宁侯府,若是祝芊月只倚仗着她那性子有些软弱的姑姑,还是站不稳脚的。

这东宁侯府是个阳盛阴衰的地儿,虽说大房无子,三房未婚,可是余下的四房五房,都是儿子比闺女多。

程祈绢就是侯府大姑娘,颇得老侯爷宠爱,被养出了这么个无忧无虑的性子。

祝芊月与程祈绢交好,程祈绢便将她当做了自己人,好生护着她,自此侯府里才真的没人敢在明面上表示出来看不起她。

程祈绢的想法很好把握,她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她想听什么,那她便说些对她胃口的话给她听。

祝芊月自小寄人篱下,最会看人眼色行事。

目下程祈宁回来了,祝芊月原意是觉得程祈宁是从小地方出来的,该是一副拘谨样子。

她今日过去给个下马威,最好能让程祈宁成为她的小跟班,日后也好让程祈宁为她撑腰。

倒是没想到程祈宁虽在小地方长大,却落落大方,根本不是个好欺负的。

祝芊月想起方才的事情,被苏老太太打过的脸尚在隐隐作痛,她心里恨,又有些后悔。

早知程祈宁会是这种脾性,那她今日就不该去惹恼了她,她还是太过想当然了。

她得想个法子同程祈宁道歉,转变程祈宁对她的看法。

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程祈绢,祝芊月心里忽然拿定了主意。

程子颐最后是要袭爵的,程祈宁才是侯府嫡女,而程祈绢不过是个庶出四房里的姑娘,对她来讲,程祈宁比程祈绢更有价值。

她看了眼程祈绢,笑着启唇道:“绢儿,今日之事确实是你有些莽撞了,不过你别担心,祈宁妹妹看起来是个性子温婉识大体的,到时候我陪着你去给她道个歉,她定然不会再怪罪于你。”

程祈绢听祝芊月这么说,有些安心,点了点头。

只是她隐约觉得有些祝芊月的话有些不对劲,今日之事,全是她的错吗?

想不明白,程祈绢摇了摇头,上前牵住了祝芊月的手:“小月,今日我祖母是不是打疼你了,你今晚跟我到我院子,我找丫鬟给你擦点药。”

祝芊月温婉含笑,道了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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