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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仙花花钿用的是最是张扬艳丽的水红色, 点在欺霜赛雪的肌肤之上,犹如是皎皎雪色上开出了艳丽的花儿来,更显娇媚。
允星收回了笔, 笑着问程祈宁道:“这样姑娘可满意?”
程祈宁往铜镜里看了两眼,轻轻点了点头, 嫣红的唇瓣微微上扬着, 眉眼娇艳异常:“允星真是手巧。”
允星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都是婢子分内的事儿,姑娘您可别再朝着婢子笑了……再笑,魂儿都要被勾去喽。”
程祈宁那点了胭脂的脸颊上开着桃花一般,生着淡淡的红晕:“你这手巧, 嘴巴倒是也巧得很。”
站起身来去提了盏灯笼,程祈宁吩咐允星道:“待会儿我要到院子里瞧瞧, 你不必跟在, 在屋子里头慢慢收拾着些东西。”
允星点头, 给程祈宁拿来了件白底红梅的披风披上:“那婢子便不跟在姑娘身边了,姑娘可要记得莫要在院子里头待的久了,莫要待的久了,伤了身子。”
“晓得的。”程祈宁微微笑着垂头,看着允星帮她将披风领上的绸带打了个结。
程祈宁到了院子里头,只见月影稀疏,往墙头看过去一眼, 却是什么都看不到。
看来唐尧还没来……
程祈宁在院子里又坐了一会儿, 仍是未等到自己想等的人。
她掐了束桂花放在手里, 一个个摘下了桂花花瓣, 摘了得有百十朵了,仍是未见唐尧的到来。
直到允星出来唤她,唐尧还是没有来,程祈宁蹙了蹙眉,心里生出点埋怨,更多的是担忧,却只能在允星的吩咐下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头。
没见着唐尧,就好像她这一番打扮也都浪费了一般,这种想法一出,程祈宁自己的心里便是心弦微动,而后大震。
便是在一些大场合里头,她都未曾这般注意过自己的妆容……可是此番不过是夜半邀约唐尧,她便如此上心。
她这是对唐尧越上心了?
小姑娘眼下正是十三四岁情窦初开的年纪,见识的那些情.事不是听人闲言,就是从话本子上看的才子佳人痴男怨女的故事。
她哪里晓得真心喜欢是什么感觉?真心喜欢……怎样才算作真心喜欢呢?
程祈宁看着铜镜里头卸去妆容的自己,忽然弯唇笑笑。
喜欢就喜欢罢。
……
程祈宁的心防一向很重。
梦着自己被最亲近最信任的养子喂了毒鸠杀死,小的时候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也认不出梦里的女人是自己,只当梦境是真的,怜悯着那个女人,也开始晓得人心难测——梦里头那个女人不就是被她养子杀死的?
再后来面容渐渐长开,与梦中的人女人重叠,程祈宁感觉到了害怕,做梦的时候,心情也由怜悯变作了害怕。
眼下回了韶京短短几个月,她倒是鲜少再有梦,更是未曾梦到过之前的那个噩梦。
但是前面这么多年一直被梦魇缠身,她的性子多多少少因为这个梦境多了些对人的防备。
养大的孩子都能害她,旁人……旁人更是不可信任。
心防太重,所以她虽然待人和善,也常做善事,其实心里冷得很,除却了兄长父母,便再无信任之人。
只是现在,被她信赖的多了一个。
……
唐尧并未如程祈宁所愿在夜半翻墙来寻她,程祈宁的心里虽有抱怨,但是更多的却是担忧。
她怕唐尧是因着要来寻她,遇着了些麻烦事儿。
心怀忧思,程祈宁睡得有些不安稳,梦里头是草长莺飞的三月天,宫女陪着她在宫里头的后花园里放纸鸢。
纸鸢断了线,她的目光追随着纸鸢,往上看,却看见了高高的楼宇之上站着的男人。
远远看着,只能看见他的官服是绛紫色的,旁的都看不见。
程祈宁忽而醒了,醒来的时候面颊上的贴在脸颊上。
她拽响了床铃,允星过来,将床幔拢起,垂眸就看见了程祈宁睡眼惺忪的样子。
程祈宁的细眉微微蹙着:“我又做梦了。”
允星的动作一滞:“当真?”
允星的目光下意识地往程祈宁的那个绣花枕头上看,没瞧见泪湿的痕迹,允星还有些困惑。
往日姑娘做梦醒来,总是能泪湿枕面,今日却没有……
“不是噩梦。”程祈宁忽而笑笑。
那个梦的最后,那个着绛紫色官服的男人拿到了她的纸鸢,而她跑上楼宇去要。
后来梦境戛然而止,但是程祈宁却隐隐觉得自己梦里站在楼宇之上的人是唐尧。
毕竟身形相仿。
“不是噩梦便好。”允星舒了一口气,“那可是好梦?婢子瞧着姑娘好像挺开心的。”
程祈宁笑笑:“或许是个好梦。”
若是梦里拿着她纸鸢的人真是唐尧,姑且就算是个好梦吧。
……
刚让允星给她梳洗穿戴好,程祈宁走出自己的院子去给赵氏请安,走出月洞门没几步,便听见有小丫鬟议论纷纷,说是昨个儿安国公世子惹了盛怒,被安国公带回了国公府,正关禁闭呢。
程祈宁忙停住步子问这说着闲言碎语的小丫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可惜这小丫鬟也是道听途说,只知道个一星半点,被程祈宁乍然一问,能说的也是她出去采买菜蔬时听到的一句半句传闻,只能说唐尧确实是触怒龙颜而被关了禁闭,旁的一概不知。
单是这两句话便足以让程祈宁心急如焚,脚步匆匆地往赵氏的院子走,想着问问娘亲那边是不是有人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唐尧明明与她约定好了要来寻她,为何会做出了触怒龙颜的事情?
程祈宁的脚步越来越急,连着她身后的小丫鬟都觉得有些跟不上,连连在她身后唤“姑娘慢点”。
待到了找事的院子,小丫鬟已经有些气喘吁吁,弯下身子双手按着自个儿的膝头直喘粗气。
只消这一会儿功夫,小丫鬟再抬起眼来的时候,自家姑娘便不见了。
小丫鬟忙掀了门帘进了屋,就看见自家姑娘一脸焦灼地站在夫人身边。
赵氏头一次见自己一向慢吞吞的女儿这般着急着来给她请安,忙拉过来程祈宁的手:“念念这是怎么了?”
程祈宁蹙着眉:“娘亲……”
再看了眼坐在桌案另一边的程子颐,程祈宁又唤了句“爹”。
她白皙的小脸儿上写满担忧。
程子颐原本正在屋中同赵氏商议着程祈宁与唐尧的婚事,眼下见女儿这样,清隽若仙的脸上紧接着跃上几分不悦:“念念有何事?为何这般愁眉苦脸?”
愁眉苦脸?程祈宁的身子倒是微顿。
爹娘虽说宠她,可是她一向喜欢藏着自己的心事,尤其不愿让爹娘知道她烦恼或是忧愁,怕让他们因她担忧难过。
可是今个儿她都没察觉到自己愁眉苦脸,还是爹娘看出来了才晓得……
唐尧竟能影响她到这种地步?
程祈宁自认不是冷心冷情的人,可是防备心重,除了自己与家人,从未有过其他人被她摆在心上过。
唐尧倒是第一个。
收回思绪,心里还着急着想要知道唐尧现在的状况,程祈宁忙问道:“爹,娘,你们可听说了昨个儿晚上的大事?”
赵氏微微眯了眯眼,立刻是福至心灵,知道了程祈宁想要说的是什么了。
她叹了一口气,将程祈宁路拉得离着自己更近了些:“念念,你要问的可是安国公世子的事?”
程祈宁垂眸,点了点头。
“你是从哪儿听到的?”女儿这消息倒是灵通,连她也不过是刚刚知道了唐尧的事,念念竟然也知道了。
“来娘亲的院子的时候,听见了几句丫鬟们的闲谈,又问了问,才知道了这件事。”程祈宁一五一十地答了。
赵氏蹙了蹙眉,直视着程祈宁水亮的眸子:“念念怎么这般关心这事?”
程祈宁忙将头垂了下去,不太敢瞧着赵氏,总觉得自己的心事能被赵氏看穿。
虽然心里觉得她对唐尧有些喜欢,可是这样的话,程祈宁却是羞于在自己的娘亲面前启齿。
这种事情偷偷想想都能羞红满脸,在自己的娘亲面前说出来,那得多羞啊!
“安国公世子……几次有恩于我。”程祈宁缓缓说道,“我才会如此关心。”
赵氏深深地看了程祈宁一眼。
昨个儿长公主找她密探,告诉了她明年选秀的名单上,已有了程祈宁的名字,而大楚皇帝又似乎是十分中意让她的女儿入宫,甚至准备再过几个月,便重新请程子颐回去做宫廷画师,来为程祈宁入宫一事铺路。
其实这事,即便是长公主不说,她的心里也一直惦记着。
她也想早些给女儿订下婚事,只可惜来回相看,也找不到合适的。
韶京这么多青年才俊,没一个能让她满意的。
唐尧倒是不错……前段时间她顾虑着唐尧的性子有些暴戾,后听长公主说唐尧只是遇恶行恶,再加上她这些时日所见,原本动摇的人便安定下来了,想着再问过程祈宁的意见之后,便让程祈宁与唐尧订下婚事来。
可是谁能想到,不过一夜,唐尧就被关了禁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