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贱人
乘电梯下楼后,孟宴臣在车里躺了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响车窗。
居然是叶子。
礼貌和教养克制着他没有毁单,而是摇下了车窗,把沉默地钥匙递了过去。
车上路后,孟宴臣便看向窗外,直到经过一个十字路口,他忽然抬了下手,“停车。”
叶子观察一番前后路况车况,将车慢慢降速,停在马路边。
孟宴臣没动也没下车,只是头靠着车窗,眼睛一眨不眨,似乎在看到什么。
叶子的眼神从他英俊的面庞滑向窗外,店铺灯明如昼,门前行人不算多,在某个服装店的侧前方花坛边,蹲着一个人,扎着丸子头,正低头摸狗。
那狗崽很小,又浑身漆黑,只胸前白白一撮,她费了些力气才辨认清。
叶子觉得那身衣服有点眼熟,正巧那人站起身,她一愣,下意识喊了一声,“学姐?”
孟宴臣忽然回头看,“你认识她?”
叶子点点头,“我们在一个兼职群里认识的,她是大我一级的学姐。是她私聊我说酒吧时薪挺高的,我才试着来应聘。”
“燕大?”
“嗯。”
叶子脸上带了点笑容,“她学材料,我学生物。生化环材四大天坑,我们就占俩,又都有助学贷款要还,说一句难姐难妹也不过分。”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孟宴臣没再多问,回头继续看向窗外。
只见那只小狗崽蹦蹦跳跳地追着阮娇娇,尾巴摇得像螺旋桨。阮娇娇似是要走,便把它抱回花坛边的纸箱子,然而下一秒它就跑出来,像牛皮糖似的,再抱再跑,反反复复。
最后,狗崽一口咬住她的裤腿,她走一步,它跟着拖一步。
叶子忽道:“还挺可爱的。”
孟宴臣没捧场,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想,他整个人靠着窗,一动不动地,就只是盯着看。
直到看到阮娇娇抱起狗,放回箱子,然后连箱子也一起抱走了,身影渐渐融进夜色模糊不清。
他才开口,“走吧。”
却始终保持着姿势,没有移开视线。
可想而知,这个晚上他睡得并不安稳,满脑子都是阮娇娇和她隐忍痛苦的眼泪。直到凌晨时分,才因受不住困乏而渐渐入眠。
早上醒来后,他就坐到电脑前查找与系统和攻略的资料。
搜到的都是些小说,套路大同小异。
他拿出干工作的态度,简单给分了两类,一种是无辜型,没什么理由就被绑定进纸片世界攻略或救赎男人,且失败还会有惩罚;一种是目标型,本人有所求,或者系统会支付报酬,有目的地进入纸片世界攻略或救赎男人。
攻略成功,得到一个男人的爱;攻略不到,却会有惩罚。
将得到一个人的爱作为与惩罚相对的奖赏,可不就是阮娇娇口中的“恩赐”吗?
更荒谬的是,攻略方受到规则制约,而被攻略方却在规则之外,这已经不是平等的问题,而是一种压迫,一种剥削,甚至是一种奴役。
系统就像套在攻略方脖子上的奴隶项圈,让她不得不被被攻略方拿捏驱使,按它的心意去做任何事。
但凡这个人道德底线低一些——
那样也没关系,因为就算对方受尽苦楚,被折磨欲死,他也不会得到任何惩罚。
这明明是个恐怖故事,结局却大多以双方相爱收场。别说阮娇娇只是迁怒他,就算是拿刀砍了他,都称不上过分。
理清思路,孟宴臣决定找她谈一谈。
然而发微信,到了下午也不回;跟肖亦骁要来电话,她也不接,他只好晚上到酒吧堵人。
幸运的是,一进门就看到她在门口迎宾;不幸的是,她根本不正眼看他,也不想接触他,凝着一张脸,终于有了肖亦骁说的冷淡模样。
他刚开口:“阮——”
阮娇娇立刻转头喊人,“叶子!迎一下客人,”并问:“老板呢?”
叶子边走边回答:“老板在那边。”
“带孟先生过去。”
叶子点头,“好,”随后冲孟宴臣侧身,“孟先生,请跟我来。”
而阮娇娇已经走了。
孟宴臣追着她的背影,直到转进拐角,他看向叶子,“带我过去吧。”
跟肖亦骁汇合后,肖亦骁说进包间,孟宴臣说不用,于是两人在角落里的空位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大多数是肖亦骁在说话,他说的少,应的少,不喝酒,也不吃水果,一门心思就盯着阮娇娇看。
冷场了几回,肖亦骁看出不对劲来了,于是天也不聊了,骂他神经病。
周末客人不少,续杯的、要果盘、要纸巾的,应侍生来来回回地走。
孟宴臣忽然说:“你这员工的裙子是不是太短了?”
黑色的包臀裙堪堪包住大腿根,引得不少人频频流连。
肖亦骁咽了一口酒,差点呛住,“你有病吧?以前来怎么不说?”
孟宴臣不吱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治不了你了还?
“娇娇啊!”肖亦骁果断冲吧台招手。
孟宴臣:“咳!”
阮娇娇很快走到桌前,“怎么了老板?”
孟宴臣不自在地偏过头,捂着嘴假装咳嗽。
肖亦骁哼笑了一声,说:“上个果盘。”
待人走后,孟宴臣看向他,眼神略有指责,“你干什么?”
肖亦骁耸肩摊手,“制裁你。”
他捏起一块果脯放在嘴里嚼,“宴臣,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你说没喜欢,又眼巴巴跑过来,要人家电话,还嫌人裙子短。知道吗?她来之前,你那眼珠子都快黏上去了!”
“……有吗?”孟宴臣低头拨弄着瓶子里的鲜花,有点心虚。
肖亦骁夸张道:“天地良心,撕都撕不下来!”
没多久,果盘送过来了,却是叶子送的。
肖亦骁疑惑,“娇娇呢?”
叶子侧身一指,“她给那桌客人送酒了。”
肖亦骁和孟宴臣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就看到阮娇娇正蹲在茶几旁,她站起来,旁边的客人眼神也随着起来,光影颤动,并不清白,并在她转身离开时,伸手缠住了她的腿,放肆地摸了两把。
!!!
孟宴臣腾地一下站起来。
肖亦骁比他还急,“你他妈给我把手放开!”
那是他弟妹!
两人大步往那边走,然而还没赶到跟前,阮娇娇已经一巴掌扇了过去,“贱人!不知道怎么用手就砍掉!”
肖亦骁一顿,“哎哟。”
阮娇娇高高抡起了托盘。
肖亦骁瞳孔地震,快步上前夺过,“哎哟哟!我的姑奶奶!”
孟宴臣紧随其后,将人拉到身前。
肖亦骁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姑娘,他举了举托盘,“这什么东西你也敢砸!”
木质的,分量不轻,她还照着头砸,真要得手了,对方少说脑震荡起步。
“这一下抡过去,你下半辈子还要不要了?”
阮娇娇胸脯重重起伏,喘着粗气偏过头去,似是不服。
“真是的。”肖亦骁瞪一眼孟宴臣,“把人看好了!”
然后叫人把托盘也拿远放好。
这时候,挨了一巴掌的客人堪堪回过神来,从沙发里站起,“臭娘们,你敢打我!”
阮娇娇一听,大喊:“贱男人,你敢摸我!”
男人被骂得脸一阵青一阵白,却硬气道:“你来这儿端酒不就是让人摸的?”
“你生下来不就是让我打的?”要不是被孟宴臣抓着,她能冲出去再扇他一巴掌。
“你——”
“你什么你!你来这儿干什么?”
男人梗着脖子,理直气壮,“我来消遣!”
阮娇娇冷笑一声,“那我比你高贵,我是来赚钱的!”
噗嗤噗嗤,这话一出,周围全在笑。
哎哟,情深深雨蒙蒙啊!
这一哄笑,男人瞬间梗红了脸,肢体肉眼可见地蠢蠢欲动起来。
见状肖亦骁挡在前面,看向他和他的同伴,“干什么干什么?来喝酒还是来闹事?你骚扰人家还赖人家打你?”
肖亦骁人高马大身板壮实,几乎一米九,男人不敢造次,抓起手机就要走,走到一半却顿住回头,恶狠狠地盯着被围在中间护着的阮娇娇。
“你给我等着!”
阮娇娇翻了个白眼,“不来是狗!姑奶奶我胃癌晚期,拉一个垫背是我赚了!”
孟宴臣忽然手一紧,低头看她,肖亦骁也惊得忘了说话。
男人灰扑扑地结伴走了。
肖亦骁安抚了一番客人,叫应侍生也散了,然后小声问她:“你怎么回事啊?胃癌——”他看一眼孟宴臣,继续问道:“真的假的?”
“假的。”阮娇娇挣开孟宴臣的手,“我骗他玩呢!这种人欺软怕硬,但凡我露出一分害怕,他肯定打蛇上棍。”
“那就好!”肖亦骁忙拍拍胸口,“你吓死我了!差点真以为你活不长了!”
说着又瞟了某人一眼。
阮娇娇平复着呼吸,“老板,你看我看起来像快死了的样子吗?”
脸色红润,声音洪亮,思维敏捷,反应迅速——肖亦骁认认真真地将她看了好几遍,摇头下了结论,“不像。行了,今天就到这儿,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拍拍她的肩,然后抬头,“宴臣啊,把人好好送回去。”
孟宴臣蹙眉,却看到肖亦骁冲自己眨眼。
心绪在这一秒百转千回,他抿了抿唇,最终没有拒绝。
他本来,就是要找她的。